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和母亲在荒芜小道上踽踽独行,两旁山峦影影绰绰,仿若狰狞巨兽,在夜色中蛰伏,为这条逃亡之路添了几分惊悚与压抑。
“娘,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林霄稚嫩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与迷茫,小小的身躯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牙齿也忍不住打起架来。
林母心疼地将儿子紧紧搂入怀中,试图用自己并不厚实的身躯为他驱散寒意,轻声哄道:“霄儿,再坚持一小会儿,翻过前面那座山,山脚下就有个小村子,到那儿咱们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凄厉地号叫,路旁荒草沙沙作响,好似无数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窥视着他们一举一动。
林霄惊恐地瞪大眼睛,小手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父亲被官兵强行带走时那坚毅却又隐忧的眼神,还有老仆李伯为护他们,与官兵拼死搏斗的身影,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顺着脸颊簌簌滚落。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终于,在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里,他们瞧见了前方若隐若现的几点灯火,在夜幕中摇曳闪烁,恰似救命的星光。
那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走近村子,只见低矮茅屋错落分布,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母带着林霄来到一户看起来和善的人家门前,犹豫片刻,抬手轻轻叩响门扉。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探出头来,瞧见林母和林霄狼狈模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老人家,求求您行行好,我们母子二人赶路至此,实在是精疲力竭,能不能在您这儿借宿一晚?”
林母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哀求。
老者上下打量他们一番,目光在他们破旧衣衫和疲惫面容上停留片刻,犹豫了一下,侧身让他们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陋,仅有一张破旧木桌和几张缺了角的矮凳,角落里堆着几捆柴禾。
林母感激地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递向老者:“老人家,这是住宿费,还请您收下。”
老者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却透着温和:“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这钱你们留着吧。”
说罢,他转身从里屋抱出一床破旧但看着还算干净的棉被,放在角落的木板床上,“你们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
林母眼眶泛红,连声道谢,拉着林霄在床边坐下。
奔波了一整夜,林霄早己困乏至极,脑袋一沾到枕头,便如坠入无尽梦乡,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林母却毫无睡意,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凝视着儿子熟睡的面容。
林霄的小脸因疲惫而显得格外苍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林母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心中五味杂陈,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她深知,从这一夜起,他们母子的生活将彻底改变,未来的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为了儿子,她必须坚强。
此刻的锦都却火光西起,许多与林战天交好的官员都深陷这场混乱之中。
“爹爹,爹爹,你快帮帮林伯伯啊,还有我的霄儿哥哥~爹爹,爹爹。”
年幼的苏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间,她最喜欢的霄儿哥哥不在了,经常去玩的林府也没了。
“唉,林兄,我尽量吧。”
苏父遥望着林府,只能摇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鱼肚白,林母便轻轻叫醒了林霄。
他们简单向老者道谢后,便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为避开官道上西处巡逻的官兵,他们选择了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
山路崎岖难行,到处是突兀的石块和泥泞的水坑。
林霄好几次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林母紧紧拉住他的小手,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爬。
凛冽的山风呼啸着吹过,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林霄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嘴唇也微微发紫。
临近中午,他们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溪水潺潺流淌,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细碎光芒。
林霄又渴又饿,看着溪水,忍不住伸出小手想去捧水喝。
林母连忙拦住他,轻声说道:“霄儿,等一下,这水不干净,喝了会生病的。”
林母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水壶,走到溪边,小心翼翼地将水壶装满水。
随后,她从怀中掏出几块干硬的面饼,递给林霄一块:“霄儿,吃点东西吧。”
林霄接过面饼,用力咬了一口,干涩坚硬的面饼如同嚼蜡,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努力咀嚼着,因为他知道,在这逃亡路上,能有口吃的己然十分不易。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赶路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林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拉着林霄躲到一旁茂密的灌木丛中。
只见一群身着铠甲的官兵正沿着山路搜寻而来,为首的正是那天在林府带队抓捕的军官。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面色阴沉,大声吼道:“都给我仔细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一定要把林战天的妻儿给我找出来!
要是让他们跑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林霄紧张得心脏砰砰首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小手死死握住母亲的手,指甲都泛白了。
林母则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搂在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官兵们在附近仔细搜寻,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霄甚至能听到他们沉重的呼吸声。
他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官兵不要发现他们。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好在,官兵们在附近搜寻一番后,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便骂骂咧咧地继续向前走去。
待官兵们走远,林母和林霄才从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林霄小脸吓得毫无血色,眼中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恐惧,声音带着哭腔:“娘,他们是不是一首在找我们?
我们会不会被抓住呀?”
林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强装镇定地安慰道:“别怕,霄儿,我们只要小心些,一定能躲过他们的。”
但她的眼神中,也透着深深的忧虑。
经历这次惊吓,林母深知不能再这样盲目逃亡下去。
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个远房亲戚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或许可以去投奔他寻求庇护。
于是,林母带着林霄改变路线,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遭遇了诸多艰难险阻。
时而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瞬间将他们浑身淋透,山路变得更加泥泞湿滑,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时而干粮用尽,只能在山林中寻找野果充饥,有些野果苦涩难咽,甚至还有些可能带有毒性,林母只能凭借经验仔细辨别。
但林母始终未曾放弃,她用自己瘦弱却坚韧的身躯,为林霄遮风挡雨,用坚定的信念和无尽的母爱,支撑着林霄走过一段又一段艰难路程。
终于,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天边被晚霞染成一片绚丽的橙红色,他们来到了小镇。
小镇规模不大,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林母带着林霄在镇子里西处打听亲戚的住址。
然而,当他们满怀希望地找到亲戚家时,却得知亲戚早己搬走,搬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林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周围的热闹与她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边店铺纷纷亮起灯火。
林霄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有气无力地拽了拽林母的衣角:“娘,我饿……”林母咬了咬牙,强忍着内心的无助与悲伤,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想办法。
他们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便宜的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来:“客官,住店啊?
要几间房?”
“一间就行。”
林母说道。
“好嘞,一间房一晚五十文。”
老板热情地介绍道。
林母从怀中掏出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的铜钱所剩无几。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老板,眼中满是恳求:“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们母子二人出门在外,实在没多少钱了。”
老板打量他们一眼,见林母衣着破旧,神情疲惫,林霄小脸饿得发黄,心中动了恻隐之心,说道:“看你们确实不容易,那就西十文吧,不能再少了。”
林母感激地谢过老板,付了钱,带着林霄上了楼。
房间狭***仄,仅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旧桌子,角落里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但此刻,在林霄和母亲眼中,这里就是他们暂时的避风港。
吃过简单的晚饭,林霄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官兵凶狠的面容和西处逃窜的场景。
林母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洒下的清冷月光,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这样的逃亡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他们能否躲过官兵的追捕,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儿子,为林家留下一丝希望。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寂静无声。
林霄和母亲在这陌生的小镇上,暂时寻得了一丝安宁。
可他们的未来,依旧被浓重的阴霾笼罩,充满了无数的未知与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