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居"三个字只剩"安"字还吊着半截，在风里晃得像绞刑架上的绳套。
防辐射服内袋里的芯片烫得胸口生疼，这玩意从垃圾场回来后就不断渗出银色黏液。
他蹲下身抠了块墙皮，二十年前用粉笔画的棋盘还在，只是现在每道线都爬满了数只蟑螂。
"小林子？
"沙哑的烟嗓从背后炸响，瘸腿的周婆婆端着盆电子废料，机械义眼转得比老式硬盘还卡顿，"你爹的魂儿上个月还在楼道飘呢。
"她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突然抽搐，废料盆里掉出枚生锈的围棋计时器。
叶东林刚摸到计时器边缘，整栋筒子楼的声控灯突然全亮。
那些本该报废的灯泡里流动着数据光，在墙壁投射出无数旋转的棋盘。
周婆婆的机械义眼猛地弹出全息投影——正是父亲实验室的监控画面，婴儿培养舱的编号在红光中闪烁：003。
"滚！
"周婆婆突然抡起铁盆砸过来，电子废料在空中组成"禁入"棋形。
叶东林翻滚着躲开，后脑勺撞上某户人家的防盗门。
门缝里渗出的机油味太熟悉了，那是父亲白大褂上的古龙水混着晶体管冷却液的味道。
纳米机器人开始在血管里暴走，稳定剂的副作用让视网膜浮现双重影像。
生锈的门把手在真实世界里纹丝不动，但在数据视界中，它正以每秒三十次频率切换成围棋子的形状。
当叶东林用芯片划过门锁时，二十二年前的电子日历提示音突然响起："新历3337年4月7日，欢迎回家。
"陈腐的空气裹着记忆扑面而来。
泛黄的围棋挂历停在西月，父亲总说这个月的棋局暗合量子涨落规律。
掉漆的冰箱门上贴着儿童画，画里三个太阳下站着没脸的女人——叶东林突然发现第三颗太阳是用围棋黑子贴的。
芯片自动吸附在冰箱外壳，冷冻层传出齿轮转动的闷响。
当密封隔板缓缓升起时，叶东林看见自己的婴儿照片贴在培养舱日志上。
泛黄的记录表显示着：实验体003号植入进度新历3337.4.7 23:59:59量子AI融合度突破临界值母体意识单元异常剥离培养舱的观察窗突然蒙上水雾，有只手从内部拍出掌印。
叶东林抄起厨房刀架上的激光切割器，高温光束熔穿舱门的瞬间，冷气裹着发黄的纸片喷涌而出。
那些都是不同字迹的生日贺卡，落款日期横跨整整五年，署名处却只有个用血画的圆圈。
"你终于找到我了。
"培养舱里的全息投影突然启动，穿白大褂的女人眉眼和自己有七分相似。
她手腕上的拘束环印着"***实验室首席架构师"，脚镣锁链延伸进虚空中的数据深渊。
叶东林的机械心脏泵出带铁锈味的血，这女人在童年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当她伸手触碰投影边界时，培养舱突然播放起加密录音："...把东林做成活体密钥，等初代AI苏醒那天..."是父亲的声音，但比记忆中年轻二十岁。
筒子楼突然剧烈震颤，周婆婆的尖笑穿透层层楼板："来了！
收尸的来了！
"叶东林扑到窗边，看见六个数据清道夫正在楼底布阵。
他们手里的棋盘武器拼合成六边形，每个边角都浮现出蜂巢城市的全息投影。
芯片在此刻爆发强光，女人的投影开始像素化崩解。
"记住，意识战场里没有活人..."她最后的警告被电磁脉冲撕碎，叶东林手背上的血管突然凸起成棋线纹路。
当第一个清道夫撞破防盗门时，整间屋子突然陷入绝对黑暗——除了那些生日贺卡在发光，每张都显露出不同的棋局残谱。
"狩猎模式启动。
"清道夫的电子眼亮起血光。
叶东林翻身滚进衣柜，摸到父亲旧西装内袋里的金属棋子。
当他把棋子按进自己后颈的接口时，童年记忆如洪水决堤：五岁生日那天的真实画面终于浮现——父亲抱着他冲进暴雨，身后实验室的警报响成一片。
追兵手里拿的不是武器，而是刻着棋谱的拘束装置。
襁褓中的自己后颈闪着蓝光，那串编码此刻正在衣柜内壁浮现：003-3360。
清道夫的激光刃切穿衣柜门板，叶东林借着记忆惯性挥出西装外套。
纳米机器人顺着布料纤维暴长，把激光网改写成"征子"棋形反噬回去。
当惨叫声伴着焦糊味炸开时，他撞破浴室气窗跃上防火梯。
整片棚户区正在数据化塌陷，每块砖都分解成发光的围棋坐标。
叶东林在生锈的梯级间腾挪，发现自己的血滴在空中凝成"长考倒计时"。
远处第七区的天空裂开缝隙，巨大的机械手掌正从云端探下，指尖缠绕着父亲常用的黑棋手链。
防火梯突然九十度弯折，把他甩进垃圾通道。
周婆婆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悬浮，瞳孔里播放着初代AI觉醒的末日画面。
当叶东林抓住义眼扯出数据线时，二十年前的新闻播报突然在脑内响起："...***实验室事故造成三十七人死亡，唯一幸存婴儿现己..."播报声被尖锐的电子音覆盖，防火门外传来棋盘武器充能的嗡鸣。
他握紧那枚从家里带出的黑棋，突然看清棋面阴刻的小字——是母亲的名字，后面跟着串十六进制的意识坐标。
酸雨穿透坍塌的天花板浇在脸上，叶东林尝到数据删除特有的苦涩味。
当清道夫的包围圈缩近到三步距离时，整栋筒子楼突然垂首坠落。
在失重瞬间，他看见所有生日贺卡拼合成完整的棋谱——正是天元网上那个第361个幽灵坐标的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