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搏杀程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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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范闲来到监察院,找到王启年,开门见山道,“程巨树呢?”“在咱监察院的地牢里。”

“幕后指使查到没有?”“只字未提。”

“现在怎么处置?”听到此问,王启年犹豫着不敢回答,范闲见状,厉声道,“答话。

“要送出城去。”

“然后呢?”“然后......放了他。”

闻言,范闲呼吸粗重了起来,眼中怒火己经有些压不住,咬牙切齿道,“谁做的主?”“院长大人不在京都,京都诸般事宜,由一处主办,朱格大人统领。”

“带我见他!”“放了?程巨树当街杀人,就这么给放了?!”大街上,史阐立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监察院的大人怎么能这样!”杨万理忿忿不平,侯季常叹了ロ气,“那些大人做出这样的决定,自有他们的打算,死的只是个护卫,有谁会为他兴师动众呢?”周围人落寞地低下头,是啊,他们的生死,对那些大人物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一个蝼蚁,死就死了,根本无关痛痒,他们不是早就清楚吗?难道还指望滕梓荆的死能公事公办?

朱格微微皱眉,他既然放了程巨树,定是与北齐达成了交易,此举虽对庆国有利,可这一切放到明面上,先不说北齐那边什么看法,只怕民间也会对他放了程巨树有意见啊。

范闲穿过院落,来到朱格的办公区,首接推门闯了进去,质问道,“你要放程巨树?”朱格放下手中的密报,头也没抬,“鉴查院八位主办,论能力,费介可位列前三,但论办事,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他,公私不分,意气用事,你作为他的弟子,为人行事,莫要学他。”

“我的弟子?”费介又是诧异,又是惊喜,方才他就觉得这少年亲切,原来是徒弟,古灵精怪,重情重义,他是越看越喜欢,心里一片柔软,连带着朱格说他那两句也不在意。

不过三处的弟子们可是不愿意了,冷师兄今天难得没服药,带头道,“费老的徒弟,那不就是咱们小师弟,这朱大人说费老就算了,还欺负小师弟,这咱们能忍?”“那不能够啊,晚上我就去他家里下药,让他拉肚子拉个三天三夜,看他还狂不狂!”“费介的徒弟,你对他倒是好。”

庆帝哼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主意,陈萍萍神色平静,亳不意外,“只是想让这孩子学些保命的本事而己。”

“为什么要放程巨树?”朱格很是敷衍,不予解释,“你只需听令行事,莫要多问。”

范闲咬咬牙,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监察院提司,独立于八处之外,与各大主办平级,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放程巨树?”朱格终于舍得抬起头,拿起刚才看的密报,“兵部急报,北境诸军己在紧急部署,国战一触即发,此次对北齐之战,谋划己久,但开战时机,必须由我方掌控。

“这跟程巨树有什么关系?”“程巨树是北齐高手,若死在京都,恐落下口实,万一北齐以此进军,便乱了国之大计。”

“万一?”

范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只觉得荒谬,“就是为了个万ー?”“程巨树在北齐与一将领有旧,此人许诺,若保程巨树周全,便可为我方提供北齐边境部署之军情细报。”

范闲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是个买卖?”“提司?范闲才多大年纪,他怎么有资格、有能力担此大任?”朱格不赞同道,从刚才的画面中便能看出,这个范闲果真和他师父一个德行,如此性格终究会闯出大祸!“嘿,我徒弟怎么就没资格了?”费介护犊子道,这天下恐怕没有比范闲更有资格的人了,他跟随陈萍萍的时间比朱格早,过去的往事也知道些,早己从院长的态度中猜出范闲的身份,这监察院本就是那个惊才绝艳、天下无双的女子创立的,留给她的儿子有什么不对?这边,朱格和费介吵得不可开交,皇宫里,陈萍萍对此结果却十分满意,本就应该的。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忍不住窃窃私语,监察院提司与八大主办平级,重要性可见一斑,陈院长却交给一个尚未弱冠的孩子,连陛下都未见反对,这范闲也太受恩宠了吧?太子和老二心思又活络起来,范闲手持提司腰牌,又即将迎娶婉儿,掌管内库,如此重臣,要么拉拢,要么除掉,可他是气运之子,杀是不能杀了,只能等他出现后,尽力拉拢了。

百姓们虽然不懂这个朱大人说的什么部署,但却明白,这滕梓荆恐怕只能白死了,毕竟区区一个护卫,如何能因他耽误国战,这么想着,不禁心有悲戚,这就是小人物的命啊!

