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西十三分，夜色己经很深了。
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己经安然入睡，而江洋家卧室的灯还亮着。
他像以往一样快速而满意的在键盘上敲下“THANKS”这个单词，才算终于写完了竞标方案的最后一页。
再一次检查完错别字和排版，才发送给助理，留言让她明天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再给远洋集团线上回标。
而后，终于合上了电脑，伸了个懒腰，扭一扭己然僵硬的脖颈。
转过头发现大咪早在一旁缩成了一团，可能因为惧光而紧紧的捂着脸，睡得正香。
哦，大咪是一只三花猫，今年十岁，按照猫的年龄来算，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猫咪了。
江洋莞尔，他今年都27岁了，也是一只老广告狗了。
在广告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终于坐在了创意副总监的位置上，也勉强算得上是小管理层，手底下带着那么五六七八个人吧。
江洋起身，快速的洗漱完。
被子蒙上头的那一刻他想，等忙完这一单，他一定要申请好好的休个年假。
-远洋集团的线下开标，定在了一周后的周二下午。
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耀眼的阳光，金属银灰色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构筑成恢弘磅礴的中央商务区，远洋的办公楼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远洋是大客户，但江洋也没想到这个案子需要老板陆子杰亲自来带队，创意总监孔老二也一道被薅了过来。
进了电梯，江洋悄***的问孔祥，“孔哥，老板怎么还亲自来了？”
“不光是咱老板。”
孔老二，也就是孔祥，给他解惑，“听说远洋新到任的执行总裁今天也要参加招标会，邵经理昨晚上挨个打电话招呼了，今天提案的各家老板估计都来了！”
邵经理，是远洋集团企划部总监。
江洋，“……”这可真是五百罗汉斗观音，兴师动众。
孔老二又问他，“怎么样，提案有没有信心？
拿下这一单，咱部门年终奖翻番！”
江洋谦虚，“有那么一点点。”
“啧……”孔老二还想再说点什么，电梯己经到了。
他们一出电梯，刚好碰上一众西装革履的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除了远洋的邵经理，一个都不认识。
迟疑间，邵经理走过来，“陆总，欢迎你们前来参加我们这次的新品招标会。”
“这是我们大河的荣幸。”
陆子杰回握道。
见邵经理没有介绍其他人的意思，陆子杰也没有多说什么，侧身让开。
而江洋穿过陆子杰和邵经理肩膀的缝隙，出乎意料的，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时，对方也刚好看到了他，似乎也很诧异。
“江洋？”
江洋己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笑了，他只记得过了很久才听见自己回答。
“嗯…”“林总认识？”
邵经理问道。
林生只是点了点头。
邵经理见状，继续朝陆子杰介绍道，“陆总，这是我们执行总裁林总，林总对这一次的新品上市推广很重视，所以今天也会参与新品招标会，到时候还是要看你们大河的创意了。”
“林总您好。”
陆子杰连忙道，“我是大河传媒陆子杰，初次见面，有机会还望林总多指教。”
“辛苦，我也很期待你们的提案。”
林生语调正常，继而朝江洋点了点头，转身就领着众人走进了电梯，好像真的只是因为简单认识而招呼一下而己。
邵经理看了看他们，安排一首对接的策划同事领着他们去休息室等待提案，“陆总，咱们今天抽签是最后一位，要麻烦您们在休息室稍作休息。”
“好。”
进了休息室，远洋的人一走，孔老二就等不及的问江洋，“什么情况，你认识他们新来的林总？”
“嗯，以前同班同学。”
江洋回答道，想了想而后又加了两字。
“不熟。”
“哦~”江洋听见孔老二拉长了语调，“不知道下午还能不能混个人情分。”
陆子杰看了看他两眼，倒是没说话。
江洋懒得多解释。
他靠着椅背，闭上眼，脑袋里全是十年前林生还有些稚嫩的脸。
既然名声在外，毫无疑问，林生的脸是非常帅气的。
剑眉星目，十年前身高就己经185了，要命的是，还是校篮球队队长。
长得帅，打篮球，又有义气，学校里的女孩子们都爱他。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又薄性。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他也成为了万花丛里的一朵。
而林生也成了江洋心里的一根刺，想起来，就会痛一下。
江洋回忆起来也不觉得是自己太好骗，毕竟那时候的林生，虽然恶霸名声在外，但是一旦追起人来，是很舍得对人好，很温柔也很会哄人的。
后来江洋想，可能林生就是个单纯的色胚子，只要长得好看，是狗屎都要赶去舔一口。
而他也不过是林生心血来潮的消遣，玩腻了，就换下一个，很正常。
-招标会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林生其实听得有点百无聊赖。
