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惊蛰——
风萧瑟,冷如霜!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向远处,一点点变小,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舅舅,娘亲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小的身影在风中瑟瑟发抖,小脸蛋冻得通红,而且出现了干裂,两只小手缩在薄薄的衣袖里,身上衣服除了补丁就是破洞,草鞋和脚丫似乎粘在了一起。
“瞎问啥!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就是个累赘,跟你那个野爹一样!”
大高个满脸横肉,穿着粗布棉袄,揣着手,嗓门大如雷,从没给那个小小的身影好脸色看。
“赶紧走!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给你找了个好人家,有肉吃,有粥喝!”
大高个没好气的催促道。
“云儿不想吃肉,只想娘亲……”
小身影脸上的泪珠凝结成霜挂在脸上,嘴唇冻得有些开裂。
大高个没有理会,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终于在山野间看到一处石洞,洞口极为偏僻,恐怕没几个人会来这里。
“应该就是这里了。”
大高个快步走到洞口,朝里看去觉得阴森森的,心里有些犯嘀咕,可还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迈步走了进去。
“仙人??”
“仙人在吗??”
大高个一边往洞里走,一边怯怯的喊道,“孩子我给您带来了!”
“咳!”
洞穴深处传来一声轻咳,听声音应该是一年迈的老人,“过来!”
大高个领着那个小少年往洞穴深处走去,越往里,越感觉阴森诡异,背后冒着凉气。
在洞穴深处,看到一佝偻着腰的老者,在老者面前是一鼎造型诡异的火炉,而在火炉一旁堆积着二十几具枯骨,貌似都是十几岁的孩童。
眼前的一幕让大高个心生胆寒,双腿有些发软,“仙,仙人,孩子已经给您带来了,您看?”
“确定是童子之身吗!”
老者转过身来,却见老者双目浑浊塌陷,竟然是瞎子。
“确定,来的时候我亲自验过了……”
瞎老头并未说话,而是缓缓来到少年身边,吓得大高个不禁后退几步。
“嘿嘿~老朽有这么恐怖吗?!”
瞎老头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随后伸出那如同枯树枝一般的手指,指甲竟然如刀一般锐利,在少年额头上轻轻一划,几滴鲜血落在手指上。
“果然是童子血的气息!”瞎老头满意地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回,回仙人,他,他叫李长云。”
刚刚那一幕过于恐怖,吓得大高个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的。
哗啦!——
瞎老头随手丢出一个布袋,听其声音应该是不少金币。
“可以滚了。”瞎老头摆摆手。
大高个捡起地上的布袋扭头就跑,谁愿意在这种鬼地方待着!
“这是第二十六个了,还无法成功吗?”
瞎老头将李长云带到火炉旁边,干枯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像是在写什么字。
李长云看着地上那堆积的枯骨,基本上都和自己差不多,难道都是被这个瞎老头炖着吃了?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找我娘亲!”
李长云哭喊着要跑,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擎住,令他毫无抵抗力。
“嗯?!”
瞎老头像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一手搭在李长云的额头上,脸上竟然露出喜色,嘴角咧开,显得更加诡异。
“桀桀……上天还是眷顾我的,竟然让我遇到一个剑道灵根!”
瞎老头满心欢喜,在李长云身上接连点了数下,封闭了他的六识五感,随后又在其身上刻划上了一道道诡异的符纹。
“这可是剑道灵根呐!老朽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只要我这次能够成功,以后成就不可估量啊!桀桀~老朽可要把握好这次机缘呐!”
待一切结束之后,瞎老头将李长云直接丢进了火炉内。
此时的李长云被封闭了六识五感,嘴巴虽能开合,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剑道灵根,凤毛麟角,不成想竟然便宜了老朽!”瞎老头不住的称赞。
李长云只能眼睁睁看着炉内火焰升腾,自己的衣服很快就被烧为灰烬,身体上显现出一道道诡异的符纹。
那些符纹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环绕在李长云身边。
“摄魂!”
“启!——”
瞎老头盘膝坐在火炉面前,口中念道。
下一刻,李长云整个人身体竟然开始扭曲,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力量想要抽取他的魂魄。
“嗯!?”
瞎老头面露诧异,“此子神魂特殊,竟然不能被抽离体内!”
难得遇到一个剑道灵根,瞎老头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可是随后又进行几番尝试,依旧无法将其神魂抽离。
“既然无法抽离魂魄,只能冒险进入他的体内进行吞噬了,虽有风险,可也顾不得了!”
只见瞎老头额头处突然裂开一道竖纹,随后竖纹逐渐扩大,竟然从其内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儿,样貌与瞎老头一般无二。
“去!——”
瞎老头的元婴脱离肉体后化作一道光进入到炉内。
“莫要怪老朽,你也是父母不要的孩子!”
瞎老头的元婴寻得合适的位置,破开李长云的眉心直接进入到其体内。
“啊!?这,这!”
瞎老头的元婴在进入到李长云其内后,竟然在他的神识之海中看到一座悬浮着的神殿。
神殿气势恢弘,华光流转,似有仙气缭绕,庄严而神圣,就连抬头看一眼都会被无上威压所震慑!
“他,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道他是大能的子嗣?!”
“还是某位大能的转世真身!!”
瞎老头的元婴彻底害怕了,他深知眼前的少年绝对是他招惹不起的。
嗡!——
那座神殿之内骤然传来钟声,令得瞎老头的元婴一颤,刚想准备逃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见神殿之内走出一名身穿黑袍的无面男子。
“上仙饶命!——”
瞎老头的元婴呼喊求饶,可是那位无面男子不为所动,抬手间,轻轻一点,就令那那瞎老头的元婴一点点溃散。
无面男子转身返回了神殿之内。
瞎老头的元婴四分五裂,被李长云的魂魄所吞噬。
许久之后,李长云渐渐醒来,全身***躺在火炉内,不过炉内再无半点火焰。
“好冷……”
李长云的六识五感也逐渐恢复,也能正常出声,原本那些刻画在身上的诡异符纹也全部消失了。
“我好像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
李长云只记得突然有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强行钻进了自己脑袋里,之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老头怎么了?”
