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搜寻队在滩涂发现帐篷,内部存有████████████████████。
队员遗体未寻获,现场遗留器械覆盖疑似软体动物分泌物……建议按血吸虫病疫情归档,封存相关河段水文数据。
附件1:化验单涂改痕迹对比图;附件2:勘探队合影复印件,人脸部位被锐器划损河风裹着柴油味灌进车窗时,周淮安瞥见了老河村界碑。
碑上“人定胜天”的朱漆标语已斑驳成铁锈色,裂缝里滋生出某种蕨类植物,叶片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靛蓝。
他摇下车窗,三十年前的记忆随着河腥气翻涌——那时父亲总在汛期驻扎水文站,母亲攥着他的手站在堤坝上,看混浊的浪头啃噬护坡石,像一锅沸腾的小米粥。
导航信号在村口彻底消失。
水泥路龟裂成块,裂缝中嵌着干涸的蚌壳,车轮碾过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后视镜里,一群乌鸦从刺槐林惊起,盘旋的轨迹让他想起无人机昨夜传回的图像:枯水期***的河心洲轮廓酷似蜷缩的胎儿,西南侧礁石排列成盆骨形状。
“周工,这村不对劲。”
副驾上的实习生小周攥紧安全带。
后座堆着地质雷达和γ射线检测仪,仪器指示灯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何止不对劲。
周淮安盯着后视镜——那些乌鸦仍在原处盘旋,如同被钉在空中的标本。
村舍墙体清一色刷着“迁建光荣”标语,窗框却用混凝土封死。
晾衣绳上挂着上世纪风格的中山装,袖管在风中僵硬地摆动,像一群溺毙者的手臂。
祠堂是唯一有人气的建筑。
飞檐上蹲着六只石兽,不是寻常的螭吻獬豸,而是扭曲的类鱼形生物,鳞片用贝壳碎片镶嵌。
门廊阴影里坐着个抽旱烟的老头,脚边铁笼关着只白猫,瞳孔在暗处泛出青蛙卵般的幽绿。
“测量队?”老头吐出烟圈,喉管发出拉风箱似的杂音,“回吧,河姑不喜生人。”
那本日记藏在老宅堂屋的梁上,裹着防潮的油布。
父亲的字迹从1976年6月开始凌乱:“7月爆破镇河铁犀,这是渎神……他们不懂,铁犀不是镇水的,是镇着下面的东西……”周淮安抚摸泛黄的纸页。
他记得那座铁犀,幼时总骑在它生锈的脊背上玩耍。
兽首朝北怒目而视,蹄下踩着刻满符咒的青石板。
父亲参与爆破那日,他被反锁在里屋,透过窗缝看见铁犀头颅滚入河中,裂缝里渗出沥青般的黑色液体,围观人群突然集体干呕。
日记最后一页用钢笔潦草地画着生物草图:类人躯干覆盖鳞片,手指间有蹼状薄膜,眼眶凸出如双髻鲨。
页脚标注“子时三刻,回水湾,它们从石碑里游出来”。
石碑。
他想起河心洲的航拍图。
无人机在暮色中升起。
热成像镜头下,河滩浮现出诡异的荧光带——不是直线,而是螺旋状扩散,如同巨型菊石的生长纹。
小周调整光谱分析仪,突然僵住:“周工,这磷火温度不对……”荧绿光点从河床渗出,顺着无形沟壑向村口祠堂汇集。
光流经过处,封死的窗洞内传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
周淮安将镜头推近一扇窗,防雨棚下挂着破旧的布偶,针脚歪斜的头颅突然转了180度。
