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柿林的腐叶味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他这才发现右耳垂挂着半截血线虫,虫尾还在神经性地抽搐。
"爷爷的木鸢..."少年撕开内衬衣兜,泛黄的油纸包里果然有只核桃大的槐木鸢鸟。
这是去年下葬时他亲手塞进爷爷嘴里的陪葬品,此刻木质纹理里渗出的却是新鲜血珠。
夜枭啼哭声中,木鸢突然振翅而起。
磷火般的蓝光从鸟喙吐出,照亮前方七步外的坟堆——正是去年暴雨冲垮的老坟岗,***的棺材板下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镇煞符。
"阳哥儿!
"带着哭腔的呼唤让林小阳汗毛倒竖。
二十步外的歪脖子枣树下,赵寡妇正提着裂开的灯笼张望。
她的左眼窝糊着黑血,右手却还紧紧攥着给自家闺女纳的虎头鞋。
"别过来!
"少年攥紧嫁接刀后退,刀刃上的雄黄粉簌簌掉落。
月光穿过赵寡妇空洞的眼眶,照见那颗嵌在颅骨里的珍珠虫卵——卵膜下分明蜷缩着人脸轮廓的幼虫。
赵寡妇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虎头鞋里滚出三枚铜钱。
当啷的金属碰撞声里,林小阳看清钱币上的年号:宣统三年。
这个朝代根本不该出现在爷爷说的村史里。
木鸢突然俯冲啄向虫卵。
赵寡妇发出非人的尖啸,后颈皮肤裂开蛛网状缝隙,数十条血线虫破体而出。
林小阳趁机扑向老坟岗,却听见背后传来货郎鼓的叮咚声。
"时辰尚早,小友何急?
"陈三的虫躯从地缝渗出,上万条血线虫在他指间编织成算盘。
当第一颗虫珠拨动时,林小阳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发烫——脊椎里的金线疯狂抽动,将他的脖颈拧成诡异的角度。
剧痛中,少年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蕴含金乌气息的血滴触到虫群刹那,陈三的货郎鼓突然走调。
木鸢趁机撞向坟堆,腐朽的棺盖下射出七枚青铜铃铛,铃舌竟是不同部位的指骨。
"坎位!
踏坤步!
"熟悉的老烟嗓在耳畔炸响。
林小阳本能地踩向墓碑左侧的鼠尾草,地底突然升起青灰色浓雾。
当他第三步踏碎风化的头盖骨时,七枚骨铃在空中摆出北斗阵型。
陈三的虫躯突然僵首。
那些组成他面部的血线虫簌簌掉落,露出下面半融化的头骨——天灵盖位置钉着枚生锈的棺材钉,钉尾还系着褪色的红绸。
"快...走..."陈三残存的右眼球突然恢复清明,货郎鼓滚落少年脚边,"墓在日晷里..."浓雾吞没虫群的瞬间,林小阳抓住货郎鼓冲向坟堆深处。
背后的青铜匣突然张开裂隙,金线裹着块青玉牌塞进他掌心。
借着木鸢的幽光,他看清玉牌上的阴刻字:丙申年七月初七,林守拙携三十六姓镇恶魄于此。
那是爷爷的名讳。
坟茔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露出向下的青石阶。
林小阳刚要迈步,后颈突然刺痛——赵寡妇的眼眶里钻出条生着乳牙的幼虫,正衔着半片带血的青铜铃铛碎片。
"吃掉...才能活..."虫卵里的人脸发出含糊的呜咽。
少年猛然想起昨夜替王叔嫁接桃树时,刀尖挑出的胶质虫卵也是这般颤动。
木鸢突然啄向他的虎口。
吃痛的瞬间,幼虫趁机弹进口腔。
林小阳掐着喉咙干呕时,脊椎里的金线突然发疯般游走,将幼虫绞碎在食道里。
腥甜的汁液滑入胃袋刹那,他竟看清了雾中潜行的血线虫轨迹。
"金乌血开眼,戌时三刻。
"苍老的声音从青铜匣内传出,"小子,你还有两炷香破阵。
"林小阳抹去嘴角的虫液,将货郎鼓系在腰间。
当他踏上第一级石阶时,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落锁声——十八座新坟破土而出,碑文竟都是未来日期的村民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