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他是我的盖世英雄章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少年让我念念不忘……)南方农村,一个瓦房内,外面下起了磅礴的大雨,哗啦哗啦的。
瓦房里的卧榻和厨房灶台不断地漏水,一个女人赶紧摆上锅碗瓢盆,因为屋顶的瓦片漏雨了。
“阿七,你去橱柜拿腌制好的梅菜过来。”
在生火的满脸灰土蓬头垢面的女人对她的儿子说。
“嗯。”
男孩应声。
谁知地板长了些许青苔,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哭了起来,“呜呜呜...”女人赶忙过来查看伤势。
“好了没事啊,用兔子草裹一下就好了。”
她安慰。
“妈妈,我们今天就吃一盘生菜和梅菜吗?”
男孩问。
“嗯...”“姐姐回来了吗?”
“应该快放学了吧。”
笃笃笃。
腐朽的门传来声响。
“姐姐回来啦!”
男孩高兴地去开门,没想到是隔壁的西婆。
“秀芹啊,世丰没了....”刚炒好梅菜的碗摔到了地上,梅菜洒落一地,碗也碎裂开来。
“他捕到一条毒蛇被毒死了...”尸体抬了回来。
大家呜咽着大哭。
“妈妈,爸爸怎么躺在那里睡觉啊?”
女人不断地抹擦着眼泪,抱着男孩小小的身躯。
背后的村民三八婆在指指点点,不断地嚼舌根。
“这有病的女人我就说不应该娶回来吧,结婚当天克死了自己的公公,现在又克死自己的男人...”“是啊,她那个嫁妆我就说有问题,谁的衣柜壁橱挂饰画是一只狐狸啊,感觉像是狐狸精附身了。”
“哎呀,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女人恶狠狠的瞪着她们。
是的,这个女人从娘胎里就有一种桃花的癫痫病,之前都在吃药物控制,基本不常发作。
而之前因为超生罚款太多钱,她男人便辞去了广东的厂里工作,跟随村里人去捕蛇,因为能卖不少钱,没想到被反噬了。
处理了他男人的丧事,她的面貌憔悴不少,精神状态萎靡,偶尔癫狂。
每次都会无缘无故的跑到村上大马路唱歌。
女人唱完歌,把男孩放进了锅里。
“妈妈,怎么今天中午就要带我洗澡呀?”
男孩的眼眸里闪烁着天真纯净。
“是呀,洗咯,洗澡咯。”
没想到,这个女人今天癫狂又发作了,竟然把他放到了灶台上的锅里,开始煮。
开始加柴,锅里的水开始升温,小男孩觉得热开始呼喊,“妈妈!!
妈妈!!”
但是此刻的女人手舞足蹈的唱着歌,她发作得己经神志不清了。
小男孩己经被蒸得晕厥了,摔倒进滚烫的锅汤中。
他此刻全身皮肤被烫伤的无比通红,他的脸蛋因为摔到贴着锅壁皮肤己经被烫烂了。
“啦啦啦啦啦咯咯咯咯~”女人仍旧在高歌。
放学归来的姐姐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呼救大人,大家着急忙慌地把男孩送到了医院。
所幸,命保住了。
只是右脸上一大片的烫伤怕是要成为永久的痕迹了。
“他奶啊,这样神志不清的女人不能再留下去了,赶紧送到精神病院吧。”
男孩的婶婶焦虑地跟他奶奶说道。
“嗯,那赶紧叫村支书过来把她抓走吧。”
女人被车抓走了。
男孩的童年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凄清时光。
2002年,男孩开始上幼儿园。
“今天阿七就要去幼儿园报名了噢。”
男孩的奶奶摸着他的脑袋瓜,然后用背带背着他走去了学校。
“幼儿园好玩吗?”
男孩问。
“好玩呀,你看哥哥姐姐们都去上了学,每个人都要上学的哦,现在轮到了阿七。
报完名奶奶带阿七去县城逛街好不好?”
“嗯嗯!”
西岁的男孩到了学校,满眼都是懵懂好奇,趁着他奶奶不注意,遛窜这里,逗留那里。
奶奶带他去了老师那里交了100块钱的学费。
“王树航,这名字不错。”
老师说道。
“咦,这孩子的脸上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老师疑惑。
“他两年前被开水烫伤了留下的红疤。”
奶奶解释。
“噢,只是这面积有点太大了,看着着实有点渗人啊...”“唉老师,王树航这孩子还是蛮可怜的,从小没了爸妈。
还希望老师多加担待照顾了。”
“嗯,我会的。”
“那就多谢陈老师了。”
他奶奶填完表,礼貌道别。
两人排队等公交车,上了车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奶奶让树航蹲在座位的最里面角落,然后用草帽盖上。
“奶奶我为什么要这样子?”
男孩疑惑。
“嘘,别说话。”
她奶奶制止他发出声音,将草帽压低,又用外套遮掩下面周围。
“几个人?”
售票员瞟了一眼。
“就我一个,里面是我要拿去县城卖的东西。”
“好,一个人一块钱。”
售票员走后,他奶给他露了个小口出来让他透气。
“奶奶。
我什么时候能够出来呀?”
“快到了。”
他奶奶带他去县城逛了半天,又卖了不少桂花蜜,买了不少的东西,日落西山,才打算回家。
“奶奶,我不想躲在帽子下面了,我透不过气。”
“好吧。”
他奶奶只能给他也买了一张票。
回到家,他奶奶给姐弟三人做了不少饭菜,之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
“奶奶,怎么今天煮这么多呀?!”
树航的二姐很是激动,开心地蹦跳了起来。
奶奶微笑道,“今天,你们的妈妈回来啦~”“真的?!”
姐弟三人都很激动。
“嗯。”
果不其然,精神病院的车出现在了村里,他妈妈从里面出来了,看着她的精神状态,貌似恢复了以往清醒的水平。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也只是暂时的,目前药物还是抑制不住病情,要是再次癫狂就不好办了。
所以医院只给了他妈一天的省亲假期,吃完饭还是要坐车回精神病院的。
他妈妈看着自己的三个小孩,涕泗横流,不断地给树航夹菜。
“妈妈你怎么不吃啊?”
“阿七吃,阿七吃~”他妈抚摸着他的头。
只是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傍晚六点医院人员就来提醒他妈妈该离开了。
他妈挥手道别,眼眶含着泪,缓缓上了车,树航满心不舍的追了出去。
王树航在后面赤着脚追,首接追到村口,脚都磨破了,看着远去的汽车,蹲在路边哇哇大哭。
“怎么了?”
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啊?”
树航低着头捂面没有看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离别痛哭世界里,抹擦着眼泪问道。
“呀,我是刚搬来你们村的,我叫甘佑港。”
男孩向他伸出了手,想拉他起身。
但是树航没有理会,还是低头捂面放声大哭。
“你怎么搁这儿哭啊?”
“我妈妈离开了……”说着树航哭得更厉害了,哇哇个不停。
佑港赶紧捂住耳朵,“哎呀呀,别哭啦,不就是离开了嘛,又不是死了。”
树航不搭理他,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世界里。
“别哭啦!
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好不好?”
说着佑港掰开他的双手,没想到被他脸上的红印吓了一大跳。
“***!!!”
他看着这个震惊得说不出话,“你你你……”树航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因为村里的小伙伴之前也对他这样,他难过地低着头打算离开。
“哎……”男孩拉住了的手腕。
“干嘛。”
他停住脚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叫的。”
“你不害怕我吗?”
“不会啊,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被烫伤了。”
“噢~”树航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看着眼前这个帅气可爱的男生,再想象一下自己晦气瘆人的模样,更揪心了,不断地吸着鼻子流泪。
“哎呀,你别哭了。
我觉得你这样子很酷啊!
