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用仇敌发丝编织的诅咒符咒,此刻正在鸳鸯戏水纹下暗涌流转。
她刻意用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第三十六个线结,那结是三年前被玄溟斩杀的魔修首领青丝所化,立即渗出暗红血珠,在嫁衣内层绣出半阙《长相思》的减字谱。
青铜合卺杯被捧到眼前时,琥珀色的醴泉酿正在微微震颤。
方茴注视着酒液中晃动的玄溟倒影,他脊背上淡青色的纹路在喜袍下若隐若现。
那些裂纹像冬日湖面的冰花般蔓延,每当《凤求凰》的宫音响起,裂纹便吞噬一丝喜烛的金光。
青鸢跪奉焦尾琴时,广袖滑落三寸。
七道平行的疤痕从她腕骨向肘部延伸,宛如失去琴弦的梧桐木。
最深处的那道伤口还在渗血,在鎏金托盘边缘凝成变徵调的符点"请新人奏琴"药侍的嗓音带着奇特的共鸣,像琴箱里震颤的余韵。
当玄溟接过焦尾琴时,青鸢托盘的鎏金边沿突然发出嗡鸣。
本该清脆的金属震颤声,却诡异地坍缩成半个羽音——那正是《裂魂调》第七小节缺失的音符。
重光神兽的龙吟穿透九重帷幔时,方茴正拈起合卺杯。
熔金色的兽瞳突然在窗棂间显现,瞳孔里流转的却不是此刻的婚宴场景——她看见自己凤冠坠地的画面,染血的脊柱正在玄溟指尖凝结成焦尾琴形,而现实中的玄溟还在温柔地替她扶正步摇。
兽瞳里的幻象急速坍缩,最后定格在玄溟脊背爬满冰裂纹的狰狞模样。
现实中的重光突然撞碎东侧琉璃窗,一片飞溅的琉璃碎片划过方茴手背,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焦尾琴第二弦的形态。
当玄溟拨动第七弦时,殿内三十六盏长生烛突然集体爆燃。
跳跃的火焰在空中凝成残缺的减字谱,缺失的第七小节化作黑洞般的漩涡,将《凤求凰》的柔美音色绞碎重组。
方茴嫁衣上的金线符咒开始逆向游走,那些用仇敌发丝绣制的音符,正在吞噬她脊柱里焦尾琴骨的共鸣波。
青鸢突然捂住渗血的右耳,指缝间漏出的哀鸣竟与残谱频率共振。
药侍脚下金砖浮现焦黑琴痕——正是百年前某位天音阁长老自焚时留下的《裂魂调》烙印。
玄溟指尖的音刃突然分裂成九道弦光,每道光芒都对应着五线谱上的符杆。
当第三根弦光刺入方茴肩胛时,她被迫共鸣的琴骨自动奏响防御性的《清心咒》,皮肤表面浮现的琴纹却开始片片剥落。
"夫人可知战斗音律的规则?
"玄溟踏着角音阶逼近,地面随着他的步伐生长出冰裂纹,"胜者改写乐谱,败者沦为音符。
"方茴吐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休止符,暂时冻结了第西道弦光的轨迹。
但冰裂纹己顺着她脚踝攀爬,将嫁衣下摆的并蒂莲纹冻成苍青色。
音刃剖开第七节脊椎时,玄溟背后的虚影突然实体化。
那些本该在百年后才出现的冰裂纹,此刻己如蛛网般爬满他整条脊柱,最深的裂痕处正在渗出金色髓液——那是吞噬过多琴骨引发的天道反噬。
"你以为我需要的是焦尾琴骨?
"玄溟将染血的骨片按进自己颈椎,"我要的是你涅槃时生成的九音劫火,来修复这些..."冰裂纹突然暴涨吞噬他的声音。
方茴碎裂的琴骨在对方掌心重组时,每道裂纹都映出她曾为玄溟疗伤的画面。
那些渡过去的心头血,此刻正在焦尾琴形上燃烧成冰蓝色的火——正是镇压反噬的九音劫火雏形。
雷劫劈落的瞬间,玄溟掌心的焦尾琴骨突然逆向生长。
那些本该属于方茴的骨片,此刻却如镜面般映出他吞噬过的九十九道琴纹——属于天音阁历代阁主的本命印记正在冰裂纹中燃烧。
方茴碎裂的骨髓在空中凝成《广陵散》冰晶,每个音符都嵌着她曾为玄溟疗伤时渡去的血色灵气。
当第七枚冰晶刺入玄溟左眼时,方茴终于看清那些冰裂纹的本质:每条裂痕深处都蜷缩着焦尾琴骨的残魂,正在撕咬宿主的元神。
业火突然转向吞噬玄溟的袖摆,在他华贵的喜袍上烧出焦黑的减字谱——正是当年他篡改的《裂魂调》第七小节。
青鸢打翻的药匣里滚出半卷焦黑琴谱,残页触地的刹那自动奏响《离魂引》。
方茴正在消散的元神突然被银丝缠绕——九百九十九根傀儡丝从她破碎的琴心迸发,穿透业火首刺玄溟丹田。
"原来你早就…"玄溟徒手扯断傀儡丝的动作,与百年前方茴为他针灸镇压反噬的手法完全一致。
断裂的银丝在空中重组成焦尾琴徽记,最后一片琴骨恰好嵌入徽记缺失的龙龈处。
百年后药仙谷的晨露滴入石臼时,青鸢腕间的琴弦疤痕突然共振。
她低头看见捣碎的劫灰正在重组,凝成当年方茴凤冠上的东珠形状。
谷外悬崖边,那株从婚宴地砖缝隙长出的赤色灵草突然绽放,花蕊中悬浮的露珠里,正循环着玄溟脊背冰裂纹绽裂的瞬间。
"该给夫人送药了。
"青鸢端起药盏时,碗底倒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面容——那是方茴在业火中冷笑的残影,瞳孔里流转着九霄审判雷劫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