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液体顺着缠枝莲纹爬上妆台，在她指尖凝成"快逃"二字。
这是她们姐妹幼时发明的血蛊密语，谢清欢却盯着镜中自己左眼睑下的泪痣——昨夜还没有的。
"娘娘，夜宴要迟了。
"八名梳妆宫女捧着鎏金托盘鱼贯而入。
谢清欢抚过其中一件胭脂色广袖留仙裙，指尖传来细微刺痛。
这是用南诏火蚕丝织就的毒衣，遇蛊即会绞杀穿戴者。
"本宫记得..."她随手挑起件月白襦裙，"太子殿下最爱素净。
"话音未落，殿外忽起骚动。
谢清欢透过菱花窗望去，见谢清影正戴着玄铁面具穿过游廊，腰间的九节鞭在月下泛着蛊虫独有的磷光。
当她们目光相撞的刹那，腕间银铃同时发出悲鸣。
"阁主是来贺寿还是索命？
"谢清欢用唇语问道，袖中滑出半枚蝴蝶镖。
这是今晨在太庙密室发现的，镖身刻着前朝梵文"弑亲者永堕蛊渊"。
谢清影突然抬手抚过面具，这个动作让谢清欢浑身发冷——十岁那年，妹妹每次要杀人前都会做这个手势。
未等她反应，九节鞭己破窗而入，却在触到她发髻前化作漫天星蛊。
"阿姐的守宫砂，颜色淡了。
"密语随蛊虫钻进耳中时，谢清欢的守宫蛊突然在皮下游走。
她看着镜中自己锁骨处逐渐浮现的朱雀纹，终于明白昨夜萧景淮的触碰不是试探，而是在唤醒某种古老契约。
戌时的更漏声里，夜宴的冰鉴突然炸开。
谢清欢看着碎冰中扭曲的蛊虫尸体，这是北疆才有的寒尸蛊。
她偏头避开飞溅的毒液，玉著敲击银盏的脆响中，听见萧景淮温和的嗓音："爱妃觉得这道冰灼鹅肝如何？
"鎏金食盒里躺着的根本不是鹅肝，而是仍在抽搐的人心。
谢清欢嗅到血肉间熟悉的沉水香，这是今晨失踪的钦天监女官的心脏。
"臣妾更爱炙烤的。
"她笑着将银刀***心脏，挑起的瞬间露出其中包裹的青铜蛊钉，"就像...这样。
"满座哗然中，谢清欢看见萧景淮的瞳孔分裂成双环。
他抚掌大笑时，殿内七十二盏宫灯同时爆燃，火光里浮现出无间阁的玄铁令。
"阁主觉得呢？
"随着这声询问，谢清影从梁上翻落。
她足尖点过的琉璃盏尽数结冰，手中的九节鞭却燃着幽蓝蛊火。
当鞭梢卷走那颗心脏时，谢清欢看清她腕间银铃己变成血色——这是噬亲蛊发作的征兆。
"暴殄天物。
"谢清影将心脏抛向空中，任由蛊虫分食，"要臣说，该用离恨天的烹蛊之法..."话音未落，萧景淮突然捏碎玉盏。
飞溅的碎片中，他左手掐住谢清欢咽喉，右手却温柔地抚上谢清影的面具。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爱妃可知何为同心蛊？
""阁主可愿共饮鸩酒？
"子时的梆子声撕裂了满月。
谢清欢在窒息中看见萧景淮的脖颈裂开细纹，暴虐的阁主人格正在皮下蠕动。
她故意让鲛绡纱衣滑落，露出心口与妹妹同源的朱雀纹。
这个动作让谢清影的九节鞭突然调转方向，却在刺入萧景淮后心前被蛊鼎挡住。
"你们果然..."萧景淮的低语被骨骼错位声打断。
他的右臂突然反折成诡异角度，掌心睁开第三只血瞳。
谢清欢趁机将蛊钉拍入他肩井穴，却被暴走的蛊王咬住手腕。
"阿姐接剑！
"谢清影的薄刃破空而来。
双剑合璧的刹那，整个宴厅突然镜化。
谢清欢在万千镜影中看见三个萧景淮——龙袍加身的太子、玄衣鬼面的阁主，以及镜渊深处浑身缠满蛊虫的第三人格。
"原来如此..."她挥剑斩碎镜中幻象，"当年国师用分魂蛊造出的怪物。
"真正的杀机来自脚下。
地砖化作流沙的瞬间，谢清欢看见妹妹眼中映出双重身影——她们正在被镜蛊复制。
当第九个复刻体破镜而出时，谢清影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的噬亲蛊正在蚕食她的心脏。
"用我的血...画焚天符..."谢清欢的牙齿刺破舌尖时，尝到了妹妹的血腥气。
这是移形蛊交融的征兆。
她以血为墨在空中画符，每一笔都唤起前夜在太庙密室看到的古老咒文。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所有镜傀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这是被炼成蛊傀的谢氏女婴在悲鸣。
"清影！
"谢清欢扑向即将被镜渊吞噬的妹妹，却在抓住她手腕的瞬间被反拽入深渊。
无数镜刃割开肌肤时，她看见萧景淮的三重人格正在融合，那些游走的蛊虫正将他改造成半人半蛊的怪物。
"双生祭品终于齐了。
"三重嗓音叠加的轰鸣中，谢清欢的守宫砂突然爆开。
金红蛊虫顺着血脉爬上心口，却在触到谢清影的朱雀纹时化作锁链。
她们在剧痛中十指相扣，童年种下的同心蛊在此刻苏醒。
"以我之血，破汝之咒。
"谢清影咬破她的唇。
当两人鲜血交融时，萧景淮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脖颈处的蛊王正在脱落，露出底下跳动的第二颗心脏——那是用谢家女子心头血养了二十年的蛊心。
黎明前的暴雨中，谢清欢在妹妹怀里咳出血蛊。
她们躺在太庙飞檐上，脚下是仍在燃烧的宴厅。
谢清影的面具裂成两半，露出与姐姐完全相同的面容——除了右眼下那粒朱砂泪痣。
"阿姐可知..."她将半枚蝴蝶镖按进谢清欢掌心，"当年母亲剖腹产出的不是双生子..."暴雨突然倒流。
谢清欢在妹妹眼中看见骇人真相——二十年前的产床上，谢夫人腹中抱出的竟是连体婴。
国师用蛊刃将她们分离时，将另一半魂魄封进了青铜蛊鼎。
"所以萧景淮体内...""封着我们的半魂。
"谢清影指向心口的朱雀纹，"他每切换一次人格，我们的魂魄就交融一分。
"宫墙外忽然传来银铃碎响。
谢清欢看着雨中浮现的玄色身影，终于明白萧景淮为何同时具备三种人格——太子、阁主以及...她们缺失的半魂。
当蛊笛声穿透雨幕时，姐妹俩的守宫砂同时燃烧。
谢清欢在灼痛中听见萧景淮的第三重声音，那分明是她们幼时在镜中听过的...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