李长云爬出火炉,看到瞎老头盘膝坐在地上,额头裂开一道口子,看到头颅内空空如也。
“他,他是死了吗?”
李长云不敢去碰瞎老人,却发现瞎老人一旁的地上有一张羊皮卷,便好奇地拿起来一看,羊皮卷上赫然写着『夺舍』二字。
羊皮卷是残破的,只有一半内容,怪不得瞎老头接连用了二十五个童子进行夺舍实验。
“我的头,好疼!!”
此时李长云感觉头痛欲裂,仿佛脑袋想要爆炸一样,而且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融入自己的脑海里。
“野狗道人??”
“生性残暴,元婴境第三重修士,疑似被仇敌打碎气海,想要通过夺舍进行续命……”
李长云看着眼前的瞎老道,嘴里嘟囔道,“他就是野狗道人??”
生如野狗,命如草芥!
李长云在洞里勉强找到一些能穿的衣服,虽然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可也好过赤身裸体。
“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
李长云看着自己从野狗道人手指上扒下来的东西,“好像是戒指,应该能卖不少钱。”
“这里也有几样东西。”
李长云好奇的看着地上的几样器物,一把剑,一个白玉瓶,一盏青铜灯,还有半块破碎的玉。
“这个瓶子倒是很精美,应该也能卖不少钱,卖了钱就可以给娘亲买好多东西吃了。”
李长云将白玉瓶和半块玉揣进兜里,准备卖掉换成钱。
“这个灯都生锈了,应该不值钱,拿回去给娘亲用。”
“这把剑应该也能卖一些钱,有了钱,我要给娘亲换一间大房子!”
李长云将青铜灯放进怀里,抱起那把剑朝洞口跑去,“我要去找娘亲。”
洞外凉风瑟瑟,虽然已是春天,可是依旧让人感到寒冷。
李长云将那把剑斜背在身后,借助月色在山间赶路。
“我记得是从这条路来的。”
他努力找着来时的路,生怕错过回家的路。
咕噜!——
饥饿的声音从李长云腹内传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老朽,我还未死么……”
野狗道人气息虚弱,原本拳头大的元婴,此刻仅剩指甲盖那么大了。
“那座神殿,无面男子……”
“老朽这是在……”
反应过来的野狗道人四下打量一番,面露震惊,嘴里喃喃道,“老朽竟然还在那个年轻人体内,似乎和他的部分魂魄融为一体了!”
“如果他死了,老朽岂不是也要跟着……”
想到这里,野狗道人想尝试看一下神殿的反应,但是他又惧怕那名无面男子。
此刻,饥肠辘辘的李长云扶着树一点点往家的方向走去。
“上仙?”
“谁在说话?!”
李长云隐约间听到有人在他周围说话,可是停下脚步后便又消失了,“奇怪?难道是我太饿了,产生幻觉了?”
“上仙饶命,老朽无意得罪上仙,请上仙饶命啊!”
“你是谁?你在哪?!”李长云停下脚步问道。
野狗道人有些狐疑,并未急着回答李长云,心想: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桀桀……看来老朽还是有希望将他夺舍的,只是那座神殿太过恐怖。”
“你还在吗?”李长云小心的问道。
“咳!老朽自然在!”这次野狗道人有了底气,他发现李长云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正好可以为他所用!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
“老朽名为长生,是你体内的守护者!”
换做别人根本不信,可是李长云纯纯的小白一个,面对野狗道人这种老油条直接被忽悠瘸了。
“我的守护者??是你杀了野狗道人救了我?”
“不错!老朽因为身体出现了状况暂时寄住你体内,与你有缘,故而将你救下!”
“长生前辈,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李长云小声的问道。
“桀桀……这个傻子还真好糊弄,没想到老朽几句话就让他深信不疑,看来日后还是有机会夺舍他的!”
看到李长云那傻乎乎的模样,野狗道人心里乐开了花,随后说道,“老朽与你有缘,可以传授你修行之术!”
“修行?是像那些仙人一样可以飞来飞去吗?”李长云好奇地问道。
“切!~”
野狗道人撇撇嘴,就像看乡巴佬一样,吐槽道,“就他们也敢称作仙人,哼!不过是一群筑基的小娃娃罢了!”
“我想先去找娘亲,我想我娘亲。”
李长云没有再理会野狗道人,自顾自的向前走着,想要快点回到村子。
经过一夜的奔波,李长云在山林中数次折返,几经波折才总算找到了正确的路。
此刻的李长云心神疲惫,饥肠辘辘,不过他借着朝阳的光辉,已经可以看到村子了。
“娘亲……云儿回来了。”
李长云瘦弱的身体背着一把铁剑,踉踉跄跄地走向熟悉的村子。
“这是……怎么了!!”
当李长云靠近村子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狼藉,倒塌的房屋,烧毁的院墙,横陈满地的尸体,马蹄践踏的土地……
“娘亲!——”
李长云呼喊着跑向自己的小院,眼前的小院已经被烧为灰烬,满地的黑灰。
“娘亲!——”
“娘亲不要云儿了吗!”
李长云瘫在地上,任由泪水滴落,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有无声的伤痛。
看着眼前曾经熟悉的院落,回忆着和娘亲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一棵小小的仇恨种子正在隐秘之处萌发!
“是长云哥哥吗?”半掩的井口内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