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祸
尽管如此，那些哭泣声、尖叫声、低语声，混杂在一起形成的令人烦躁的噪音依然能钻入他的耳朵，钻进他的脑海之中。
最可怕的是，他还能看到这些声音的来源——那些漂浮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半透明人影。
此时窗户底下一位老人正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嘴唇蠕动着，"帮帮我...帮帮我..."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走开！
走开！
"徐达抓起枕头就砸向那个老人，枕头穿过他的身体撞在老妇人身后的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老人依然在那看着他。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开始说起，是那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那晚徐达加班到十一点，身心俱疲的他正驾车回家。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机械地摆动着，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扇形的水痕。
车载广播里放着不知道谁唱的流行歌曲，徐达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在一个路口等待红灯。
就在绿灯亮起的后徐达控制车辆起步刚刚越过了停止线，一辆卡车从侧面呼啸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撞了上来。
徐达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灯和尖锐的刹车声，然后世界天旋地转，安全气囊爆开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
恍惚中，徐达听见医护人员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又感觉自己被推着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闪一闪的从眼前掠过，像是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隧道中。
醒来后医生说他是福大命大——安全气囊和国产车扎实的车身救了他一条小命，不过脑部受到了严重震荡。
住院一周各项检查没有问题后，他选择了出院回家休养。
可是在医院醒来后徐达的世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起初徐达以为是自己脑震荡导致的幻觉。
出院回家的第一天晚上，他看见浴室镜子里有个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后，当他惊恐地转身时，那里却空无一人。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有可能是脑震荡产生了幻象，或者是自己车祸后精神太过紧张，看花了眼自己吓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幻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能看见走廊里游荡的白色身影，能听见房间角落里传来的窃窃私语，甚至有时候还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在他睡觉时抚摸他的脸。
坚持不住的徐达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是"精神分裂症"，开了大把的精神病药物。
但药物只是让徐达变得迟钝麻木，那些鬼影依然存在，甚至变得更加扭曲可怖。
吃了药他整天昏昏欲睡，心情平和，却无法阻止深夜在他耳边响起的混合各种声音的噪音。
那些亡灵的样貌也越来越清晰可辨。
休完假回到公司，徐达看见会议室角落里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女子，水珠不断从她长发上滴落，在脚下积成一滩。
当那女子突然转向他，露出泡胀的惨白面容时，徐达失控地推翻椅子冲出了会议室。
"徐达！
你干嘛？
"主管追出来拉住他。
"那里...那里有个女人..."徐达颤抖着指向空荡荡的角落。
主管听完的表情带上了一些怜悯："你看错了吧，哪有什么女人，是不是没休息好，眼花看错了？
"当天下午，徐达递交了辞职信。
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法正常工作了，他想逃离这个恐怖的世界。
徐达辞职后就每天躲在自己的屋里，蜷缩在沙发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这是房间里唯一的一个能让他稍微感到安全的位置——从这里可以同时看到门口和窗户。
好几天没刮的胡子扎得手心发痒，嘴里还残留着昨晚大麦果汁的味道。
酒精是少数能让他短暂逃避现实的东西。
墙角的那个老人又开始哭泣，那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让徐达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左半边脸严重变形，颅骨明显凹陷——典型的车祸致死伤。
他似乎特别执着于要向徐达传达什么信息。
"我求求你..."徐达把脸埋进膝盖间喃喃自语，"求求你...去找别人吧..."手机***突兀地响起，吓得徐达一哆嗦。
一周以来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
屏幕上显示"表哥林峰"——这是他在城里唯一的亲人，是母亲那边的远房表哥，比他大八岁，在城东开了家茶馆。
母亲去世后，林峰是少数还关心他的人。
"喂，表哥..."徐达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声音一听就不太正常。
"小达，你怎么了？
生病了？
"电话那头林峰的声音透着关切，背景音是茶馆惯有的古筝音乐和茶具碰撞的清脆声响，"我等下正好要路过你家附近，想来看看你。
你出院之后恢复的怎么样啊？
""不用！
我没事！
"徐达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我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见人..."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古筝音乐被调低了："小达，我上次听你说辞职了，当时也没没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达的喉咙发紧。
他两周前向林峰借过五千块钱，以支付房租和医药费，提过辞职的事。
但他怎么能告诉表哥自己看到了鬼？
谁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事？
"我...我出了车祸后一首没好利索..."徐达含糊其辞，找着借口。
"我十分钟后就到，我们见面聊。
"听出了徐达的不对劲，林峰的语气不容拒绝。
挂断电话，徐达环顾自己这乱糟糟的公寓——没洗的衣物，地上的啤酒瓶，窗帘紧闭，墙上贴满了从寺庙求来的符咒（虽然毫无作用）。
他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收拾一下，但一阵眩晕袭来，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打翻了一摞空啤酒罐，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很快门***响起，徐达几乎是爬着去开的门。
他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每天在高度紧张下度过，己经没有多少食欲。
每日只能用喝酒麻醉自己，才能短暂的得到安宁。
站在门外的林峰比他记忆中更加挺拔，一身简约的灰色中式立领衬衫，手里提着两个食品袋。
当看到徐达的样子时，林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徐达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
一看就是熬夜又没好好吃饭造成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眼中那种惊恐。
"我靠..."林峰快步进门，放下袋子，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徐达。
当接他手触到表弟的手臂时，林峰皱起眉头——徐达的皮肤冰凉得不正常，而且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你这是怎么了？
"徐达看到表哥后，不知是蹲坐在角落太久猛然起身的原因，还是一时的心绪波动，只感觉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车祸现场扭曲的金属、走廊里飘过的白影、镜中一闪而过的小女孩笑脸...这些画面在他脑中疯狂旋转，最后化作一片黑暗。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徐达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自己，然后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