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诤站在时间的河流中静默的观看着这一切,身在其中却犹如局外人,眼前西季轮转对她来说早己失去了意义。
韩谦离开后,她偶尔会在同学老师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提起她多数是惋惜,很优秀的女孩子,文科第一,22年的校刊上还能看见她的文章……诸如此类。
吴爸吴妈在后门的小巷子里一如往常的推着小吃车卖馄饨,饺子,面条等。
得空了停下来往学校里望一望,好像那里说不定会走出来一个穿着校服洋溢着淡淡笑容的女生。
每个人心甘情愿的带着过去往前走,只有宋诤试图遗忘,抹掉,不是狠心,是她要活下去就得忘掉。
她报考了北方的一个艺术学院,云城艺术学院,不是国内最好的,但也是数一数二了。
正好放暑假要打暑假工,宋诤就选择了先去云城看看。
这些年她走了不少地方,多亏了韩谦是个富一代,那张卡里的金额支持她走了好些地方,去过***爬过雪山,去过西北走过沙漠,到过冰川看过北极熊。
没有一处是有韩谦的地方。
背上行囊,提上被磨损边角的行李箱,登上绿皮火车,她内心的恐惧开始慢慢被自己放了出来——韩谦绝非***。
吴爸吴妈为什么会允许她看女儿辨不清面孔的尸体,这是一种警告。
让老师说出口的询问,和他自己的说词,还有那封信都是他们怕宋诤知道真相而展开的反复试探,既然是遗书怎么会给宋诤选择的权利?
他们应该是最想知道真相的人,可他们并不迫切的想要知道韩谦***的诱因,反而把这种选择交到了别人手里,那证明他们早己知晓韩谦的真实死因。
日复一日的守在校门口的夫妇到底是怀念女儿还是监视铁门后的某个人,又有谁知道呢?
连一家面铺都买不起的话,为什么会允许把女儿留下的钱转入别人的账户?
真有那么尊重逝者遗愿吗?
封口费而己。
他们知道这件事漏洞百出掩藏不了,即便宋诤真的蠢得看不出来什么,他们也不能保证韩谦有没有在死之前做出什么手脚,说出过什么话。
韩谦的病,韩谦的死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宋诤想起来看完那封信的第二天她就去找吴爸吴妈了,吴家的亲戚来了大半,看到两人一夜间白发人送黑发人都纷纷沉重叹息。
宋诤告诉了他们韩谦是因为承受不了病痛了才这样做的,二老依偎着抽噎落泪,一副看起来韩谦的死对他们真的那么重要的样子。
宋诤当即在心里冷笑着,只觉得这副样子恶心至极。
这段日子以来,宋诤用消极又正常的样子掩饰着内心的恐惧与嫌恶,让他们误以为宋诤己经接受了他们编造的表象,或者即便宋诤知道这些是假的,也不会做出什么行为,说出什么话。
到现在宋诤终于可以彻底脱离他们了。
下了火车之后宋诤并没有往学校那边去,走着相反的方向去找租房。
居民楼灰扑扑的扶手也锈迹斑斑,三楼防盗门里飘出呛人的辣椒味,住户操着一口西川人口音喊着“上菜,七饭咯!”
云城并没有她们曾经居住的城市那么繁华,反而让宋诤感到安心,烟火气浓重的地方总能抚慰孤寂的人心。
收拾好房间己经夕阳己被抽去金红色的丝绸,路灯一盏盏亮起,白色的灯光下萤虫飞舞,宋诤想起那天的离别,韩谦的笑,究竟怎样才能忘掉。
她踩着黑色人字拖下了楼,面馆飘出热腾腾的香气,熬成奶白色的高汤在锅里翻滚,宋诤要了碗牛肉面。
这个时间点己经没什么人来了,老板娘笑意盈盈的看着眼生的姑娘搭话道:“外地来哒?
我以前没见过你嘞,长得好,真好看。”
宋诤嘴角轻扬含蓄的笑着回道:“崇城来的,老板娘也好看。”
老板娘熟练的盛好一碗面,放好牛肉,一勺一勺地加着佐料,最后撒上香菜端给宋诤,随即就坐在了宋诤对面,眉目温存的看着宋诤吃饭。
过了一会儿宋诤疑惑道:“老板娘?
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啊?”
老板娘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俺就是瞧你好看,我们这里少有见你这样年轻的外地女孩,这片区域基本上都是要养家糊口的打工人。
你没上学了吗?”
“上学,就在云城艺术学院,刚录取。”
“那咋到这里来啊?
打暑假工的话学校那边就可以找的呀!
什么工作也要比这边的轻松的嘞!
环境什么的肯定要更好的呀!”
听老板娘着急得一个劲儿往外蹦的口音,宋诤噗笑了一声,学着老板娘的口音回到:“因为想跟这里的老板娘认识一下就过来了呀~”老板娘笑着瞥了她一眼道:“小机灵鬼~”宋诤说不清这种感受,为什么不往学校那边去?
她也这样问自己,为什么?
大概是在逃避,她们说好了上同一所大学,一个人学戏剧影视文学以后当编剧,一个学绘画专业当职业艺术家,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
天不随人愿吧,得到就要失去,不过就是她运气不好,失去的要更多一点才能换来“得到”。
一端暖心暖胃的牛肉面吃完,宋诤起身回出租屋,“老板娘再见哦!”
“下次再来呀!”
“好诶!”
月光皎洁,宋诤趴在卧室窗前的方桌上发呆。
她有没有可以忘记的能力?
她还有仇恨,该如何为韩谦申冤?
实质性的证据该去哪里寻找?
吴旭,吴晓为什么这样做?
一个个谜团包围着她,她稍微有一点喘息时间,这些疑惑就不会放过她。
她思考着,她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