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特意选了墨绿色真丝旗袍,裙摆暗绣的昙花在步履间若隐若现。
"七千万第三次!
"拍卖师的声音有些发颤,"恭喜雾小姐拍得清代翡翠璎珞!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雾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新得的翡翠。
冰种阳绿的珠串缠在雪白腕间,倒衬得她指尖那抹未干的蓝颜料愈发妖异——那是今早修改春装设计稿时沾染的。
雨丝忽然斜打进雕花长窗,她在侍者撑开的黑伞下走向劳斯莱斯,高跟鞋却在青石板上打了个滑。
一双手稳稳托住她的腰,松木调香气混着油彩气息扑面而来。
"金丝雀也懂艺术?
"男人嗓音清冷如碎玉,灰色高定西装肩头还沾着星点钴蓝。
雾棠抬眼望进一双寒潭般的眸子,他胸前的铭牌在雨中泛着冷光:砚清。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在苏富比拍下的那幅《雨巷》,画中撑油纸伞的少女侧影,笔触与眼前人如出一辙。
正要开口,男人己转身走进雨幕,留给她一个挺拔如竹的背影。
三日后巴黎左岸的咖啡厅,雾棠咬着吸管翻看设计图,珍珠白西装裤裹着笔首长腿。
斜对角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孩正梨花带雨:"砚先生连杯咖啡都不肯陪我喝吗?
"砚清用银匙搅着蓝山咖啡,腕间沉香手串碰到骨瓷杯叮咚作响:"林小姐喷的是雅诗兰黛欢沁,却说刚从瑜伽馆过来。
"他修长手指点点女孩锁骨处,"爱马仕丝巾系法是上周秀场的新花样。
"雾棠噗嗤笑出声时,砚清的目光恰好撞过来。
她扬了扬手中设计稿,星空长裙的裙摆处画着银河漩涡——那是用昨夜拍下的陨石粉末调的色。
砚清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这手法与卢浮宫那幅失传的《星空舞会》同源。
玻璃橱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砚清看着女孩指尖随光影变幻的蓝颜料,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握着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法文"邂逅永恒之美"。
砚清指节叩在鎏金咖啡杯沿的声响忽然凝滞。
梧桐树影在雾棠的侧脸摇曳,她无名指沾着的蓝颜料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金属光泽——那分明是1912年随泰坦尼克号沉没的"海洋之心"研磨而成的群青。
"砚先生对陨石粉过敏?
"雾棠将设计稿折成纸飞机,机翼处隐约可见敦煌飞天的纹样。
纸飞机掠过梵高的《星空》复制品,精准落进砚清未喝完的咖啡里,墨色涟漪中浮起一行荧光小字:明晚八点,莫奈花园酒店顶层。
电梯升至118层时,雾棠正将威士忌倒入养着月光石的手凿冰球。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她解开珍珠母贝腰链,流苏长裙瞬间化作银河倾泻:"砚画家不如猜猜,我这条裙摆用了多少种蓝色?
"砚清的目光掠过她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朱砂痣,忽然抽出西服内袋的万宝龙钢笔。
笔尖蘸着红酒在餐巾纸上游走,竟勾勒出昨夜拍卖会后台监控画面——雾棠徒手掰断翡翠璎珞,将碎玉撒进调色盘的瞬间。
"苏富比档案记载,《雨巷》在1943年被德军烧毁。
"他指腹摩挲着画中少女耳畔的蓝钻流苏,"但今早X射线检测显示,我拍到的才是真迹。
"雾棠的笑声裹着香根草气息贴近他耳际,发间垂落的和田玉步摇划过他喉结:"1937年南京的雨可比现在冷多了。
"她突然扯开砚清的温莎结,露出藏在衬衫里的铂金怀表,"叮"的一声脆响,表盘裂痕渗出1910年的巴黎晨雾。
惊雷劈开云层时,砚清在晃动的光影里看见两个重叠的时空。
穿洛可可裙装的雾棠正在塞纳河畔焚烧设计图,火舌吞噬的蕾丝裙角与他手中攥着的星空礼服设计图完美契合。
怀表齿轮突然逆时针疯转,玻璃幕墙映出二十个不同年代的雾棠同时转身。
怀表齿轮的悲鸣震碎了酒店顶层的寂静,二十个雾棠的倒影在玻璃幕墙上诡谲闪烁。
砚清的钢笔尖刺破餐巾纸,红酒在桌布上晕开如凝固的血渍——那些交错的时空碎片里,每个雾棠的蓝裙都在流淌不同年份的星光,而她们脖颈间都悬着同一条铂金锁链。
“你收集了多少件永不沉没的遗物?”
砚清的手指掐进桌沿,万宝龙钢笔突然喷出蓝焰,在空气中灼烧出泰坦尼克号的舷窗轮廓。
雾棠的和田玉步摇坠地,裂开的玉髓中渗出咸涩的海水,将两人的倒影扭曲成1912年大西洋底的残骸。
暴雨突然倒灌进118层,月光石在威士忌中剧烈震颤。
雾棠扯开铂金怀表的表盖,表盘背面的密语显形:“当十二个星象同时逆行,记忆将溺死于自己的倒影。”
她染着群青颜料的指尖划过砚清脖颈,在他皮肤上烙下冰蓝色的船锚图腾。
“你以为苏富比的真迹鉴定报告是偶然?”
雾棠的长发缠上砚清的手腕,每根发丝都变成细密的银丝,“1943年德军的火焰、1937年南京的雨,不过是我布下的谜面。”
她突然将怀表按在砚清胸口,齿轮刺入皮肉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深海鱼群涌入他的意识。
砚清看见自己戴着白手套,在大英博物馆擦拭《雨巷》的玻璃展柜;看见雾棠穿着旗袍在重庆防空洞调配颜料,蓝钻流苏坠进防空警报的轰鸣;更可怕的是,他看见自己在拍卖会场按下遥控器,让雾棠徒手掰断的翡翠璎珞在众目睽睽下自燃。
“你是时间的囚徒,也是我的共谋。”
雾棠的香根草气息化作锁链缠绕他的咽喉,窗外的暴雨突然凝固成无数个静止的雨滴,每个水珠里都倒映着他们在不同时空相遇的场景。
怀表裂痕中渗出的巴黎晨雾漫过整个房间,将两人吞噬进1910年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