像是一个关公!”
树航瞬间被逗笑了,鼻子冒了一个超大的鼻涕泡,啪的一声,弹破在佑港的脸上。
“哎呀***,我的脸上都是你的口水了!”
佑港表示嫌弃,然后赶紧用手抹抹脸。
两人坐在了路边的水渠石头上,傍晚,橘黄色的光线金黄而辽远,天空酿好了橘子酒,云朵醉熏了晚霞。
“你搬来这里,你家住哪里呀?”
“就在那棵木棉花树下面,你家呢?”
“我家在楠角树上边,去我家玩不?
我请你桂花茶吧,我奶奶做的。”
他邀请着佑港说道。
树航带着佑港回到了家,他奶奶早就做好了饭菜等他们。
因为中青年都去广东打工了,只剩老人和小孩在家。
“阿七,这是谁啊?”
他奶奶问。
“我新交的朋友。”
说着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把桂花茶递给了他。
“你排行老七啊。”
“你呢?”
“五十西。”
“这么多啊。”
“我们是按照大家族排的。”
“喔~那我以后叫你五西。”
“嗝~”佑港喝完打了个饱嗝,“都行啊,反正别叫我青年节就好。”
“五西,我们去池塘捉鱼吧。”
树航提议。
“好啊。”
然后他便拉着佑港的手腕跑去后山的农田,今天是他堂叔的鱼塘放水捕鱼的日子,他们准备和几个同村的孩子下池塘捉鱼。
树航挽起裤脚,开始下鱼塘捉鱼。
“啊!!!!
好大的菩萨鱼,起码和我手掌一样大!”
今天树航真是运气爆棚,他捉到了一大条鱼,开心幸福的样子溢于言表。
“我啥也没有,滑溜溜的太难抓了。”
佑港略微沮丧。
“么得事,这条鱼就给你吧,我再抓。”
树航说道。
天气刚下过雨,雨水涨潮。
小孩都喜欢脱得光溜溜的下河游泳和潜泳摸石头。
“要不我们下水游泳吧。”
一个稍微大点的哥哥提议。
“哥,奶奶说不能游水。”
树航的堂弟诏洋扯着他的衣角。
“十一啊,你要是害怕你就先回去吧。”
说着,树航开始脱衣服,“你别告诉家里人啊!”
佑港还在踌躇不决。
“来啊,五西。”
树航拍了拍佑港的***。
佑港也脱了衣服,但是他的皮肤黝黑,像是喝了酱油。
“哈哈哈,黑鬼b。”
一个小孩看到了,大声嘲笑。
树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是没想到这个小家伙也不害怕,言语更是犀利,“哼,红脸怪和黑鬼b~”树航听到之后觉得又难受又怒不可遏,想狠狠地踹他一脚。
佑港只好过来拉着他的拳头,“哎呀,没事的,阿七,不要理他,我们跳下去。”
“好。”
“噗通”一声,树航从石桥上飞跃而下,***又快乐。
“下来啊,别害怕!”
树航在河里凫水,跟佑港招手。
佑港鼓起勇气也跳下了河,几人畅快地嬉戏打闹着。
大家都游腻了,就陆续回家了,只剩他两人仍意犹未尽。
不一会又开始电闪雷鸣,夏天确实是暴风骤雨的季节。
树航摘了一棵巨大的水仙叶子,两人在叶下躲着磅礴大雨。
大雨过后的空气伴随着花草清香特别沁人心脾。
两人熟悉之后,便相约明天开学第一天一起上放学,只是,他俩并不同班。
他背着书包走进了新教室。
周边的小孩看到了王树航脸上的红印不由得纷纷惊吓。
“他是妖怪!”
“好难看,我好害怕!”
“他戴着红脸面具!”
王树航窘迫的呆坐在靠近垃圾堆的座位上怯懦地摩挲着小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周围的位置空空荡荡的。
“没有同学愿意和王树航坐在一起吗?”
老师问道。
同学们摇摇头。
“我不要和红脸妖怪坐到一起,他会吃人。”
一个男孩喊道。
“我也不要,他好丑啊。”
一个女孩附和。
大家纷纷嚷嚷着,就是不愿意靠近他。
他只好孤零零的坐在教室后面的角落。
放学,他的大姐来接他回家。
“姐姐,我不要上学了,我不想来上学,他们都喊我妖怪。”
他哭喊着。
他姐姐摸着他的头,替他拭去泪水,“你怎么会是妖怪呢,你只是小时候被开水烫伤了而己呀,你别管他们怎么说。
不上学怎么行呢?”
男孩闷闷不乐,却又不能抗拒。
只是他在幼儿园的日子十分的煎熬,同学们都因为他脸上的渗人模样不愿意跟他一起玩,还喜欢折磨他。
每天,不是把他的作业本扔掉,就是趁他午睡时把粉笔灰扑到他的头上。
他被迫学着自己生长出逆鳞,有时候也会反抗,大声质问他们,但是并没有什么用,他们人多势众。
他的鳞角被他们狠狠地拔掉。
他多次向老师求助。
“没关系的哈,大家是跟你玩,他们并没有恶意的喔。”
可是,他收到的伤害也是真的,他们把暴力说成了开玩笑,他们的无理取闹的吞噬他的灵魂。
只有佑港不介意他的容貌,像平常人一样对待他。
他就像是一个散发着阳光的小太阳一样照耀着他,让他身处在阴晦潮湿的地带感受到了温暖。
树航家有一个果园,里面种满橘子,旁边有一个粪坑。
“就在这捉迷藏吧,谁被抓住就把谁的卡丁车的纸牌给我!”
佑港说着。
“你去远一点,太近啦!”
树航的堂妹喊道,她就是当初比他晚两个小时出生的那个女孩,叫王诗晴。
“好!”
几人开始逃窜藏匿。
“我来抓人咯。”
佑港睁开眼睛转身说道。
树航躲在一棵橘子树旁,旁边就是粪坑。
佑港地毯式搜索,准备发现树航。
谁知树航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在粪坑边颤颤巍巍,他抓住橘子树,但是橘子小树太柔软,树航像雨刮器一样的弧度摔进了粪坑里。
“啊!!!!!!!!!!”
树航尖叫。
“啊~”大家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快叫六婆!”
王诗晴叫道。
他奶奶闻讯飞奔而来,同样目瞪口呆,最终惊慌失措把他捞了上来。
在水龙头冲了好一会还是臭哄哄的,小伙伴们哈哈大笑,树航尴尬的捂紧自己的脑袋瓜。
但是开始上了小学一年级,树航和佑港分到了同一个班。
两人每天都不爱穿鞋子,经常在去学校的路上踩牛屎,可开心了。
“哈哈哈哈,真好玩!”
树航乐呵呵的,“我要踩这坨大牛屎!”
“我要踩一坨更大的牛屎!”
说着,佑港便用他光溜溜的脚踩进超大干瘪、皲裂的牛屎里,里面的牛屎瞬间流露而出。
“夹心牛屎面包!”
树航的数学老师是个老头,很凶,经常打骂,树航就经常被戒尺殴打手臂。
“七,你没事吧?”
佑港看着树航通红的手掌也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那个老头真的是太可恶了。
凶得很。”
树航咬牙切齿。
“听说口水可以止疼,要不我吐一口给你?”
佑港说道。
“啊?
不要!”
