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手杖尖抵着城墙砖缝,杖头佛骨映着朝阳泛起糖葫芦般的琥珀光。
他面前这具嵌在城墙凹槽里的尸体,活像被夯进夯土层的兵马俑。
"死者男性,身长五尺八寸。
"小吏举着改良版洛阳铲比划,铲头挂着的冰凌在尸体脸上投下蛛网状阴影。
裴昭扯开尸体前襟时,玄色手套沾满暗红冰碴——那具胸腔里本该跳动的心脏,此刻变成了团缠绕金线的蚕茧。
"大人!
蚕茧在冒奶盖!
"小吏尖叫着后退。
白色絮状物正从蚕茧孔隙涌出,遇空气瞬间凝固成《心经》文字。
裴昭用银刀挑起蚕丝,刀刃突然迸出火星,烧焦处显出"卯酉相冲"的卦象。
雪奴的尾巴扫过墙砖时,阿蘅正蹲在雉堞上啃烤胡饼。
她袖口垂落的金箔碎片被北风卷起,精准贴住尸体耳后的北斗七星胎记。
裴昭抬头时,看见她嘴角的芝麻粒随咀嚼颤动,像极了占星盘上跳动的星子。
"官爷见过会抄经书的心脏吗?
"阿蘅翻身跃下,银傩面边缘的云纹突然映出尸体的瞳孔——本该浑浊的眼球里,竟有微型机簧在转动。
裴昭的手杖突然横在她膝弯:"姑娘鞋底的昆仑泥,产自永宁公主陪葬墓道。
"他说着扯开尸体裤脚,露出脚踝处新鲜的血痂——正是洛阳铲特有的半月形伤痕。
晨雾中突然传来编钟闷响。
十二匹罩着金纱的骆驼从街角转出,驼铃震落的霜花里混着骨哨厉啸。
领头骆驼突然屈膝跪地,背上的鎏金木箱轰然炸裂,漫天飘落的不是丝绸,而是上百片带血的兔子傩面。
太史局·巳时日晷的青铜指针在雪地上投下刀锋般的阴影。
裴昭攥着蚕茧心脏穿过回廊时,听见观星台传来《破阵乐》的鼓点。
太史令李淳风的曾孙李霈正趴在浑天仪上,官服后摆沾满墨渍,活像只偷喝砚台水的狸奴。
"裴侍郎来得正好!
"李霈挥着星图转身,袖管带翻的茶汤在《乙巳占》上洇出个"寅"字,"这些脏器表面的纹路,分明是二十八宿分野图!
"裴昭的手杖尖挑起泡在药水中的脾脏。
琉璃盏中的液体突然沸腾,浮现出长安城微缩影像,光德坊的位置正泛着血泡。
雪奴突然窜上案几,猫爪拍碎茶盏的刹那,混着茶叶的液体在地面凝成"午时三刻"。
"这猫比司天台的计算博士还算得准。
"李霈扶正歪掉的进贤冠,"您看这心脏蚕茧的金线走向,像不像通天浮屠的斗拱结构?
"窗外忽然飘来焦糊味。
阿蘅踩着屋脊飞奔而来,裙裾被火箭燎出星图状的破洞。
她甩进窗棂时带落几片青瓦,手里攥着的半截衣袖还在冒烟:"您家祖传的《***》残卷,是不是缺了第西十五象?
"裴昭的手杖突然压住她腕脉。
佛骨青光映出她袖中暗袋——半张被血浸透的羊皮上,画着十二具金傩面环绕通天浮屠的阵图。
阿蘅的银傩面突然折射七彩光斑,李霈腰间的算筹无风自动,在案上拼出"巳亥相破"。
西明寺·午时初斋堂的素油香混着血腥气,熏得韦陀像手中的金刚杵都在滴油。
裴昭的手杖尖拨开韦陀供桌下的暗格时,惊飞了正在偷吃供果的耗子。
那耗子尾巴上竟缠着金线,跑动时在地面拖出《黄道游仪》的星轨图。
"施主请看这里。
"老住持的念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进地砖缝隙,"三日前永宁公主捐的香油钱,装钱的匣子长出了人指甲。
"裴昭用帕子裹起紫檀木匣时,听见木纹里传出心跳般的震动。
匣盖缝隙渗出的黏液沾在鹿皮手套上,瞬间腐蚀出《金刚经》偈语。
阿蘅突然从梁上倒挂下来,雪奴的尾巴扫过佛像眉心,竟触发机关露出暗格中的玉雕脏腑。
"好家伙,这波是梦幻联动了。
"她甩出鱼线缠住玉雕心脏,那物件在阳光下突然投影出大明宫微缩光影。
裴昭的手杖及时卡住转动的机括,杖身雕花与玉雕纹路咬合时,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黑衣人的弯刀破空而来时,阿蘅正用银傩面折射光线破解玉雕密码。
刀锋劈碎投影中的含元殿,裴昭反手掷出的手杖击穿房梁,震落的经幡里掉出个青铜罗盘——指针正指向阿蘅怀中的金箔星图。
"您这仇恨值拉得比胡旋舞还快!
"阿蘅踩着《步虚词》的韵脚躲闪,袖中洒出的香灰在刀光中凝成"未"字。
雪奴窜上黑衣人肩头时,猫爪掀开的傩面下露出张被酸液腐蚀的脸——嘴角疤痕与永宁公主耳坠缺口完全吻合。
刑部地牢·未时三刻蜈蚣在石缝里爬出《洛神赋》的轨迹。
裴昭的手杖尖挑起黑衣人破碎的衣襟,佛骨青光映出他胸口的黥印——形如倒置的通天浮屠。
阿蘅蹲在刑架旁,正用犀角香熏烤对方脚底的冻疮。
"大哥你这纹身挺别致啊,"她指尖的荧粉在伤口处聚成星斗,"跟平康坊姑娘们腰间的刺青有异曲同工之妙。
"黑衣人突然剧烈抽搐,眼眶里钻出冰蚕。
那些通体透明的蛊虫在铁链上爬行时,分泌的黏液竟腐蚀出"申酉戌亥"西个时辰。
裴昭迅速用银刀挑起冰蚕,刀刃触及虫体的瞬间,地牢烛火齐暗。
雪奴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缩成竖线。
阿蘅的银傩面突然发出月晕般的柔光,照出墙面上缓缓浮现的血手印——每个指节都印着不同的生肖图腾。
裴昭的手杖重重杵地,佛骨迸发的青光中,血手印竟开始顺时针旋转。
"官爷见过会跳广场舞的鬼手吗?
"阿蘅甩出金箔碎片嵌入墙缝,那些血印突然定格成十二地支方位。
黑衣人喉间发出咯咯异响,被冰蚕蛀空的舌根下,缓缓顶出颗刻满星宿的玉珠。
更鼓声穿透地牢石壁时,玉珠表面的星图突然开始流转。
裴昭的手套被灼出焦痕,阿蘅的银傩面裂痕处渗出黑血。
雪奴炸着毛窜上刑架,猫爪拍碎的玉珠里飞出张帛书,赫然写着:"戌时,万象神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