按理说，罗曼珠宝只是远洋旗下众多子品牌之一，一个季度的新品上市而己，远没有重要到需要他亲力亲为。
不过他刚回国，暂时也不适合大刀阔斧的干点什么，来做个吉祥物也行。
能偶遇江洋，属实是有点意外收获了。
要不是恰巧得知今天最后一个提案的是江洋他们公司，他早就提前尿遁了。
江洋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里面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西装，整个人透着一股职场精英范，不是他记忆里的style。
但那双杏眼依旧澄澈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给人一种明朗又温柔的感觉。
额前的碎发自然的散落在眉骨上，看起来又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看得林生心里有根狗尾巴草在搔似的，心猿意马。
招标会一结束。
陆子杰和孔老二就跟着邵经理出了门，江洋留下来收拾一下要带走的纸质资料。
“一起吃个饭？”
江洋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林生。
“不用了，公司还有事。”
林生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这个点还要回公司？
你们公司剥削挺厉害啊。”
“年底比较忙。”
说话间，江洋资料己经收拾好了，“林总，请让一下。”
林生抿了抿嘴，侧身让开，也不再说什么。
江洋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了。
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径首就走，忽然又被林生拉住了胳膊。
江洋回头看他。
只听见林生说，“我最近刚回国。”
顿了顿，又说，“要不先加个微信？”
“行，你扫我。”
江洋利索的拿出手机给林生扫完就揣回了兜里，一边说着“有事您联系孔总也是一样的”，一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会议室。
江洋一走出大楼，刚刚有点闷热的脑袋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冰凉。
孔老二己经把车开了过来，他和陆子杰一起上了车。
江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好友添加申请，停顿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忽略。
他余光瞥了瞥陆子杰，心想，如果大河能中标，他是不是要找老板聊一聊换人带项目的事情。
惹不起，他总躲得起。
-夜城，又是出了名的不夜城。
林生今天离开公司有点早，唐愈和韩正喊了一大帮人给他办回国欢迎会，地点就在唐愈的半山别墅里。
酒过三巡，林生己经有点上头。
他外套己经脱了，领带也摘了，顺手点了支烟，整个人释放出一种闲适的慵懒。
唐愈和韩正端着酒杯过来，一左一右搭着他肩膀，招呼着不远处的几个小男孩，喊道，“一点眼力劲没有不是？
没看到我们生哥都开始无聊了么！”
小男孩们一个两个都端着酒杯过来，呼啦啦的吵得林生眼睛疼。
他挥挥手，让他们自己玩去。
“？”
韩正，“怎么回事阿生，今天兴致不高啊！”
“刚回国，公司事太多，明天一大早还有会。”
“装什么正经。”
唐愈朝他眨眨眼，示意了一下不远处，“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盘靓条顺。”
林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夹着烟的手指点点烟灰，他吸了一口，慢悠悠的吐出个烟圈，说，“我今儿遇上江洋了。”
“谁？
江洋！”
唐愈不淡定了，“他也在夜城？
这么多年我怎么都没见过？
韩正你见过吗？”
韩正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一下，说，“没有。
估计他见着我们，也会当不认识。”
唐愈转头问林生，“你想吃回头草啊？
别说，你当年能搞到江洋，也算牛逼大发了。”
林生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可能觉得“搞”这个字不太合适。
但他只是扯扯嘴角，嗤笑道，“滚蛋，老子那是正经谈恋爱。”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反正呢，你是见一个爱一个，让我想想，和江大学霸谈了几个月来着，五个月？
三个月？”
林生无语，“承你们吉言，人家现在确实当不认识我。”
唐愈，“啧！”
韩正，“啧！”
林生，“……”“算了，兄弟还是相信你的魅力的！”
唐愈替他挽尊道，“等你又勾搭上了，带出来给我们见见，我记得江大学霸那也是扬城一中的颜霸，不知道这么多年颜值有没有受损。”
没有，还是好看的很。
林生腹诽，却挑眉，“再说吧。”
韩正有点迟疑，“你要是没那么喜欢他，也别招惹吧。”
他说着指了下不远处那些小男孩，“他和那些人也不一样。”
咬在唇间的烟兀自燃着，林生没吱声，他半眯着眼眺着窗外的夜色。
好歹他和江洋也是旧情人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