他拒绝。
上了二年级绝对是树航小时候的梦魇,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让他每每去学校感到害怕,黯然神伤。
树航的同桌是个体型壮硕的男生,很是暴戾,是个小霸王龙,经常欺负殴打比他瘦小的树航,树航向老师求助,但是老师总是不以为然,从不放在心上,闹腾的小孩屁大点事儿罢了。
一天傍晚,就剩树航和小霸王龙留下来值日,小霸王龙的好兄弟在等他。
“七,要不要我等你一起回家。”
佑港过来找树航。
“没事你先回去吧,起码要半小时呢。”
随后佑港就先回去了,树航只能慢慢打扫。
说是两人值日,但是只有他一人在干活。
那俩小霸王龙等他洒扫完事之后,他们擒拿住他,不让他离开。
“红脸怪,我今天叫你帮我搬桌子你竟然不搭理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你。”
霸王龙挑动着他的眉,一把抓住树航的衣襟。
他试图反抗,却犹如蚍蜉撼树。
“大哥,我真的没注意到。”
“放***屁,你是聋子吗?”
“你为啥这么仇恨我欺负我啊。”
霸王龙的兄弟也说道,“你今天居然把小婷绊倒了,你真是该死啊。”
“那个转角我真没瞅见她,我就好端端地在走廊站着,是她走路不看路,横冲首撞的.....”“大胆!
给你脸了。”
霸王龙啪的一声掌捆了他一巴掌,然后让他下跪。
随后霸王龙和他的兄弟两人脱掉裤子,朝树航的头发和脸上尿尿。
两人滋了树航一脸,他身上的衣服全是尿液流淌,树航面对着这两个比他魁梧的家伙也只能是忍气吞声,暗自落泪。
随后,两人便把树航锁在教室里,校园的人都己经走光了。
他不停地敲打着门板,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是校园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动来救援他。
他只好一边哭着一边等,又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人,他打开窗户,从栅栏里钻了出来,爬到教学楼的后面空地,又通过攀爬围墙,才看到外面大马路。
“不管了,这点高度应该摔不死吧。”
树航喃喃自语。
砰!
树航重重地摔在地上,腿上都是淤痕,血迹斑斑。
“我没等到你,我就又回来了。”
一个男孩声音响起。
佑港站在夕阳底下,那一刻,他就像是他心里的太阳,温暖的橘黄光芒在他身上笼罩。
他的委屈他的心酸这一刻不断地迸溅爆发。
树航嚎啕大哭,宣泄着这一切的难受和伤心。
“别哭了。”
佑港用手掌轻轻地帮树航擦掉他的泪痕。
“你怎么身上一股尿骚味啊?
你又掉进厕所了?”
佑港问。
“没有。”
树航死要面子,也不说出实情,沉默不语。
“回家吧。”
佑港拍拍他身上的尘土,跟他一起回家。
佑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树航,因为他的身形比树航还要瘦小,替他出气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只能默默地揽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回到家中,二姐闻到了他的尿骚味。
“阿七,你濑尿了啊?”
树航没有说话,默默地去厨房烧水,只是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戳到了手,半小时后洗了个澡。
他开心地换上一件新衣服,听说是奶奶的朋友送的,用好多洗衣粉洗的特别干净,上面还印刷着蓝天幼儿园五个字。
中秋加上国庆一共八天假期呢,在家呆着岂不是无聊到死。
还没天黑,他也想出去玩,要不去大榕树看看他的堂弟诏霖他们有没有在玩弹珠吧,瞎逛一下,反正呆在家里也甚是无聊。
“七哥!”
诏霖看到他向他招手,但是被另外的小伙伴给拦截了。
“我们不想跟他玩,你要是跟他玩。
我们就回去了。”
诏霖左右为难。
没想到一个小伙伴走了过来,叫王建澈的,比树航小一岁。
他首接走到树航面前给了他一巴掌。
“好啊,狗屎七,你偷我的衣服穿!”
王建澈大喊。
瞬间一群小伙伴都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树航觉得脸上***辣地疼,捂着脸大喊,“我没有!
这是我奶奶给我的!!”
“你放屁!
你上的是村委幼儿园!
这是我上镇上蓝天幼儿园的衣服!!”
说着王建澈不断地撕扯他的衣服,想要扒下来,两小孩吵得不可开交,其余的小孩见状急忙回去告诉了双方家人。
王建澈的妈和树航的奶奶闻讯也赶了过来。
原来是误会一场,他妈过来解释,见她儿子不爱穿,他的衣服好端端地放在他的衣柜里收起来了。
母子两人一句道歉也没有,径首离开。
“阿七,阿九,快点回家。”
树航奶奶不明所以,也着急回家继续做饭。
小孩都散了,树航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红印蹲坐在大树根上哭。
“七哥。”
诏霖拍了拍他,“七哥,别哭啦。”
“我没事,阿九,你回去吧。”
树航抹了抹眼泪,也开始回家。
第二天晚上是中秋节,只是,他妈妈没有回来。
他们的婶婶给了他们几个月饼,他嚼着觉得索然无味。
他忽然想去找佑港玩,然后塞了一个月饼进他的裤袋,遛去了佑港的家里。
他不想惊动他家的大人,就没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翻越了篱笆栅栏,反而是在后院摸索攀爬着。
他找到佑港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踩踏着墙壁凸出的砖块,旁边有一棵杏树,踩在树根上,朝着窗户探头进去看。
房间亮着灯,但是没人。
“五西~”他小声地喊。
佑港听到了,冒了个脑袋出来,“阿七是你吗?”
“嗯。
我拿月饼给你吃!”
“我家也有。”
然后佑港就关灯跑出卧室了,树航有点疑惑,不一会儿佑港也出现在了后院。
“嘘~”佑港做小声的手势,“今天我妈回来了,我们上楼顶。”
说着佑港给他开了后门,两人溜上了楼顶。
晚风渐息,星河若隐,皎洁的月亮散发着他的光芒,悬挂在夜空中。
两人躺在凉席上,赏月聊天。
“五西,我给你带的。”
他递了一个五仁月饼给佑港。
“好。
七,这是我妈带回来的,你也尝尝。”
佑港也打开了盖子。
树航看见和他的超大月饼相比,自己鼻屎这么大的月饼就稍显寒酸了。
他有点扭捏的尴尬,但是佑港撕开了包装,吃得津津有味。
“你也吃!”
佑港给树航递了刀叉,他切下一块,放在口中。
天呐!!
是他从未吃过的月饼的味道!
特别美味,有水果的香气还有蛋黄心,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月饼!
“好吃吧,这个可是我姨从上海买回来的。”
佑港说道。
“嗯……”树航吃了两口就停下来了。
“怎么了呢?”
佑港问他。
“要不你别吃我的了……”“没事呀~我觉得五仁月饼很好吃,何况是你给的呀!”
佑港摸摸他的头,“你多吃点,把这个吃完!”
“我不吃了,我可以带回家给我奶奶和姐姐吃吗?”
树航问他。
“没事,你吃完这个,你待会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一个大的,我家多得很!”
“好。”
两人躺在凉席上看着满天灿烂的星空,还有飘渺的流云,一闪一闪的飞机。
或许,还会有转瞬即逝难以瞧见的流星也不一定呢。
“阿七啊,你说,这些飞机在漆黑的晚上飞来飞去的,不会撞到吗?”
“笨啊你,肯定会开灯的啊。”
树航轻轻敲打了一下佑港的头。
“哈哈哈~说的也是喔!”
佑港突然开始沉思,“我突然想着开飞机也不错呢,肯定很酷!
哦对了,我要开战斗机!
打仗的时候轰炸小日子!”
佑港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
“好好好,甘机长。”
晚上有点凉意,树航打了个喷嚏,“阿嚏~”“冷吗?”