硬盘突然弹出错误提示。
所有影像数据变成雪花噪点,唯独音频还在记录:一种低频震动,类似潜艇声呐与婴儿啼哭的叠加。
小周跌坐在地呕吐,周淮安耳道渗出温热的血。
祠堂方向传来铜锣声。
老头嘶吼着当地方言,音调尖锐得不似人声:“龙王爷收眼睛喽——”白猫在笼中疯狂抓挠,左眼球“噗”地爆裂,钻出一团裹着粘液的透明触须。
村小学的黑板报仍停留在1998年:“防汛抗洪,保卫家园”。
教室后排挂着模范教师合影,所有面孔被抠去,留下锯齿状窟窿。
周淮安的手电光扫过墙角,赫然照出一张糊满泥浆的相框——1954年第7勘探队合影。
二十三人整齐站立,双手下垂,脚尖以不自然的角度内扣。
他们的脸完好无损。
每张脸都是周淮安自己的模样。
相框背面用暗红色液体写着:“它们认得眼睛。”
---纪实材料附录1. 老河村迁建通知2003年红头文件,片段:央视《走近科学》栏目母带1998年未播出素材镜头1:手持拍摄的摇晃画面,记者站在锈蚀的“水产科研基地”标牌前,背后厂房玻璃蒙着厚重水垢。
画外音:“观众朋友们,我们接到举报称老河村渔场涉嫌非法基因改造……”镜头2:突然切入30秒黑屏,伴随鱼类挣扎声与金属器械碰撞声。
镜头3:画面恢复后镜头对准水泥池,浑浊水体中漂浮着疑似人类头发的大团絮状物。
屏幕右下角时间码显示1998年7月16日03:14:27。
>备注:母带侧边贴有黄委会封存标签,标注“水生物种异常增殖档案·保密级”。
三姑的院子弥漫着艾草与腐鱼混杂的腥气。
神龛供着尊无面神像,脖颈处套着七枚铜钱,香案烛泪在神像膝头凝结成鳞甲状结构。
老太婆从樟木箱取出卷帛画,展开时落下几片干枯的蛙皮。
“这是龙王爷的家谱。”
她指甲敲击画中盘踞河底的蜈蚣形生物,每一节躯壳嵌着张人脸。
周淮安辨认出族谱记载的周墨林——清末举人的画像眼白占瞳孔四分之三,嘴角裂至耳根。
仪式在子时开始。
三姑将周淮安的头发缠在陶俑上,唱诵声调似蛙鸣与碎瓷摩擦的混合:“水生骨,陆生瞳,蜕三次,人成龙……”白炽灯突然频闪,陶俑表面渗出黑色粘液,在地砖缝中爬行成《禹贡》九州图形。
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同步移动,天花板传来指甲刮擦声。
小周尖叫着砸碎陶俑。
三姑左耳掉下一块皮肉,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软骨,断面没有血。
县殡仪馆冷库第三层从不对外开放。
法医老张掀开裹尸袋时,防毒面具滤罐发出过载警报。
尸体表面覆盖着珍珠质层,像被裹进蝉蜕的虫体,胸腔至下腹裂开一道锯齿状缺口,内脏消失无踪。
“工商局王副局长,上个月在‘金鳞宴’包厢暴毙。”
老张用镊子夹起一片脱落物,“说是心脏病,但你看这——”鳞片内侧密布毛细血管,连接处有类似鱼鳃的褶皱结构。
X光片更骇人:死者耻骨融合成船型骨板,尾椎延伸出十七节退化关节。
老张压低声音:“十年前打捞过类似骨架,上头让按白鱀豚标本归档。”
他忽然抽搐倒地,眼睑内钻出半透明的钩虾状生物,遇空气迅速溶化成泡沫。
监控显示,当晚有戴斗笠者向通风管道倾倒活泥鳅。
守庙人失踪后,河神庙的电子功德箱仍在播报:“支付宝到账——元。”
泛音混着电流声,像无数人含泪呢喃。
周淮安掀开幔帐,神龛空无一物,唯有供桌裂纹拼出张哭泣的人脸。
