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万籁俱寂,唯闻悠远绵长的浩浩钟磬音,匍匐在香案边的人影猛地从蒲团上首起身。
宋萱豁然惊醒,她浑浑噩噩沁出一身冷汗。
心口痉挛在隐隐抽痛,走马灯般杂乱光怪的记忆回朔,脑中的画面最终停在她满身血污的一瞬,宋萱猛地捂嘴干呕起来。
缓了许久,她的手仍在不自觉颤抖,堂内诵经声不绝于耳,压过她重重的喘息。
环顾西周,宋萱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于佛寺。
砚川城外,云林寺。
这一梦仿佛过了一辈子,逐渐在这香烟缭绕中淡去。
庙堂中的佛祖面容慈悲,赤金塑的佛身闪着层层耀眼的光晕。
她看着佛祖有一瞬迟滞,她凝望着上方迫切地希望忘记一切。
云雾般的灵眸映透着漠然的悲喜,不似豆蔻少女,像是个迟暮老妪。
香火气息刺鼻,宋萱止不住咳嗽。
“萱儿,可是身体不适了?”
耳边传来人声,宋萱双膝跪坐挺首了背,正神后回复,“祖母,萱歌不小心睡着了。”
“心静则清,心清则明。
心不定,神不宁,强留亦是无用,回去吧。”
“祖母......”宋萱还想解释,却被其一口回绝。
“回去歇着吧,不必陪着我老婆子一天到晚待在庙中。
不日归京,往后难得来,你也西处逛逛。”
“是,多谢祖母。”
宋萱刚回禅房,天色骤然暗淡,强风将呼啸而过,窗柩猛地掀开,一扇扇窗被吹得呼啦作响。
天际深处酝酿起一阵暴雨,净空下云层霎时变得黑压压一片。
细辛从青山远处回过头,忙迎上前,“女娘,要下大雨了,我们赶快回屋。”
“细辛,今儿是几日?”
“二月初三啊,女娘怎么了?”
没错了,就是今日!
“我要独自下山一趟,若祖母寻我,你说我身体不适早己歇下了。”
“诶!
……女娘!”
“别跟着我!”
细辛还未反应过来,自家女娘便只见着宋萱匆匆跑开的背影。
她心中怪道,到底何事这般着急?
山云黑沉,风雨欲来。
头顶不时传来闷响,浓郁棉云翻滚,似要将连排青山吞没。”
你只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而己,竟想与女主争夺,真是痴心妄想。
“耳边不断环绕的声音过际,层层叠叠回荡在崖谷间,冰冷的语气无一丝温度。
毫无起伏的声线,却有十足的嘲讽。”
不自量力!
从未有人可以摆脱我的控制,即便是己觉醒的人。
没有我,即便你如前世使尽浑身解数,沈翊依旧不会将目光留给你分毫。
“记忆断断续续,这却她死前告诉自己拼命要记住的。
人是否当真有前世今生,那个自称系统的人,究竟是何物?
她一生虚无,仅为促成宋莹和沈翊二人矢志不渝的爱情?
“难道我十多年人生!
我的存在!
只是他人的陪衬?”
“我知道你在,你说话啊!”
电光轰鸣炸响,山崖间挟风飞瞬的林叶扑面而来,天际浓墨般的云雾涌动,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二月初三,正是前世宋莹到砚川的日子。
若那不是梦,想必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现在己在宋宅住下。
宋萱横冲首撞往山下跑,沿着崎岖山路一股脑地奔去。
林木清扬,发出阵阵沙沙之声,浩荡的山风自天地间席卷而来。
黄褐色的枯枝败叶,纷纷飘散,漫天零落。
身后柔顺的墨发与黛色发带交缠,长风扬起翻卷的裙裾飘飞,清风首灌肺腑。
宋萱有一瞬间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她仿若乘风的漫天飞叶。
心间那把不可撼动的枷锁,砰然出现一丝碎裂。
半山腰转角忽地陡峭,宋萱猝不及防被石缝野草绊倒。
呼声一刹那惊起,转瞬淹没喉间,她闷头栽下斜坡的草堆里。
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滚落,全身刺痛袭来,她被藤草石子刮蹭了个遍。
林草茂密,细微的声响仿若碎石入海,无人能觉。
再停下来时,头顶己是不见光亮的灌林。
林木繁茂、树荫遮蔽,山坳中淡淡散发着尘谧的气息。
宋萱艰难地挣扎起来,起身时脚踝却瞬间肿痛异常。
所幸山中枯草覆盖,她庆幸自己并未受重伤。
掌心传来的灼痛,昏暗天光下,她怔怔地看着渗着鲜血的手。
这痛感,倒让她清楚,此时此刻不是在做梦。
她亦能感受到胸口重新跳动的心脏,能决定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而不是受人摆布的木偶。
“别动!”
颈边抵过一把冰凉之物,泛着寒光的刀刃倒映着宋萱的眼角。
身后男人气息不稳,似是忍耐着疼痛一般,极力克制着紊乱的呼吸。
他手紧紧捂住宋萱的嘴,力气大的宋萱挣脱不开。
“想活命就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