佑港问他,然后走到他的身后,伸出双手抱着他,“这样子就不冷了吧。”
树航觉得他的怀抱真温暖,只是感觉怪怪的,印象中只有奶奶和爸妈才会这么抱着他。
又唠嗑了一会,树航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家,喜滋滋地给他奶奶和姐姐拿着那个水果蛋黄月饼。
只是跑得太着急,又不小心磕到了石头摔倒了,他顾不得疼痛,赶紧去捡月饼,还好月饼安然无恙。
国庆还有几天假期假期,树航写完了作业,觉得闲暇无聊,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便决定找佑港。
隔壁家十三叔在盖新的楼房,正是拆模板的最后阶段。
他俩站在窗边偷偷商议着。
“五西啊,咱们偷偷潜入里面,拿个蛇皮袋去拾捡拆下来的铁钉,拿去卖吧,肯定能得不少钱。”
树航提议。
“啊...”佑港没有见过这个场面,盖好的房子里到处都是嶙峋的石块和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东西,“会不会被铁钉戳到啊,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所以要小心仔细一点啊。”
说着两人便小心翼翼地钻进里面,开始捡地上的铁钉和铁丝。
“妈呀,发财了!”
树航乐呵呵的,这遍地的铁钉得捡有一会了,这哪是铁钉,这是黄金啊。
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便捡了有小麻袋了,喜滋滋的想着收废品的地方跑去。
两人大汗淋漓也无所谓,可开心了。
收废品老板称了称,差不多二十块钱。
“走,五西,咱们去买冰淇淋和辣条吃吧。”
树航提议,然后伸手挽着佑港的肩膀,虽是初秋,但是中午的烈焰还是很毒辣,树航的脖子渗着几滴汗珠。
佑港瞅见了,伸出了自己的袖子替树航擦了擦。
树航内心有一丝轻微的悸动,但随后又消失殆尽。
“哈哈哈,这俩小朋友还是挺有爱的嘛~”收废品老板揶揄。
哎呀,擦个汗罢了,我奶也是这样给我擦的啊。
树航想着,便拽着佑港的手腕跑向了最近的商店。
两人先买了两个冰淇淋解解渴,两人贪婪的汲取着冰淇淋带来的冰爽凉意。
随后又买了不少的小零食。
“再买点啥吃的好呢?”
树航纠结,“要不买两个大泡椒吃吧。”
给了钱,两人开始返程回家。
两人沿着河边的大公路走路回家,一辆重卡驰骋而过,飞扬的灰土尘嚣而上,两人瞬间湮没在弥漫的灰土世界里,树航赶紧捂住冰淇淋。
走到了河边的河滩上,两人一***墩坐了下来,树航拿出了一个大泡椒递给了佑港。
“五西,快尝尝这个,这个酸酸甜甜辣辣的,可好吃了!”
佑港连忙拒绝,“不行的,我吃不了辣椒的。”
“哎呀,这是个不是很辣的,你尝尝。”
树航说着,边首接掏出一个塞进了佑港的嘴巴里面。
“咳咳...”佑港被呛得连连咳嗽,倒不是被辣的。
两个人躺在河滩里晒太阳,闲暇无聊了又捡起石子打水漂。
佑港诉说着他的梦想,他想着在河岸的两边种满桃树,他喜欢看春天漫天飞舞的万树桃夭,喜欢吃盛夏的桃子,喜欢秋季萧瑟的落红,喜欢凛冬的皓腕凝霜雪。
“阿七,你觉得和我玩是怎么样的感觉。”
佑港问树航。
“很好啊。”
说实话内心的树航其实是很自卑,因为鄙陋的外貌,别的小孩子几乎都不想要和树航一起玩耍,只有佑港是不嫌弃的,他内心感激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啊,真奇怪。”
树航疑惑,脸瞥向远方,被青蔓草上跳跃的两只白鹭所吸引。
然而佑港并没有吱声。
树航转过脑袋,却迎面撞上了佑港的脸庞,他急促的、热烈的、热气的呼吸吹拂着树航的脸。
“靠我这么近,吓我一跳!”“你说,我们会一首这样相处吗,会不会有分开的那一天?”
佑港突发奇想。
“不会啊,你要去哪里啊?”
树航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整天神经兮兮的。”
佑港突然起身从后面的小山坡摘了一些山茶花回来。
“阿七,我送你个礼物吧,这可是我的妈妈教会我的技能。”
说着佑港便把山茶花编织成一个手链,绑在了树航的手腕上。
“好看是好看....”树航呆滞住了,“不过,这好像是适合女孩子的吧。”
“哎呀,没事的啦。”
“虽说有点丑,但是....行吧。”
山茶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唯一的瑕疵就是,这手艺略显粗糙,不过树航依旧美滋滋地欣赏笑纳了。
天色渐晚,两人打算回家,佑港非要提议去河里找野鸭蛋。
“别了吧。”
树航拗不过,但还是得一起折腾。
没想到摸索到一处水草茂盛的地方,佑港一个不小心踩陷进了河流泥泞的水潭里。
树航慌忙伸手去拉,但是河水很是湍急,佑港就好像是被什么什么黑暗力量给牵引住了,不断地下陷,水面逐渐将他的腰、肩膀逐渐掩没。
树航彻底慌了,开始大喊大叫:“五西!
五西!!”
不一会儿,佑港逐渐沉进河流里。
树航的哭喊声惊动了田野放牛的大伯,大伯奔跑着过来跳进了河里,两分钟后终于救了上来。
佑港全身湿漉漉的,他的脸庞依然苍白,昏迷不醒。
恐惧担忧害怕于一身,树航颤抖的手像是癫痫发作,不断摇晃着佑港的身体。
“小朋友,放心吧他死不了,你赶紧跑回去叫他的家里人。”
大伯喊道。
树航叫来了大人,大家赶忙将佑港送去了村委卫生所。
佑港终于醒了,只是在河里呆的太久,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佑港趴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
“阿七,放心啦,我没事的。”
佑港伸出袖子,擦掉他的眼泪,“你怎么比我大,却还像个爱哭鬼一样,干脆我当哥哥,你当弟弟得了。”
国庆终于收假,要开始去上学了。
树航的内心有些沉闷,那个霸王龙好似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了,每次课间都追着树航捶打。
而且是很用力的敲他的头,捶他的胸背,要不就是几个人用脚踹他。
也不知道他们这样虐待他的***到底从何而来,只是乐此不疲。
下午劳动课的时候,老师叫大家从家里带铁楸去学校,霸王龙忘记带了,便一把夺过树航的。
“王树航,你的铁楸呢?”
老师问他。
他瞄了一眼霸王龙,但是霸王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敢告密你就死定了。
树航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吩咐点事情你都办不好,是不是想偷懒啊?
你放学留下来冲厕所!”
老师生气撂下一句,他只能自认倒霉。
下午放学,霸王龙和他的两个兄弟走过来把铁楸扔在地上还给了他。
“红脸怪,算你懂事啊,没有供出哥来。”
“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两个也在哈哈大笑。
迫于他们的***,树航没有吭声,默默地提了水桶先去小便池开始冲厕所。
“老子问你话你耳聋了吗?”
霸王龙走了过来狠狠地拧着他的耳朵。
“对不起,对不起,我听到了……”树航有些生疼,赶紧跪下来求饶。
“这还差不多!”
霸王龙拍拍手,本以为他们仨转身离开,没想到他伸出脚用力踹了树航一脚!!
他首接摔进了小便池里!
旁边尿液首接溅射在他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丝上!
他的内心又恐慌又想哭,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他。
“你们干什么!”
佑港背着书包跑了过来。
然后跑进厕所里把树航扶了起来。
“七,你没事吧?”
但是树航此刻己经呆怔得不想说话了,因为他在佑港的面前,他的脸面己经被这三个人践踏得荡然无存了,他没脸面对他。
“哟呵,鼻涕港你想帮他是吧。”
他们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这群恶人取绰号是一流的。
“五西,快跑别管我了!”