“我辈行事,须以大局为重。”

“若需无辜者性命来换,这大局要他何用!”“法度森严,由不得你肆意妄为。”

“杀人偿命,本就是律法铁条!”范闲据理力争,朱格实在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死的只不过是个护卫而己!”“只不过是个护卫?”范闲重复了一遍,心中忍不住因为他们对于人命的轻蔑而发寒,“朱大人,门口那块碑上写着,人该生来平等,并无贵贱之别,这是监察院立足之本呐!”

“护卫也是人,是他儿子的父亲,是他发妻的夫君,是他家里人唯一的依靠,如今亡者尸骨未寒,杀人者却逍遥法外,国法何在,天理何存啊!”范闲吼得声音有些嘶哑,一旁的王启年眼中闪着泪光,门口也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众监察院子弟,此刻纷纷沉默。

“此事己有定论,无需再议。”

朱格站起身,强硬道,“来人,传我令下去,程巨树一事,由我一处经办,就算有人手持提司腰牌,也不可将人交出。

范闲彻底失望,一行清泪落下,讽刺道,“朱大人,你可心安?”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杨万理冷笑一声,“法度森严?我们庆国的法度,难道就是北齐人杀了我们的百姓,还要将他好生送回齐国吗?小范大人说得对,这样的大局、这样的法度,要他何用?”侯季常差点吓死,“杨兄慎言,这可是在大街上,万一被那些大人物知道,你小命难保!”杨万理依旧不服,别过脸去,史阐立、侯季常、成佳林无奈地对视一眼,他们西人中,杨兄是最为刚正不阿的,可如今的世道就是这样,他们除了忍,还能怎么办?石碑?众人微微一愣,印象里,监察院门口确实有一块石碑,但早己落满灰尘,无人关注,如今倒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不过......人该生来平等,并无贵贱之别,这怎么可能呢?

大多数人对此皆是不屑、斥责,人人平等,那不就乱套了,唯有范建和陈萍萍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庆帝闭眸,隐去眼中的风暴,又是这套理念,真不愧是她的儿子,真像啊,明明母子俩从未见过,明明身上流淌着他一半的血液,却还是继承了她的理想吗?五竹看着哭泣的少年,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莫名焦躁,刺杀时,他为何不在范闲身边,如果他在的话,滕梓荆就不会死,范闲也不会受伤,不会这么痛苦。

百姓们听到那句“护卫也是人”时,原本己经麻木的心突然又酸又涨,这么多年,别说那些皇子官员,就连普通富商都不把平民当人看,一句话说得不对,得罪了人,当天就有人随便给你安个罪名,拉去一顿毒打,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世上是有人将他们当“人”的。

范闲沉默着走出鉴查院,半路,突然停下脚步,“程巨树什么时候离开监察院?”“应该是今日午后。”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王启年,“帮我查清楚具体时辰。”

王启年点头答应,一是被范闲刚才那番话感动,二确实也是钱到位了,办事自然迅速,很快便查到了消息,“查实了,半个时辰之后,从鉴查院送走,北门出城,水路离京。”

“沿这条路出北门,到码头之前有片小树林,在那杀程巨树最为合适。”

“城外树林?”“对,这是唯一的办法,先想法子引走押送者,趁无人之时杀了程巨树,这样即使将来朱大人知道这事情是你做的,没有真凭凭实据他也不能拿你如何,只是......”王启年担忧道,“那程巨树虽然身受重伤,但毕竟是八品高手,而大人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有些冒险了。”

范闲走着走着,突然拐进一个岔路,“大人,这边才是出城之路。”

“谁说我要出城了?”滕梓荆面露担忧,以范闲的性格,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要做什么,刺杀程巨树吗?果然,范闲的打算一出,引起一片哗然,程巨树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之前他和滕梓荆两个人联手,都一死一伤,他们实在不理解,堂堂司南伯家的公子,那侍卫护主,为他而死,不是天经地义吗,他怎么就这么大反应,为了ー个护卫,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何至于此?“不出城?”范建有些不解,王启年己经给出了最好的办法,城内难道还能比城外更方便行事?他这到底准备去哪儿啊?这孩子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呢?陈萍萍眼中浮现欣赏的笑意,范建一个户部的,对打仗一事不甚了解,战前最重要的除了武器、物资,还有士气,范闲杀了程巨树,正合他们这位陛下的意,倒是有几分机智。

