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整理CT片，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椅发出细微的声音。
看到她跟进来后，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和她对视，与三年前在抢救室门口说“节哀”的医生判若两人。
“为什么删除我弟弟的最后一次心电图？”
她将泛黄的诊断书拍在刚写完的会诊记录上，保温杯里的咖啡泼溅在“脑死亡确认”几个字上，洇开暗红的墨迹。
霍思行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视线扫过她颤抖的指尖--那里还留着她一条条新旧不一的擦痕。
“沈小姐该清楚，ICU的电子病历，……”他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纱布般锋利，却在触及她颤抖的眼尾时突然沙哑，“属于医院内部资料，沈小姐没有权限查阅。”
他起身时带翻了桌上的病理切片，玻璃碴在地面绽开细碎的光。
沈梦篱后背抵上冰冷的档案柜，看着男人蹲下身收拾碎片。
他后颈的旧伤在衣领间若隐若现，那道月牙形疤痕是弟弟葬礼当天，她用钢笔尖刺的。
“三年前你说他死于多器官衰竭。”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我在遗物箱里发现了这个。”
霍思行接过她递来的金属弹簧圈时，指尖骤然收紧。
这是介入手术中用于栓塞动脉瘤的器械，型号却早己被新型支架取代，器械追溯码显示为2019年批次。
“为什么用淘汰的弹簧圈？”
沈梦篱的声音在发抖，“你明明知道……”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拽进测序室，低温箱的蓝光映着他泛红的眼尾。
沈梦篱的后腰撞上-80℃超低温冰柜，冷凝管的水珠渗进衣领时，霍思行正在调取监控录像。
屏幕上显示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弟弟冲进急诊室。
“他不是动脉脑瘤破裂。”
霍思行的指尖重重碾过她眼下的阴影，“凌晨两点三十分，他的脑脊液出现异常蛋白沉积。”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成病理报告，沈梦篱看见“新型朊病毒感染”几个字被红笔圈住，旁边标注着--免疫组化检测到PrPSc蛋白沉积。
“这不可能！”
她踉跄着后退撞上高压氧舱“他没有家族病史……”话音未落，霍思行扯开她的衬衫，露出锁骨下方的蝴蝶胎记--颜色己淡得几乎看不见。
“这是三年前你捐骨髓时留下的标记。”
“我们当时抽取了你的血样做HLA配型。”
沈梦篱的呼吸骤然停滞，听见男人压抑的喘息，“你知道为什么配型失败吗？”
他从冷冻柜取出两管脑脊液。
沈梦篱认出其中一管是弟弟的，另一管标签上写着“沈梦篱 2022.03.21”--正是弟弟第一次手术当天。
“这是你捐骨髓时的骨髓穿刺液备份。”
霍思行将试管在她眼前晃过，清亮的液体里没有任何异常蛋白沉淀，“朊病毒载量为零。”
沈梦篱踉跄着后退撞上离心机，金属机身传来持续的震动。
“那为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为什么我会出现和他一样的症状？”
霍思行的指尖突然停在她左肘内侧的穿刺痕迹上，“这是紫杉醇化疗导致的手足综合症。”
“紫杉醇代谢产物会与你的HLA-DQB1蛋白结合，产生类似朊病毒的神经毒性假象。”
沈梦篱的呼吸骤然停滞，听见男人压抑的喘息，“而你弟弟……”“他植入的弹簧圈材质是316L不锈钢。”
轻抚过抽骨髓时的痕迹，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
“镍离子引发SOD1氧化错构，而你……”他的声音突然哽咽。
“因为这个甲基化修饰，你根本不会被感染。”
沈梦篱的眼泪砸在低温容器上，瞬间凝成冰晶。
“所以三年前你阻止我尸检，不是为了保护我。”
她抓住他正在解自己衬衫纽扣的手，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你是在保护这个……”她突然指向角落的教学模型，其脑部血管中插着和弟弟同款的弹簧圈，旁边贴着“2022级培训专用”的标签。
霍思行的动作骤然凝固。
液氮罐压力变显示2.3MPa/-196℃的异常数值，触发低温警报。
沈梦篱看见男人眼底翻涌的血色。
“那是三年前你在动物实验中使用的……”她的声音在发抖，“而我弟弟，成了你们的临床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