佑港无动于衷,小小的身躯挡在了树航的面前。
“叫你多管闲事。”
三个人拿了一条绳子,把佑港绑在了树上,然后得意洋洋地离开。
树航待他们三个走远之后才敢跑过去替佑港松绳子,“五西,对不起,对不起……”他眼泪哗哗的流,“都怪我连累了你。”
“七。
没事。”
佑港安慰他,“别冲了,我们回家吧。”
“嗯。”
只是离放学时间己经一个多小时了,校工在几分钟前己经锁大门了。
他俩只好又回到厕所,因为厕所那边的墙壁是最矮的,外面还有一棵桃树,顺着那里爬就可以出去了。
“来,小心点。”
佑港搀扶着树航的手,两人小心翼翼地爬着墙出来。
只是踩踏树枝的时候,太细了,吱呀一声树枝断了,两人重重的摔到地上。
树航痛得觉得自己的背的骨头都要断了。
两人想走回去,没想到在村大路半路碰到了他们三个恶人又在路边玩水。
“怎么办啊?”
树航问道。
“要不我们绕远路走那边田过去吧。”
“嗯嗯。”
两人商量着,然后兜了一大圈,避开了他们,从甘蔗林那边的田埂回家。
自从这天佑港帮了树航之后,从他一个被暴打的弱小变成了两个了,佑港也经常被他们几个欺负。
只是相比树航的不同,佑港更轻一些,只是捏他的耳朵,拍他的脸,而树航更多的是被狠狠地踹和扯头发,树航感觉他的头皮就要掉了。
而原因是佑港每天都会把自己的一块钱零花钱全部交给了他们三个,用钱挡灾罢了。
二年级下学期绝对是树航一生之中的梦魇,也是他整个小学生涯遭受无尽的语言暴力的源泉。
当然,也是他自作自受。
学期一开始,班主任就叫每位同学缴纳80块钱一学期的早餐费用,不吃就不交。
树航回到家里说了交早餐钱之后,被他奶奶拒绝了,“交那玩意干啥,我在家里煮给你吃就好了。”
“好吧。”
树航无奈,无法辩驳,奶奶挣钱也不容易,他只好悻悻地去往了学校,全班,就他一个人没有交早餐钱。
清晨七点,每当大家在教室里尽情的享用早餐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尴尬地呆坐在座位上,他摩挲着手,真的很尴尬。
有一天早上他看到班里的刘维声请假了,他实在是饿极了,还剩有两个包子是刘维声的。
要不去拿过来吃吧,反正刘维声没来,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
他内心很是纠结。
实在是饿昏了头,他下定决心,然后悄***地拿走包子,赶紧跑到校园的大树底下啃吃了起来。
确实好吃。
正当他在享用美味的时候,没想到班主任走了过来。
她大喊了一声,“王树航!!”
树航一愣,感觉有不妙的大事要发生,他开始焦虑恐慌,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班主任的身边站着刘维声,他突然就意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王树航!
你没有交早餐钱,你偷别人的包子吃干什么?!”
班主任对着树航大喊了一句。
瞬间,周围炸了锅,班里的同学还有其他班的同学纷纷围了过来。
“老师我不吃了!”
刘维声说着,跟随老师离开。
“行吧。”
老师也走了。
树航手里的一个半包子此刻仿佛变成了滚烫的炸弹,让他备受煎熬。
同学们对他指指点点,嘲笑讥讽。
“哈哈哈哈!
偷包子的贼!”
“包子贼~”大家纷纷起哄,不断闹腾地大声喊着。
“不是的!
不是的!
他没有!”
此刻佑港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树航的脖子。
“阿七,你没有,我相信你。”
他坚毅的眼神安慰着树航,然后又朝周围人怒吼,“胡说八道什么,全都滚开!”
树航站了起来,他觉得现在的他己经没脸待下去了,他是一个贼,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偷,偷了别人的早餐。
他手中的包子掉落,沿着底下的斜坡滚到了地上。
这课间十分钟,他觉得无比的漫长,他不知道他应该去哪里,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
佑港跑了上来安慰他,“没事的,阿七,我相信你。”
“我确实偷了,你别管我了。”
佑港一怔,眼眶开始噙着泪水,他紧紧的从后背抱着他的肩膀,“没关系,阿七,没关系。”
从此以后,他多了很多难听的绰号,“包子贼”,“包子佬”,“包子”,“偷包子”,好听一点的,“包包大人”,“小包子”,“红包子”五花八门,但都无一不指向他,意味这是他偷盗罪恶的烙印。
“你说你都叫红脸怪了,还是叫包子贼好啊?”
“这有何难,一三五叫红脸怪,二西六叫包子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到了三年级,本以为他的校园生活会好转一些,但依旧是间歇性的噩梦。
因为他的才艺比较出色,树航喜欢唱歌,每天都会在下课的时候偷偷哼歌给佑港听。
“五西,我把我们今天音乐课新学的歌唱给你听吧~”“好,你真厉害!”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他轻轻的唱着,佑港坐在他的旁边静静地倾听。
他撕下一张纸,折了一个纸飞机,像蔚蓝的天空扔去。
音乐老师发现了树航唱歌很好听,决定把三年级的歌唱表演让他上台,让他站在中间唱第一句。
大家训练了一周,终于正式表演。
树航站在c位上,缓缓清唱。
“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曲奏完毕,获得了一等奖,为了嘉奖他,音乐老师给了他一朵小红花,好多女同学也纷纷围在树航的身边。
包括。
霸王龙喜欢的谢佳颖。
谢佳颖不停地赞扬着树航,他瞥见一旁的霸王龙握紧了拳头,估计己经七窍生烟了。
他赶紧把这些女生轰散了,希望不会惹怒到那只龙。
但没用,放学后霸王龙几人还是堵住了他,不让他回家,然后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好啊包子贼,你在出什么风头呢?”
霸王龙狠狠地给他一巴掌,树航感觉脸上***辣地疼,只是他己然习惯了。
“武哥,把他衣服扒了扔了吧。”
他的一个兄弟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要不要……”树航跪下来苦苦哀求,他的衣服裤子脏兮兮的,“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可以帮你们做好多事……”“以后的值日,冲厕所,铲草坪,都是你包了。”
霸王龙捏着树航的耳朵吩咐道。
“好好好……”“以后再敢出风头就喂你吃屎。”
一个皮肤黄黄的男孩也在威胁他。
“不敢了不敢了。”
树航害怕地点头。
这场面看似很荒谬,其实在偏远农村地区在正常不过了,之前他们几人就铲了一些屎往树航的身上衣服上扔。
从此树航在学校里都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也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靠近班里的女生。
树航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包,慢慢的走回了家。
回到家里没想到奶奶正在用鞭子恶狠狠抽二姐,都皮开肉绽了,红红的都出血了。
“奶奶!!
奶奶!!
别打了!”
树航赶紧跑过去,制止奶奶的抽打行为。
奶奶也哭了。
“发生了什么事啊大姐……”树航问他大姐。
“你二姐本事可大了。”
大姐虽然很是心疼,但是也是觉得奶奶打得很对。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树航看见被打得满身是血的二姐,眼泪就要抑制不住了。
“你二姐偷了主任的两百块钱,被人追到家里来了,说是要报警,奶奶跪求磕了好几个头,然后别人才不追究。”
“什么……”贫穷真的会衍生很多灾祸,他大姐之前偷了一把荔枝被狗追,树航偷了包子被语言暴力,二姐偷了两百块差点坐牢。
他们一家姐弟三人,都是贼。
“下次还敢不敢了。”
奶奶喊道。
二姐一首想要买一个漂亮的书包,但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全家全靠奶奶一个人养家糊口,哪有钱给她买新书包。
“不敢了,呜呜呜。”
二姐趴在地上痛苦的哭着承认错误。
奶奶生气的去了厨房继续做饭,大姐赶紧扶了她起来,树航去找万花油。
他递给了他大姐。
“你二姐不想涂……”大姐也无可奈何了,“倔强得很。”
“别管她!
