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户
“哎呦，你看这人穿的真奇怪，这衣服什么做的啊？”
有人交头接耳，评价她和他们相比格外怪异的衣装。
“这姑娘的头发怎么这么奇怪？
怕不是什么精怪吧？”
——楚惜兮只扎了个马尾，并没有梳发髻。
“她的鞋子的底上还沾了泥巴！
这双鞋看上去好结实啊……是什么做的？”
不少人瞅着她那双胶鞋窃窃私语，揣测着它的用途。
“怕不是真是田里跑出来的妖怪吧！”
围观的人民群众都在心里默默地想。
嘈杂的声音包裹了楚惜兮。
她不得不应对当下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人……她清了清许久没有说话的干涩的嗓子，抬起垂下的头，“各位……乡亲们?”她语气顿了一下，又说了下去，“请问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朝代?”人群一片哗然。
“完了，完了，碰见真妖怪了！
连皇帝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姑娘可是真好看！
看她也不像有人家的样子，不如讨回去给我家儿子做老婆的好！”
一个老妇人在同行之人耳边蛐蛐。
她似乎装作是在说悄悄话，但是却没有刻意压低她的大嗓门，一时间唤起更多类似的讨论。
毕竟楚惜兮确实有张姣好的脸蛋，跟她们村里吃糠咽菜长大的瘦小孩子完全不同。
那位似乎是她同伴的头发灰白的老婆子斥道：“都说着人家姑娘是精怪了！
你那小身板的儿子享得了这仙女的福气啊?！”
“怎么享不了?我们旺福可是要考秀才的。”
听起来像是狗的名字。
楚惜兮因为感到了她人话里的怠慢，也很不客气地在心里嘲讽。
“你说什么？！”
那老妇咻地拔高了声调，似乎是对什么感到非常恼火，“我们旺福……可是、可是要当……秀、秀才的！”
“……”楚惜兮惊讶地觉察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看了看对面气地跳脚又结巴的老人，倒也不想再故意招惹，于是转口去问旁边那个拦着张牙舞爪的老妇人胳膊的灰发老婆婆：“老人家，请问这是什么年份啦？”
那银发老人惊异地看着她，口里念念有词：“倒真是个不知道朝代的，天哪，不能招惹女鬼！”
说着扯着旁边的老妇后退几步，一时间，整个包围圈受这股疑心的氛围影响，都齐刷刷地往外退了几寸。
…………楚惜兮望天，这个开局，要不要这么艰难啊！
她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她对这个地方甚至时代一无所知啊！
无语了一瞬，楚惜兮马上调整好心态，勉强笑道：“乡亲们，我不是妖怪，只是……脑子出了点问题，什么都忘记了。”
她点了点自己的脑壳。
人群中再次传来嘈杂的声音。
“这姑娘傻了！
说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哎呀，不会是犯了癔症吧！”
“不会真的是女鬼吧......”这姑娘细看，是越来越好看，看这身段，啧啧……”楚惜兮蹙了下眉，有些恶寒地握了握拳，指甲紧紧抵在手心侧，留下浅浅的月牙痕。
“不如带回去……讨媳妇……”“这细皮嫩肉的……农活干不干得了啊……”“比窑子里的……不知道好不好……”那些恶意的低语声逐渐弥散开来，粘腻的目光贴着楚惜兮的身体曲线游走。
她打量西周，目光中藏着戒备,身体蓄势待发地做好了准备。
如果这些人要趁人之危，她该如何是好呢......楚惜兮内心凝重，在心里思考着对策。
“官爷，到了，就是这儿，这个姑娘！”
是那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的声音。
她身边那个想把楚惜兮讨回去当儿媳妇的老妇人不满，嘲讽：“王老太，你又是个热心肠，一把年纪了还替别人管些闲事。”
那王姓婆婆道：“莫老三，你还是和你的名字一样少说两句为好。”
她转过来指了指楚惜兮，“官爷，这个女娃儿没入户。
她说她全忘了，你们把她带到衙门里去吧。”
“让开，让开！
都闭嘴！”
跟着王婆走来的或穿着袍服，或穿着轻盔的官兵大声嚷了几句。
莫三婆和周围人见如此大的阵仗，都戒备地散开了。
“散了，散了！
别围着了。
自己做自己的事去！”
两个小卒上前来，手里拿了一根麻绳。
楚惜兮本想挣扎，但是隔着兵卒的肩看到了王婆。
她想，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如寻求官府的保护——总比餐风露宿，还有些不必要的隐患好。
其实这些话也是自我安慰之语，毕竟这么多人抓她，她哪里逃得过。
两人很快把楚惜兮的手腕绑在她身后，押送她出来。
熏风阵阵，手腕处被麻绳摩擦破皮，传来丝丝的痛意。
人群的包围圈自觉分裂，大家西散开来，在纷往的人流里，王婆看着女孩被押走的背影，心道：“这位姑娘，萍水相逢也只能帮你报官了，接下来如何，看你造化。”
“啊呀呀，这么标致的姑娘，做不得我家媳妇，真是没福气啊。”
浮夸的话音在她耳边响起，果不其然是莫三。
王春秋白了这老太婆一眼，心首口快道：“你这老太婆，别惦记给你那儿子找媳妇了！
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在村里呆的人！”
“你骂谁老太婆呢！
你这个老妖婆！”
莫三娘气得杵了王婆一拐子，“村里怎么啦？
我们旺福要考上状元，当大官的！
大官还看不上？
她要嫁给哪个皇亲国戚啊？！”
“嘘！”
王春秋恨铁不成钢，一只手竖起指头立在嘴边，褶皱的眼皮下，一双精明的眼睛瞟着周围的人群，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捂莫三娘的嘴，低声骂道：“疯婆子，你不要脑袋了？”
言下之意是大街上讲这样的话，当心被皇帝砍头。
莫三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乖乖噤了声。
楚惜兮一路被押送，走了约莫一炷香，精神高度紧张。
现在她的处境岂止是人不生地不熟，更是举目无亲啊。
谁知道衙门会怎么处置她？
但是，不跟衙门走的话，她一个奇怪的黑户、“怪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能何去何从？
那么多陌生人，若真是要群起而攻之，她又能逃到何处？
思前想后，楚惜兮还是决定被押送去衙门，至少得先想办法得到一个合法的身份。
但是，如果迎来的结局是被处死或者关押，亦或是卖身成为谁家的奴隶......不行，她不能死。
那枚金叶子被她藏在外套里层，被她紧攥许久后，留下的体温还熨烫着她的胸口。
她还要回去找许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