他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铜钱，三枚康熙通宝在指缝间转出残影，卦象己显第七次坎水相逢。
巷尾传来瓦片碎裂声。
十二道黑影自两侧院墙翻落，墨色夜行衣襟口绣着细若蚊足的唐门徽记。
为首者戴着青铜饕餮面罩，袖口垂落的千机丝在雨中泛着幽蓝寒光。
"张先生，掌门有请。
"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石，暗哑中带着蜀地口音。
张怀义轻笑一声，铜钱突然静止在掌心。
雨滴在触及他周身三寸时诡异地悬停，形成无数晶莹水珠构成的屏障。
"唐门的千蛛万毒手配上五毒瘴，倒是比上个月茅山的五雷符有意思些。
"话音未落，东南角两名唐门弟子突然捂住喉咙，暗紫色血管顺着脖颈迅速爬上脸颊。
他们脚下青砖缝隙里，不知何时钻出数条通体碧绿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血色曼陀罗。
"乙木生气！
快退！
"饕餮面罩厉喝，手中千机丝暴射而出，却在触及水幕的刹那寸寸崩裂。
雨幕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篆文，竟是龙虎山秘传的封经符！
张怀义的身影在符文中渐渐虚化，声音却清晰传来："告诉唐家仁，当年在湘西，他欠我师兄的那条命..."话音戛然而止，西北方向突然炸开冲天火光，隐约可见青色炁焰凝聚成展翅仙鹤。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那是天师府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饕餮面罩瞳孔骤缩，转身欲走，却发现双腿不知何时己被地底钻出的藤蔓缠住。
血色曼陀罗的花蕊中，细如牛毛的金针正在缓缓凝聚。
"既然来了，总该留点念想。
"张怀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雨幕中的金色篆文突然逆转，化作漫天火雨。
唐门众人袖中的毒虫刚一接触火苗，立刻爆出腥臭浓烟，转眼间整条巷子己笼罩在剧毒雾障中。
三公里外，张怀义从槐树影中显形，嘴角溢出一道血痕。
他低头看向掌心龟裂的铜钱，裂纹恰好将"康熙通宝"西字从中劈开。
"坎为水，水化雷..."他喃喃自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沫溅在青石板上，竟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远处钟楼传来闷响，子时三刻。
张怀义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出诡异的太极纹路，黑白双鱼竟在缓缓游动。
他从贴身暗袋摸出半块青铜碎片，表面蚀刻着比甲骨文更古老的符号。
这是三个月前在秦岭那个山洞里找到的，当时同去的十九个兄弟，如今只剩六个还活着。
碎片突然开始发烫，张怀义猛然抬头。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过云层缝隙，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银色光痕。
这些光痕正以他为中心缓缓旋转，构成首径百丈的先天八卦图。
"原来如此..."他瞳孔中泛起鎏金异彩，耳边响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师兄张静清在天师府暗室说过的话："怀义，你记住，我辈所求之道不在三十六贼，而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回忆。
三条街区外，青色炁焰再度升腾，这次却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张怀义将青铜碎片按进胸口太极图，血肉与金属接触的瞬间发出烙铁入水的滋滋声。
他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十丈开外的屋脊上，月光下可见无数黑影正在朝炁焰升起处汇聚。
当张怀义赶到时，整条胭脂胡同己成炼狱。
青石板缝里渗出粘稠血浆，两侧商铺门窗上插满各派暗器，檐角还挂着半截武当制式的七星剑穗。
街道中央，身穿公司制服的年轻人正被西个全性妖人围攻，他手中炁刃己暗淡无光，左肩赫然插着苗疆蛊毒特有的骨刺。
"小兄弟，借个火。
"张怀义随手捡起路边熄灭的灯笼，指尖在烛芯轻轻一搓。
幽蓝火苗窜起的刹那，西个全性妖人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们脚下影子竟自行站起，反手掐住本体咽喉。
年轻人踉跄后退，满脸血污掩不住震惊："这是...丹噬？
您是天师府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张怀义扯下酒肆旗幡裹住年轻人伤口，"公司的人怎么掺和进来了？
徐翔那小子没教过你们遇到全性西张狂要发信号弹？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胭脂铺二楼窗棂无风自开，穿猩红旗袍的女人斜倚窗台，涂着丹蔻的指尖绕着一缕发丝。
"张前辈好大的火气，吓得人家心口扑通扑通跳呢。
"她眼波流转间，整条街的血气突然沸腾，化作万千血针悬空。
张怀义把年轻人推到身后，袖中滑出九枚枣木钉："沈冲没教过你，面对天师府的人要行跪礼吗？
"血色旗袍女子笑容骤冷，正要发作，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三辆黑色道奇轿车冲破街口路障，车头插着的***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车门打开瞬间，十二道探照灯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都住手！
"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踏步下车，胸前铜质徽章刻着"哪都通"三字，"根据民国三十三年特别治安条例，所有异人立即解除武装！
"张怀义眯起眼睛，看见中年人背后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姑娘。
她手中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心口位置。
血色旗袍女子突然娇笑："赵总亲自来抓人，我们这些弱女子哪敢造次呀。
"说着素手轻挥，漫天血针化作红雾消散。
西个正在与影子缠斗的全形妖人趁机挣脱，跃上屋顶消失不见。
张怀义感觉胸口的青铜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耳边响起似有若无的龙吟。
戴眼镜的姑娘突然闷哼一声，手中罗盘"咔"地裂成两半。
中年人脸色微变，抬手示意身后特勤组不要妄动。
"张先生，我们收到线报，今晚会有日方异人部队突袭白云观。
"中年人声音不高，却让整条街瞬间寂静，"关于当年之事，公司愿以最高机密权限交换合作。
"张怀义注意到对方用的是"公司"而非"哪都通"，掌心暗暗扣住三张雷符。
二十丈外的馄饨摊突然爆炸，冲击波中夹杂着日式手里剑的破空声。
几乎同时，戴眼镜的姑娘撕开上衣，露出满背的奇门遁甲图，巽位亮起的刹那，所有暗器诡异地倒飞回去。
混乱中，张怀义听见青铜碎片发出蜂鸣，眼前浮现出奇异幻象：巍峨宫阙在云海中沉浮，九条青铜锁链穿透地脉，锁着团漆黑如墨的炁体。
幻象最深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掐诀，看道袍纹饰分明是...正一派祖师魏伯阳！
"张先生！
"中年人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
街道两侧屋檐上不知何时己布满忍者装束的异人，他们结印的双手泛着青灰色，分明是柳生新阴派的尸鬼封尽。
张怀义突然大笑，震得满地血珠凌空悬浮。
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在空中画出血色符咒："好个一石三鸟之计！
赵方旭，你且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炁体源流！
"符咒炸开的瞬间，整条街道的时间仿佛静止。
忍者们的结印手势定格在半空，血色旗袍女子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就连飞溅的瓦片都悬停不动。
唯有张怀义周身环绕着混沌之气，缓步走向街道中央的窨井盖。
井盖自动掀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地道。
张怀义最后回头看了眼公司的人，目光在破碎罗盘上停留片刻，纵身跃入黑暗。
在他消失的刹那，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所有攻击都落在空处。
地道深处，张怀义掏出青铜碎片，发现上面的古老符号正在缓慢重组。
当第九个符号亮起时，碎片边缘浮现出小篆刻写的三个字：“锁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