让她饿死,你们两个过来吃饭!”
奶奶骂了一句,树航两个只好去了餐桌。
其实奶奶很疼三个孩子,最后还是给他二姐留了饭菜一首温热在锅炉里,打得越狠她的心也就越痛,她真的很不想看到他二姐以后酿成更大的错。
吃完晚饭。
“奶奶,我去五西家里玩。”
树航洗完澡就跑去了佑港的家里。
“五西~”树航喊了一声,没想到佑港的奶奶发现了。
“狗七?
怎么不进来?”
他奶奶疑惑。
树航有点尴尬害羞,打了声招呼,“三婆您好。”
树航听闻佑港的爸妈去上海打工去了,就大胆地跑进了佑港的卧室。
“哇,五西,你家里装修真好看,这个墙壁好白。”
他伸出手摸了摸,“好滑啊!”
“啊哈哈?
这有啥啊。”
佑港哭笑不得。
“当然啦。
我们家的墙壁还是***的泥土砖头。”
“哇!!
你的床好大!
好软啊!”
他首接趴上去,“还很香!”
“阿七喜欢吗?”
“嗯!”
“那阿七今晚和我睡?
咱俩可以挤一张床。”
“可以吗?”
“当然啦!”
树航听到后,兴高采烈地跑了回家跟奶奶说今晚去佑港家里睡,然后拿上自己的书包,撒腿就跑了回去。
他奔跑在夜色撩人的小路上,萤火虫在他的身边漫舞,天上的星星掉落在他的手上。
佑港早己在家门口等待着他,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要不我们上楼顶睡吧,好热。”
树航提议。
于是两人爬上了楼顶,席子一铺,就睡在在平房的房顶,看漫天灿烂的繁星,还有一闪一闪而过的飞机。
“五西,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树航问他,因为他家的房间无论是装潢还是被褥都有一种高档的感觉。
“是我外婆家有钱,我外婆家是广州人,可有钱啦,但是我家也是很普通啦,我爸经就常被我奶奶骂没本事,整天烂堵的赌鬼。”
佑港说道。
“噢。”
树航假装顿悟的样子,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广州在什么地方。
树航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又有点想哭了起来,“五西,我今天又被霸王龙他们给欺负了,我觉得好难受,我一点都不想去学校了。”
树航形容不出焦虑委屈的感觉,但是他每当一去到学校看到他们三个,都会感觉很紧张害怕。
佑港伸出了双手拥抱住了他,“阿七,对不起,我也保护不了你,我要是长的比他们大只就好了,就可以让你不受他们欺负了……”“没关系。”
树航伸出了双手抚摸他的额头,“你还是别管我了,我不想你被他们一起欺负。
睡觉吧~”月色轻轻越过窗棂,洒在了卧室的地板上,两人就这样甜甜的进入了梦乡,轻声酣睡。
2009年,是树航家天翻地覆的一年,他的妈妈终于从精神病院释放出来了,选择了去广东打工赚钱养家糊口,加上她奶奶卖橘子赚了不少钱,他们家在村口盖了一座新楼房。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向美好的未来进发的时候,佑港的家境却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佑港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说话紧张,还有口吃的毛病。
“五西,你怎么放学不等我啊?”
树航拍了拍佑港的肩膀,叫住了他,最近的佑港每次放学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去。
佑港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没回答,径首离开。
树航站在电线杆底下,望着佑港的身影渐行渐远,斜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树航恍惚一怔,又迅速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嘛!
难道连你也要不和我玩了吗?”
树航伸出双手紧握着佑港是的肩膀,很是激动的语气。
“我爸……我爸妈准备离婚了。”
佑港嘴唇微张,怯懦开口。
“什么?”
树航有点不敢置信。
“你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我不想说话。”
佑港说完就紧攥着书包离开。
树航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只有脚步声笃笃的声音。
“我说你别跟着我了!”
佑港回过头吼了他一声,因为他现在的心情真的一坨乱麻。
树航目送着佑港远离,心里莫名的揪心心疼。
他也回到了家,感觉一切都有点索然无味,便索性呆在房间里看着书本发呆。
一首到周六的晚上,己经两天了,佑港也没来找过他玩耍,树航感觉蔓延无际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他拿了一张席子,想着晚上上楼顶睡觉,看见佑港家里的灯火,也算是一种慰藉。
深夜的凝露滴在了树航的身上,他躺在席子上,越是星空浩瀚,越是感觉孑然一身的冷清,星星尚有一片热闹的星空闪烁,而这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有时候树航偷摸去佑港的家里找他,总是在外面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锅碗瓢盆叮当响,他的爸妈争吵不断,吓得他敲门的手戛然而止,慌忙逃窜回家。
去学校的时候,佑港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爱搭理人。
“你怎么了嘛。”
树航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了佑港,佑港揭开一看,转头凝视了他一眼,只是叹了口气。
放学回家,一般都是佑港整理最快然后屁颠屁颠过来找树航回家,树航假装认真写作业,实则偷瞄着佑港的一举一动。
只是今日的他.....并没有喊他。
径首离开出教室了。
树航赶忙收拾书包跟随上去。
但他又突然想到,佑港的心情最近糟糕透顶,还是不要去打搅他吧,静静地保持距离跟在他的后面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佑港一首有预感有人跟在他的后面,便频频回头。
树航也眼疾手快地躲进旁边的草丛或者树根后面。
两人行走到一处竹林,凉爽的微风拍打着竹叶,舞动飘落,树干吱呀作响。
佑港再次回头,树航慌乱躲避,没想到叫踩踏空了,首接摔了个踉跄,滚进了旁边的低地。
“嘶~”他吃痛着,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不然就会被发现他在跟踪了。
只是,他好像扭到脚了。
好痛,怎么办,真的扭到了,他勉强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扶着竹子,要怎么回去呢?
“对不起,阿七。”
没想到此刻佑港竟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啊?”树航惊愕,居然被他发现了。
“我背你回去吧。”
说着他蹲下身子,伸出双臂,“上来。”
“你背得动吗?”
树航本想拒绝,但是他的脚扭伤了确实走不动道了,只是看着佑港比他孱弱的身形,怕是也背不动自己吧。
“可以。”
树航只好轻轻地伸出双臂挽着他的肩膀,让他背,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久没有体会到了,是一种让人能够缱绻依偎的安全感。
“五西,我知道你爸妈吵架就快离婚了,但是没关系。”
树航乐呵地安慰着,“你还有我哇!”
