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手机里的停尸房
苏眠攥着那张1999年的当票，指甲几乎要戳穿纸面，无名指的灼伤疤痕在潮湿的夜风里一跳一跳——自从停尸间事件后，这道十年未痛的旧伤，开始跟着怀表的齿轮声同步抽痛。
店门推开时，腐旧电子元件的气味扑面而来，像被拆解的时光在发霉。
程野正背对着她擦拭玻璃展柜，银框单片眼镜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后颈条形码编号0713的尾端，有新结的痂皮呈爪状翻起，像是被某种带齿的物体抓挠过。
“你不该把当票带在身上。”
他的声音像浸过机油的齿轮，带着机械的钝感，“当铺的印记会顺着恐惧结晶的频率追踪，刚才你在巷口被尾随的三分钟，不是野猫。”
苏眠的后背撞上冰凉的铁门，掌心的当票突然发烫。
她看见展柜第三层摆着十七部老式手机，每部屏幕都在循环播放同个画面：1999年7月13日的殡仪馆停尸间，她父亲的影子正从B-07柜门下渗出，影子的手指比着和她镜中相同的开门手势。
“这些是当年失踪者的手机。”
程野转身时，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瞳孔，“每部都拍过当铺的‘验货时刻’——当你说出恐惧的瞬间，瞳孔会短暂倒映出结晶成型的画面。
比如你父亲，他抵押的是‘怕女儿被当铺回收’的恐惧。”
他忽然指向展柜角落的老式翻盖手机，屏幕上是苏眠今早的倒影：她在停尸间捡起纸条时，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双手捧着个正在生长的透明晶体，晶体表面浮动着她七岁时被关衣柜的场景。
“看这里。”
程野用镊子夹起枚指甲盖大小的结晶，内部影像正是B-07柜的倒吊男，“他昨晚死在隧道里，死前在手机备忘录写‘看见路牌上的当铺LOGO在流血’。
现在结晶碎了一半——”他突然松手，结晶砸在木质柜台发出玻璃轻响，“他的恐惧具象体，正在找杀死自己的‘凶手’。”
苏眠的后颈猛地刺痛，她看见展柜玻璃上浮现出血手印，指纹的纹路竟和自己的灼伤疤痕完全吻合。
柜台下的收音机突然滋啦作响，传出实习生在停尸间的尖叫录音，混杂着算盘珠子的敲击声，细听之下，是摩尔斯电码在重复“0713号结晶在程野手里”。
“你早就知道我父亲的当票在B-07柜。”
苏眠后退半步，撞翻了堆着二手手机的纸箱，十几部手机同时亮起，屏幕里全是她今晨在停尸间的画面，不同的是，每个画面里她的影子都在逐渐脱离身体，脚踝处缠着和程野后颈相同的条形码。
程野的单片眼镜突然滑落，露出左眼虹膜上的结晶状纹路——那是注射实验药剂后的变异，能看见恐惧的具象形态。
他弯腰捡眼镜时，苏眠瞥见他衬衫领口下的疤痕，形状像被撕开的当票，而缺口处，正渗出和停尸间尸体相同的结晶粉末。
“1999年的当铺不是第一次开业。”
程野重新戴上眼镜，声音低得像生锈的合页，“你母亲留给你的怀表，其实是当年当铺老板的‘恐惧容器’，里面封存着你七岁前所有的尖叫。
刚才停尸间的灯灭时，你听见的‘父亲拍背’，是当铺用你的恐惧模拟的杀人前奏。”
窗外突然传来野猫撕心裂肺的嚎叫，苏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唐薇的首播间推送：“午夜捕手正在首播中山路隧道车祸现场，发现死者瞳孔里刻着‘713’！”
她点进去，戴着兔子头套的主播正举着手机凑近尸体，镜头扫过死者眼皮时，苏眠浑身血液仿佛结冰——那上面画着和程野展柜里相同的当铺，而木门后露出半只手，手腕内侧有条形码纹身，编号0713。
“他们在收集所有和713相关的恐惧。”
程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低得反常，“你父亲当年签署的契约，抵押品其实是你的‘第一次恐惧’，而今晚零点，正是契约到期日。
现在你的影子己经学会开门手势，接下来——”他话没说完，店门突然被撞开，带着铁锈味的夜风卷进无数细小的晶体碎片。
苏眠看见自己的影子从地面站起，五指变成锋利的金属片，正对着程野后颈的条形码缓缓划去。
而展柜里那部播放她父亲画面的手机，此刻屏幕上的男人突然转头，对着她露出和当铺老板相同的蜡质微笑，唇语分明在说：“该赎回你的恐惧了。”
程野猛地推开她，从柜台下掏出把浸满水银的镊子，对着苏眠的影子刺去。
就在这时，唐薇的首播画面突然切到手机店外景——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站在梧桐树下，双手捧着个正在破碎的结晶，结晶里是苏眠在停尸间捡起纸条的场景，而她的影子，己经彻底离开了身体。
“接住！”
程野扔来枚嵌着编号0713的结晶，苏眠下意识伸手，灼伤疤痕突然迸裂出血。
结晶在掌心震动，内部影像竟在快速切换：前一秒是她父亲被影子掐死的画面，下一秒变成母亲在病房用绷带缠住她的嘴，最后定格在1999年7月13日的当铺内景——年幼的自己正站在柜台前，当铺老板递出的契约上，抵押品栏写着“苏眠的所有恐惧”，而典当人签名处，是母亲颤抖的笔迹。
手机店的灯突然熄灭，苏眠在黑暗中听见程野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沉重，带着液体涌动的气泡音。
当她摸出紫外线手电筒时，只见程野靠着展柜滑坐在地，胸前的衬衫被撕开，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结晶状的凸起，每颗凸起里都封存着不同的恐惧画面，其中最大的那颗，正是她在停尸间看见的、自己被谋杀的场景。
“他们要重启千禧年的恐惧回收计划。”
程野咳出带结晶碎片的血，镜片后的左眼虹膜正在崩解成无数光点，“而你，是最后一个未被回收的实验体。
现在你的影子己经能实体化，接下来它会模仿你最亲近的人的声音，骗你打开怀表——”话未说完，窗外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
苏眠转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扒在橱窗上，嘴角裂开到耳根，用她父亲的声音轻声说：“小眠，把怀表给当铺老板，这样妈妈就不会再发疯了。”
怀表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表盖缝隙渗出幽蓝荧光。
苏眠盯着影子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突然想起程野展柜里父亲手机的画面——1999年的当铺内，母亲签署契约时，无名指上的灼伤疤痕和自己现在的位置分毫不差。
唐薇的首播突然传来警笛声，镜头晃动中，她看见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进手机店，口袋里露出半张当票，编号0713。
而他的脚下，跟着个没有影子的身影，正是停尸间消失的老太太，此刻正对着苏眠比出“噤声”手势，嘴角卡着的结晶碎片里，倒映出她接下来即将做出的动作：打开青铜怀表，放出封存了二十六年的、自己的第一次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