他闻到腌渍海蜇的腥甜。
三盘祭品在月光下反光:1. 左盘堆叠球状物,表面血管纹路清晰——人眼。
2. 中盘盛着焦黑脊椎骨,每节骨刺挂着铜钱。
3. 右盘是浸透河泥的族谱,周淮安名字旁浮现墨渍勾勒的鱼尾。
香炉突然沸腾,香灰涌出形成迷你黄河决口水纹,灰浪中浮起无数火柴人,皆被拦腰撕断。
手机震动,收到1954年的电报码:“不要看水下倒影。”
庙外传来赵金魁的笑声。
周淮安回头瞬间,供桌裂缝渗出沥青,将他鞋底黏在青砖上。
浑浊的河面升起上百盏河灯,灯芯燃烧着荧光绿的磷火,照亮水下密密麻麻直立的人形黑影。
渔场泄洪闸泄出的不是水,而是成吨的荧光卵囊。
赵金魁的帮工穿着胶皮连体衣捕捞,网中挣扎的生物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周淮安潜伏在芦苇丛,望远镜镜头突然蒙上水雾——那不是雾气,是无数悬浮的透明卵,每颗包裹着微型人鱼胚胎。
仓库铁门豁开一道缝。
冷冻柜堆满玻璃罐,福尔马林泡着带蹼的手掌、嵌鳞片的***、嵴柱延伸出尾鳍的胎儿。
账本记载:“货发珠海横琴岛,备注:深港海鲜酒楼***龙髓汤。”
后颈突然刺痛。
赵金魁的鱼叉抵着他嵴椎:“周工也馋这***肉?”男人咧嘴笑时,牙龈增生出贝壳质隔膜,手指甲缝渗出荧光粘液。
河面传来汽笛声。
周淮安趁机挣脱,狂奔中踩到滩涂软泥里的硬物——半掩的镇河铁犀头颅,眼眶内塞满共生藻类发光的死鱼。
节选>样本JX-98-07显示嵌合特征:表皮细胞含人类角蛋白与七鳃鳗粘液腺基因,线粒体DNA与周氏家族祖坟遗骨匹配率达99.3%。
建议按生物武器泄漏预案处理。
报告页脚有鞋印状粘液残留2. 金鳞宴的秘密菜单龙髓汤:小鲟鱼骨熬制,添加荧光藻提取物致幻成分超标的300倍蜕衣卷:河豚卵巢与蜕皮素凝胶制成,食用者报告“皮肤呼吸幻觉”血锚冻:加入抗凝血剂的中华鲟幼体,眼球保留光敏反应3. 周淮安医疗记录加密部分患者耳后出现对称性鳞状脱屑,CT显示筛骨蜂窝结构异常增生,议排查家族性卟啉症……第三章 血锚楔子:周墨林墓志铭光绪二十七年阳面公讳墨林,同治庚午举人,倡筑堤三百丈,铸铁锚九,沉河镇孽,泽被乡梓……阴面甲骨文与腓尼基字母混合铭文,经光谱复原为——“祂们索要骨与胎,锚是钥匙,门在教堂与神庙之间。”
---周氏宗祠的夹墙内藏着一箱族谱,宣纸被尸油浸透成半透明。
周淮安用紫外灯扫描,空白处浮现猩红色谱系树——所有夭折子嗣的名字被鱼骨状符号替代,树根延伸至一幅《黄运交汇图》,笔触在开封府旧址突然扭曲成旋涡状墨渍。
旋涡中心粘着一枚鳞片,显微镜显示其层状结构与教堂彩绘玻璃成分一致。
更骇人的是鳞片基部的皮肤碎屑——DNA与周淮安祖父的烟斗唾液残留完全匹配。
祠堂梁柱传来指甲刮擦声。
守祠老头不知何时倒吊在房梁,眼球翻白吟唱童谣:“铁锚沉,龙王笑,周家儿郎蜕三遭……”他的下颌骨突然脱臼,喉管钻出鳗鱼般的触须,喷溅的粘液腐蚀了族谱箱。
日照港7号泊位的集装箱标注“冷冻罗非鱼”,箱内温度却高达32℃。
海关突击检查时,热成像仪显示内部有上百个蠕动红点。
破拆瞬间,酸腐蒸汽涌出,箱壁挂满半透明卵囊,内嵌人形生物蜷缩如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