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蹲在装卸台阴影里拆解电瓶车电池，缺指的手捏着万用表测电压："西郊长青公墓E区7排12号，这趟我亲自送。
"他脚边堆着云南白药的空罐，昨夜被青城剑气割开的伤口正渗出青铜色血珠。
"活人能给死人寄快递？
"陆锈抓起包裹，国际物流标签显示始发地是耶路撒冷。
隔着防震泡沫，能摸到内盒凹凸的纹路，像具微缩的青铜棺椁。
仓库卷帘门突然被狂风吹得哗啦作响，穿红色玛丽珍鞋的少女倚着门框舔冰淇淋。
她手腕系着十二枚银铃，裙摆翻动时露出大腿绑着的牛皮卷轴。
"陆先生，这单子我们往生栈接了。
"少女指尖在甜筒上画圈，奶油的融化速度骤然加快，"您母亲在忘川河畔的快递，得用阴司的路子送。
"空调外机突然发出金属疲劳的***，陆锈右掌刺青倏然发烫。
老周抄起液压叉车挡在两人之间，缺指的手在铁杆上叩出锻打声："往生栈的手也敢伸进明界？
你们判官头子去年偷渡孟婆汤的事，三山五岳还没清算呢。
"少女嘻嘻一笑，脚尖踢飞融化殆尽的冰淇淋。
乳白色液体在半空凝成骷髅鬼脸，骤然炸开成腐蚀性酸雨："周大师的《铁马冰河诀》还能用吗？
您那具千疮百魄的肉身..."她突然旋身避开射来的螺丝钉，陆锈这才发现老周袖口藏着微型弩机。
"锵啷！
"少女抽出卷轴中的青铜判官笔，笔锋划过之处，空调喷出的冷气竟凝结成冰刃阵列。
陆锈怀中包裹突然发出嗡鸣，防护泡沫自动剥落，露出刻满六道轮回图的青铜盒。
盒盖缝隙渗出黑雾，在地面蜿蜒成彼岸花纹。
"时辰到。
"少女笔尖刺向包裹，十二枚银铃无风自鸣，"往生栈取件，闲人退散！
"老周暴喝一声，踩碎脚下瓷砖。
埋在地下的电缆被他气劲扯出，蓝白色电弧在叉车臂上流转如龙："铁衣横江第五式，雷火断阴阳！
"叉车与判官笔相撞的刹那，整座仓库的照明电路集体跳闸。
在明灭不定的应急灯下，陆锈看见少女背后浮现三头六臂的修罗虚影，而老周缺指的手掌正涌出青灰色雾气，那些雾气凝成九环锡杖的模样。
"都住手！
"陆锈不知哪来的勇气握住青铜盒，掌心血珠渗入轮回纹，"这是我妈的东西！
"右臂刺青突然爆发赤芒，盒内迸发的黑雾像是遇到天敌般急速退缩。
少女判官笔上的篆文接连熄灭，修罗虚影发出不甘的咆哮消散在排风扇的嗡鸣中。
老周趁机甩出串青铜五铢钱，钱币在虚空组成天罗地网阵："往生栈的小丫头，带这九枚买路钱滚回你的黄泉道！
"少女抄住钱串却不退反进，玛丽珍鞋跟跺地三下。
墙角的取件码扫描器突然射出镭射光，在地面交织出奈何桥投影："周九鸦，你该明白阻挠往生栈的代价..."她突然皱眉看向门外，"啧，明界的蝼蚁真碍事。
"五辆城管制法车闪着暴闪灯堵住路口，带队的中年人举喇叭喊着"违章建筑拆除通知"。
老周脸色一变，甩出三枚轴承滚珠击碎照明灯总闸，仓库顿时陷入黑暗。
等城管踹开侧门时，只剩满地冰刃融成的水渍。
陆锈缩在货架后，惊觉怀中青铜盒的温度竟与自己心跳同步。
老周在阴影里擦去嘴角青铜血，又变回佝偻门卫模样："准备准备，今晚给死人送货。
"子夜长青公墓，陆锈在E区7排12号墓前点燃三炷香。
老周蹲在墓碑顶上嚼槟榔，缺指的手捏着罗盘测算方位："寅时三刻阴气最重，把盒子贴住墓碑左下角的镇邪符。
"陆锈俯身时忽然怔住——母亲墓碑旁竟有堆新鲜纸灰，看形状是烧过某本线装书。
怀中的青铜盒突然自动弹开，露出件黑绸包裹的物件。
远处松林惊起群鸦，穿红鞋的少女身影在林间若隐若现。
"小心！
"老周甩出槟榔核击碎飞来暗器，竟是张燃烧的往生笺。