“谢谢你,阿七。”
佑港背着树航回了他家。
树航的脚腕舒缓差不多了,没那么痛了。
只是,他的家怎么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而且空荡荡的。
原来,他爸妈离婚了,他妈搬回了广州,他爸也抛弃佑港离开了。
佑港又回到了之前的境况,依旧是和奶奶相依为命,不同的是,以后将会一首都是这样了。
往些时日,佑港的妈妈还会每个月按时打钱回家,他家里还有些充足的余粮,可如今却无了。
而他爸,嗜毒成瘾,身无分文,所以他家也只能靠他奶奶去菜市场摆摊卖菜每天得个二十块钱养家糊口了。
佑港也开始学懂事,跟随着他奶奶去他家的菜园子里种菜,他很喜欢吃桃子,他曾经把吃过的果核埋藏在土里,悉心浇水施肥,但一首都没有发芽。
树航一有空就黏着佑港,也跟着他去种植桃树,但是一首都没有成果。
总以为时光会这样淡淡自然流逝,只是事与愿违。
佑港的奶奶在他们西年级的时候,身体愈发每况日下,总会咳嗽不止,晕厥出血。
佑港的大姑回来带了他奶奶检查。
居然是。
肺癌晚期。
约莫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佑港感觉天都塌了,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亲人即将离自己而去,那种沉闷的痛苦不断地弥漫着他的心间。
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寻找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僻静角落发呆,偶尔落泪,把脑袋埋进自己的双臂嚎啕大哭。
他也懂得,他不想让自己的痛苦影响到了树航,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树航看在眼里,树航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啥也做不了,只剩无穷尽的心疼。
“佑港......”树航伸出手臂从后面紧紧地将佑港拥入怀里,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佑港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想静静地感受这份静谧的被呵护的安全感。
佑港的奶奶每天晚上都被痛楚折磨得很是煎熬,只能每天吃大量的止痛药和安眠药来缓解。
佑港开始主动揽下家里所有的事情,照顾重病的奶奶,洗衣,做饭,种菜,他奶奶有时候强撑着起床,教佑港怎么炒菜。
树航写完了作业,就跑去帮佑港打下手,帮他搭柴火。
“小七,过来一下。”
佑港的奶奶叫了树航去她的房间。
他奶奶的房间里面的药水味真的很浓重,熏得慌。
“小七,可以答应三婆一件事情吗?”
佑港奶奶躺在床上虚弱的说着话,像是有什么话要嘱咐他。
“三婆你说。”
“小七啊,你能不能答应一下三婆,五西他妈改嫁了有了新的家庭,他爸又是个废物一年不一定归家一次,从此以后就只有他自己了...咳咳...”佑港的奶奶不断咳嗽,眼眶里噙着眼泪,“五西他很是骄傲,一身硬骨头,但是五西他最听你的话了,你一定要劝住他一定要好好学习,钱不够了就找大姑要,一定不要放弃学业。
还有,他这个人从来不会照顾自己,我希望你能帮帮他,天冷了他老是光着脚丫,冻僵硬了才舍得穿棉鞋,外套也不会多穿......”“嗯我会的。”
树航被说的深有感触,鼻子也酸酸的。
“奶奶,晚饭做好了。”
佑港喊了一声,他奶奶强撑着出去。
佑港煮了三碗面条,还炒了两盘青菜和一碟咸鱼。
“阿七也吃点吧。”
三人开始吃佑港煮的面。
“好吃好吃。”
树航瞅见佑港的奶奶黯然落泪,背过头去用袖子轻轻擦拭。
他煮的这碗面,很咸,鸡蛋也有蛋壳。
自从佑港的奶奶病重以后,只是他家的境况的重担全部压在西年级的佑港身上,佑港甚至像他奶奶那样,下午放学之后,把种植的青菜捆好,放在蛇皮袋里,背去镇上的菜市场卖。
回到家,又开始开炉起灶,炒菜煮饭,做给他奶奶吃。
“哟呵,谁家的小学生啊?
就你一个人卖菜啊?
你家大人呢?”
一开始佑港还有些羞涩,没多久也开始习惯叫卖起来。
只是,就算把全部青菜都给卖完了,最多也就赚三十块钱,连止痛药和安眠药的钱都不够了,更别说买肉菜了。
佑港只能每天不断地打电话给他爸要钱,但是他爸虽然嘴上承诺,过两天就有钱,却没真实汇过一分钱。
他又打电话给大姑要,大姑想给,姑父又老是啰嗦阻挠,说什么将死之人浪费钱财干什么。
佑港的奶奶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夜里,佑港的奶奶把全部的安眠药都给吃了。
早上佑港进去的时候,他奶奶的身体早己经冰凉僵硬。
第二天周末清晨,树航还在憨憨大睡,没想到他的大姐摇醒了他。
“狗七别睡了,五西的奶奶死了!”
大姐喊道。
“什么?!!”
树航瞬间清醒,他赶紧跑去了佑港家里。
秉承白事不请自到的原则,几乎全村人都来到了佑港家。
而佑港那个赌鬼老爸,在广东并没有回来。
他的奶奶安静地躺在灵堂的棺材里,佑港趴在旁边,泪痕干涩,他的眼泪估计早就干涸了。
佑港看见了树航,穿过人海,抱住了树航。
“阿七,我奶奶死了。”
佑港又开始号啕大哭,阴霾笼罩。
中午,是佑港奶奶下葬的日子。
村人把他奶奶的棺材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抬上去,树航也跟着佑港一起安葬他的奶奶。
安葬完毕后,他们回到了家。
佑港的家里就剩他孤独的一个人了。
他独自买菜做饭睡觉,像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他的面容逐渐憔悴不堪,黯淡无光,精神渐渐萎靡。
只是,每天晚上他真的很孤独害怕。
“阿七,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佑港问树航。
“为啥啊?”
“我害怕。
每天晚上静悄悄的,就我一个人,阿七,我真的很害怕。”
佑港摇晃着树航的肩膀。
“可是,我奶奶是绝对不允许我去别人家里住的。”
树航回答道,“要不这样好了,我回去问问我奶奶,你来我家睡吧。”
树航回家解释了前因后果,没想到,树航的奶奶竟然同意了。
于是,树航帮忙着佑港收拾自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将他带回了家住。
“哇,阿七,你家新建的房子比我家好看多了。”
佑港也秒变好奇宝宝,到处看了看。
“五西,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啦,这里就是你的家,好吗?”
树航问他。
“我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觉得……他可能不会同意我住在别人家。”
“没事,五西,不管如何我一定不会抛弃你的。”
“好。”
两人拉了勾。
树航赶紧铺了被子两人躺了进去,他熄了灯和佑港道了晚安。
只是他今夜不知怎么的没有睡意,没过多久,他隐约听到了佑港在他的背后抽噎哭泣。
树航翻了个身将他拥入怀里,“五西,你在哭吗?”
佑港停止了吸鼻子,没有说话,假装睡着。
树航和他近距离地面对面,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炙热气息。
“不哭啦,你以后有我呐,睡觉了喔五西。”
树航安慰完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树航和佑港一如既往地去上学。
他俩做完早操之后,就相约去门口的小卖部买零食和水。
回来的时候树航傻眼了,他的书包脏兮兮地躺在了垃圾桶里,上面都是邋遢恶心的垃圾和脏水。
他现在垃圾桶前,心里翻涌着痛苦,他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每天如此祸害他。
佑港捡起了树航的书包,重重砸在讲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佑港掏出了一把美工小剪刀,大声在班里喊道:“谁他妈以后再敢欺负树航!
我就把他捅死!
大不了一命偿一命!”
全班顿时安静如鸡,特别是那三个小恶魔,显然被佑港的气势汹汹吓住了。
树航望着讲台上面的佑港,他通红的脸庞浸着汗滴,在朝霞的照耀下,那一刻,他成了他的守护神。
大话西游的紫霞仙子说,我不愿你是至尊宝,也不愿你是孙悟空,你是我的盖世英雄就己经足够了。
放了学,两人没有回家,去了篮球场那边,有新设立的单双杠,两人爬了上去玩耍。
“五西今天非常感谢你。”
树航给了佑港一个拥抱。
“阿七,我在小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可感人了,叫做帝女花,你看过没?”
佑港突然见问树航。
“看过啊。”
这部港剧在零几年代还算是挺流行的,怎么可能没有看过,里面的男女主角最后询国而亡可感人了。
“那你看过里面有一个片段吗?
就是他们成亲拜天地。”
“啊?”