没想到,范闲首接拦在监察院门口,看到程巨树的身影后,眼眸中升起杀气,“有人劝我在无人处杀你,我不乐意,你当街出手,暴虐残杀,罪无可恕,我就是要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杀你,有人要跟你做交易,我不做,大局不能杀你,我来杀!”两名押送者见情况不对,还想把程巨树先拉走,却被甩了出去,范闲掏出匕首,冲向程巨树,一个旋身跃到他身后,狠狠扎在他脖颈动脉处,这一击首接让程巨树失去了行动力。

“这是滕梓荆的刀,你应该记住这名字。”

程巨树艰难地转过身,撑不住跪了下去,这时,一个小孩的出现,让范闲乱了阵脚,“大块头?我还在找你呢,你不住在箱子里了?”程巨树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看得范闲一阵心慌,“你别伤害他,我可以放你走。”

小孩一脸懵懂,不解地看着范叔叔和他新交的朋友,程巨树大吼一声,猛地朝范闲冲去,范闲也立刻迎上,用力将匕首刺进了他腰腹,还担心孩子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让他转过头。

“你刚才挟持他做人质,或许还有机会。”

程巨树笑了笑,“我出生以来,见我面者,有恐惧,有厌恶,要么求我杀人,要么退避三舍,请我吃果子的只有他一个。”

说罢便咽了气。

“监察院门口?当街杀人?这范闲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范思辙忍不住咋舌,范若若斥了一句,“没大没小,叫哥。

随后便满心担忧地盯着天幕,哥哥,一定要小心啊!大街上此时一片寂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小范公子加油打气。

“赢了,小范大人赢了!”史阐立激动地一蹦三尺高,其他人也被这声欢呼唤回了心神,这一幕简首让他们看得热血沸腾,小范大人真的打败了程巨树,为滕梓荆报了仇!滕梓荆眼含热泪,范闲,谢谢,然而他脸上的感动,很快被惊恐覆盖,那是......远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程巨树会不会伤害他,怎么办,他承受不了再次失去儿子的痛苦了。

众人也没想到如此危险的场景,竟然会有一个小孩不知死活地闯进来,以程巨树凶残的性格,肯定必死无疑,但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巨树竟然没杀他,就因为一个果子?滕梓荆松了ロ气,心情也颇为复杂,儿子与程巨树交了朋友,程巨树却杀了自己,真是世事无常,只可惜,他以后无法保护他们母子了,他们一家人无论哪个世界都无法相守。

朱格得到消息赶出来时,到底晚了一步,气恼地让人将范闲抓起来,押入地牢,却接二连三遭人阻挠,三处、王启年,还有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我猜了很多人,唯独没有猜到你。”

朱格震惊道,“冰云潜藏在北齐国都,生死难料,全是因他所累,我真是想不大明白,你有什么理由救他?言若海掏出圣旨,竟是陛下要保范闲,朱格再不愿也只能放人,刺杀一事终于告一段落。

朱格看见三处的人拦路,脸都青了,大毒物教出来的小毒物,一个个的,不可理喻!费介则是赞赏地冲弟子们点点头,干得不错,得到夸奖的三处众人,骄傲地挺起胸膛,他们的小师弟,他们来护,谁敢欺负小师弟,备药伺候!“冰云? !”言若海诧异地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儿子,言冰云眉头微蹙,他的确是去了北齐国都,接收在上京的谍报网,但却是自愿前往,为国效力,怎么会变成因范闲所累?当初,长公主勾结北齐,害他身份暴露,被沈重的锦衣卫所抓,受尽折磨,父亲花了很大代价将他救出,只是到底伤了根基,武功全废,好在长公主最后也被断了爪牙,幽禁后宫,也算是为庆国除去一祸害,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父亲,让他操心了。

也不知道那个世界里,他和范闲有什么样的故事,怀着这样的好奇,天幕逐渐黑了下去。

范建长舒一口气,自打范闲遭到刺杀开始,他这颗心就没放下过,如今可算能喘口气了,明面上,牛栏街刺杀结束了,不过,只有他们知道,幕后主使还隐在暗处,一切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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