火星溅在青铜盒内的黑绸上，突然显出血色河洛图。
陆锈本能地扯开黑绸，内里是柄布满绿锈的青铜钥匙，匙柄铸成恶鬼噬日造型。
墓碑上的镇邪符无风自燃，地底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
少女的笑声在墓园回荡："多谢陆先生解开酆都鬼市的封印..."老周暴怒之下一掌拍碎墓碑，露出下方漆黑的甬道。
阴冷腥风卷着纸钱喷涌而出，隐约可见石阶上刻着"黄泉九千阶"。
他扯着陆锈跃入洞口时，往生栈少女正踩着银铃翻飞而下，判官笔点出十八道幽冥符。
"铁衣横江第八式，沧海截流！
"老周身化残影，缺指处射出青铜锁链缠住判官笔。
陆锈怀中的青铜钥匙突然飞射而出，精准嵌入甬道尽头的恶鬼浮雕眼窝。
地宫穹顶亮起人鱼膏灯，映出壁上《九幽地形图》真迹。
少女突然收势惊呼："怎会...这明明是阎罗殿的..."她话音未落，整座地宫突然倾斜西十五度，无数陶俑从暗格里滚落。
这些陶俑额间贴着朱砂符纸，关节处竟有金属轴承结构。
陆锈扶墙时摸到处凹陷，掌心刺青与壁上图案突然共鸣。
那些斑驳壁画在他眼中活了过来：盛唐装束的匠人们正在熔炼写满符文的青铜器，为首的工匠眉间月牙胎记与自己一模一样。
老周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青铜液体："小子快走！
这是陆冶设计的活构迷宫..."话音未落，往生栈少女的判官笔己刺到他后心："周大师，就用您的魂魄做新判官笔的芯吧！
"千钧一发之际，陆锈触及壁画中匠人手中的锻锤。
右臂刺青延伸出赤红纹路，整条手臂竟能穿透石壁。
他本能地握住虚空中的锻锤虚影，朝少女方向抡出半圆。
"赤霄九锻·崩山式！
"无形气浪将判官笔绞成螺旋状废铁，少女撞碎三尊陶俑才止住退势。
她惊骇地望着陆锈泛起青铜光泽的右臂："你居然能唤醒陆冶的..."突然脸色惨白地捏碎传送符，身形消散前甩出个翡翠药瓶，"每月十五记得吃！
"老周踉跄着捡起药瓶嗅了嗅，缺指处滴落的青铜血腐蚀了地砖："九冥续命丹...往生栈何时这般大方？
"转身时却见陆锈跪在壁画前，右手正无意识地临摹那些锻造符文。
地宫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七十二具青铜棺椁从地底升起。
每具棺盖都刻着星宿图，棺侧铭文记载着从春秋到民国的年份。
陆锈颤抖着伸手触碰最近的棺材——那棺盖上赫然刻着"宋玉怜"三个篆字。
天光微熹时，两人从公墓东侧的防空洞钻出。
陆锈背后多了个油纸包裹，里面是本民国二十三年的《沪西机械厂技工手册》，书页间夹着母亲与穿长衫男人的合影。
老周瘫坐在绿化带喘气，缺指的手捏着半融化的槟榔："你母亲曾是千机阁最年轻的偃甲师..."他突然指向马路对面穿金利来衬衫的胖子，"看到那个装潢公司老板没？
他其实是青城派的外门执事。
"陆锈顺着他手指望去，胖子正在指挥工人更换店铺招牌。
金漆字在晨光中灼灼刺眼——"鑫盛国际物流"，落款是枚眼熟的翡翠剑型标志。
玻璃门内，穿职业装的女子正在打包快递，裹着保鲜膜的职业病防护手套下，手腕隐约可见青色莲花刺青。
掌心的青铜刺青突然抽搐，陆锈恍惚间听到母亲遗言的回响："锈儿，永远别碰那些带齿轮的东西..."街角监控探头突然转向他们，红灯规律闪烁如同某种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