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南门外,一条狭窄湿滑的青石巷蜿蜒入雾。
浓厚的雾气如同鬼魅在街道间游荡,昏黄灯笼幽幽悬空,灯光在雾中若隐若现,映出一张张模糊的人影。
有些摊贩的摊位上摆着人头大小的瓷偶,有的则摆满泛黄的冥币、滴水的琉璃眼珠。
鬼市吆喝低沉沙哑,偶尔传来几声尖细诡异的笑,仿佛从骨缝里钻出似的。
林织潆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手中捧着一个布包裹住的宣德炉。
他左眼缠着纱布,却依旧感受到钻心的灼痛,仿佛有炽焰自眼眶中燃起,逼得他步伐踉跄,一只脚踩空了青石缝。
“嘶——”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稳住手中炉具。
那宣德炉仿佛被唤醒,炉身竟悄然龟裂,细密的裂纹像蛛网般迅速蔓延,隐隐有血珠渗出。
林织潆瞪大双眼,只见裂纹之中,一张浮现的面孔缓缓现形——紫肿、呆滞,舌头僵硬外吐,赫然正是今早衙门告示上贴出的死者:盐课司大使周汝成!
林织潆心脏猛地一缩,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的手开始颤抖,死死盯着炉中人脸,脑海中刹那掠过数种荒诞念头:是诅咒?
是冤魂?
还是……自己左眼的“病”终于发作?
忽然——“公子这病,得用‘人骨瓷’治。”
一道女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疯转的思绪。
林织潆猛然抬头。
一袭素白罗裙自雾中缓缓现身,步履无声。
她披金覆甲,罗裙曳地,额前坠一枚鹧鸪眼金步摇,清冷光芒在浓雾中一动不动。
女子肤如雪,目如墨,神情淡漠却摄人心魄。
“叶玉青?”
林织潆喃喃唤出她的名字。
女子未答,只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尖在炉身轻轻一划。
裂纹仿佛回应似的骤然蔓延,一股腥风卷起,她指下的人脸竟睁开眼——“明日酉时,这位大人会……”“砰!”
一声炸响打断了话语。
五更梆子敲响,仿佛将天地震醒。
宣德炉骤然炸裂,瓷片飞溅,溅到叶玉青的金甲上,发出叮叮脆响。
林织潆愣愣看着地上的炉灰与碎瓷,猛地抬头,却发现身前的“青蚨当铺”匾额在那一瞬裂成七块。
每一块碎裂的匾木上,竟各自趴着一只血红的眼珠,正首勾勾地盯着他纱布下的左眼。
左眼伤口仿佛也感应到这邪异景象,突然开始蠕动,一道温热的血珠悄然滑下。
叶玉青站在青石板上,神情冷静,眼神却复杂。
“鲛人织成,三百年前织好等你今日流血。”
她声音低沉,仿佛从地底传来。
“你招惹的,不只是死人的冤魂,还有活人的债。”
林织潆心头一紧,喃喃道:“你说……什么活人的债?”
“你左眼的鲛绡纱,早己为你注定。”
叶玉青轻叹一声,目光投向远处沉沉夜色,“那纱,是鲛人之血织就。
每渗一滴血,便唤醒一个魂。”
“而今夜唤醒的,是周汝成。”
林织潆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他死了。”
“还没完。”
叶玉青转头望向他,眉心朱砂一点,在鬼市的灯光下如焚烧的星,“真正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城楼外传来快马急奔的声音,远处衙门方向,一队盐丁正提灯而来,盏盏灯火映在夜雾中,仿若冤魂列队,替周汝成送行。
镜头切换。
赫连岳***于香火厅内。
青铜香炉中,香火AI生成的红线正缠绕虚影。
炉中悬浮着一块瓷片——宣德炉残片,其上斑斓血迹凝成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孔。
他抬起玉盏,轻轻一饮,唇角慢慢咧开。
“很好。”
语气温润如玉,眼底却藏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亮光。
“让林织潆替周大人……走完他那没走完的一程吧。”
他轻轻放下玉盏,盏沿映出他清晰的脸庞——唇角,悄然裂开,露出的不是牙齿,也不是血肉,而是一片……晶莹的盐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