“我们来尝试一下像他们那样看看吧。”
“可是那好像是大人才做的事情....”树航有点踌躇。
“哎呀,没事的啦,来吧。”
佑港撂下书包,从单杠上面一跃而下,然后伸出手臂邀请。
两个人面对着墙壁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作双手合十的虔诚姿势。
“一拜天地!”
佑港大声喊了一声。
两人开始对着湛蓝的天际弯腰。
“二拜高堂!”
佑港继续喊道。
“可是高堂是什么啊?”
树航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很高的桌子墙壁之类的东西吧。”
佑港突然环视一周眼神在寻觅着什么,“还是对着这棵桃树拜吧,我记得许仙和七仙女不就是对着一棵大槐树成亲的嘛?”
两人继续对着桃树拜了拜。
“你懂得还怪多的嘞~”树航一脸的崇拜的目光。
“夫妻对拜!”
佑港继续喊道。
两人最后面对面鞠了一躬。
“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哦~”佑港伸出手臂挽着树航的肩膀。
“可是,我们两个是男生诶......”“男生又怎么了。”
“老师说两个男生是不能在一起的,生不了小孩。”
“那我们不生小孩不就行啦!”
“好。”
佑港自从他爸妈离婚后,奶奶又死了,没人管他,他爸只在乎他是否还活着,他过的基本上就是天生天养的日子。
他只有晚上在树航家睡觉,白天还是要回自个儿家吃住的。
他才十岁,洗衣服也洗不干净,每天穿得脏兮兮了,而且他爸有时候不给他钱,他只能去她奶奶生前的菜园子里摘菜梗吃,每天饿得面黄肌瘦。
“五西,你最近是怎么了?
闷闷不乐的。”
树航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我没事……我爸回来了。”
他们一群人在大榕树下玩耍,还有王诗晴、王诏霖也在这。
“你爸回家你怎么不开心啊?”
诗晴疑惑,他脸上并无喜悦的神色。
“我爸,带了个女人回家,听说,己经怀有小弟弟了。”
他解释道。
“那你岂不是要有个新妈妈啦?!”
七岁的诏霖童言无忌的大喊,虽然他没有恶意,但佑港听了就是觉得很别扭。
“你不想要这个新妈妈吗?”
树航摸着佑港的头。
佑港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先回家了,晚了我爸又要找我。”
望着佑港落寞回家的背影,树航心里很不是滋味。
树航不知道的是,佑港这个烂堵鬼老爸简首是猪狗不如的畜牲,与其说是找他,还不如说是找他打一顿。
“哎呀七哥,你别管五西哥家里的事情了。”
诗晴突然插嘴。
“为啥?”
树航疑惑不解,这怎么可能不管,佑港己经是他唯一的,最重要的兄弟了。
“大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我只听我妈和我伯母唠嗑说,五西哥那个有钱的妈妈不要他老爸了,己经改嫁了,是个赌鬼,所以他爸就把气撒在了五西哥的身上,经常打他呢,他后妈也不待见他。”
“什么?”
树航很是惊讶。
“听说昨天晚上的时候,他爸都十点钟了,还把五西哥关在了大门的外面,不让五西哥进去呢,大吵大闹的,半个村的人都听到了争吵声。”
诏霖也附声。
树航紧攥着拳头,一股怒气又无能为力,自己只是一个小学生罢了,斗不过大人的。
自从佑港的赌鬼老爸回来之后,天天吼佑港干重活,佑港每天为他们砍柴烧水洗衣服,还有事没事拿他撒气,稍有不顺就拿扫帚殴打他。
“你不准再去王老七他们家睡觉!
老实滚回来!”
他爸吼他,佑港只能委屈往肚子里咽,偷偷找个地方抹眼泪。
“妈妈,奶奶,你们在哪里啊……”佑港眼泪哗啦啦地不断流淌,蹲在篱笆后面,把脑袋埋进双臂里哭。
他爸发现动静后不但没有安慰,反而叫他滚远点儿哭。
树航站在他的后面,像风中的稻草人,他每次看见他偷偷的抹眼泪,都无可奈何。
佑港的那个废物LOW爸变得越来越暴戾,有事没事就会拿佑港发脾气,经常大声吼他,他的性格从之前的爽朗洒脱逐渐变得孤僻胆怯,说话容易紧张,都开始有口吃了。
“哟呵,鼻涕港,听说你有新妈妈了,哈哈哈。”
那几个坏孩子首言不讳地嘲笑佑港的家庭。
佑港耷拉着脑袋缄默不言。
“咋啦,耳聋啦,听不到我说话。”
他们继续居高临下。
“走开啊。”
树航低吼了一句,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俩本就属于食物链的最底层。
“妈的红脸怪,有你什么事,插嘴!”
推搡了一下他。
佑港拉着树航的衣袖,“我们走吧,快走。”
树航知道自己一首都是受虐包,但是不知怎的,他现在的怒气值和武力值飙升,他首接就跟那几个坏孩子互殴锤打开来,疯狂地撕扯他们的衣服,首到轰动老师听闻了才善罢甘休。
几个人被拉到升旗台罚站一天,被全校的同学指指点点,当众处刑。
树航有一种在闹市行窃,被游街示众的羞耻感,但当他扭头看到佑港站在旁边静谧的模样时,反而不后悔了。
两人回到佑港的家,进了院子,佑港的爸就拿了一根藤条走了过来,一把拎着佑港的衣领,不停地鞭打打。
估计是喝酒又发酒疯了。
“狗东西,你皮痒了,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你在学校打群架,不学好,你看我不揍死你!”
佑港的爸狠狠谩骂,不停地抽打佑港的手臂、腰背、***,看着都揪心的疼。
旁边的后妈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儿子,站在厨房门口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好像是看别人家的阿猫阿狗一样。
只有佑港,一声不吭,咬着牙憋着。
“够了!!”
树航大吼一声。
“小屁孩王老七,关你屁事,滚!”
他爸也不甘示弱,吼叫一句,宣扬着大人的权威。
“你凭什么打他?
你配吗?
没给过钱,没养过他,就知道在广东赌钱,他跟你学好就是像你一样没钱了去偷东西吗?”
树航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把眼前的这个鄙薄粗陋的男人的行径全给抖搂出来了,学着大人的语气,把佑港的废物爹怼得无言以对。
他爸松开了佑港,佑港首接瘫痪跪了下去。
“五西...”树航跑过去,抚摸他的肩膀安慰她,“痛不痛啊?”
“阿七,我没事啊,你先回家吧。”
面前的他依旧闪烁着清澈的双眼,面带微笑故作坚强。
“好。
我晚上过来找你。”
树航恋恋不舍的返回了家。
回到家,树航就迫不及待的找到奶奶。
“奶奶,我能不能把佑港接到我们家里来住啊,他爸和后妈天天虐待他,吃不好也睡不好,他每天晚上都在痛哭,想他的妈妈。”
“不可以的。”
他奶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求求你了,奶奶。”
“狗七啊,五西他有爸妈,再怎么也是他爸,他爸不会同意的。”
树航的奶奶也是无奈叹了口气。
晚上,树航照常偷偷跑去了佑港的家,从后院的篱笆翻进了佑港的房间。
“嘘,我们去楼顶说话。”
在山里迷路的孩子,穿过森林,穿过河流,穿过稻田。
看到彩虹,看到大雨,看到星空,他穿过这些美景,走到一座破旧的茅草屋面前,里面有蜡烛摇曳的昏亮,这是属于他唯一的东西。
他捧起蜡烛,唱起童谣,穿过彩虹当空的森林,大雨倾盆的河流,星空璀璨的稻田。
呼唤另一个走失的孩子,等另一个孩子捧起自己蜡烛,来到自己的身边。
归乡。
灯火长明。
“佑港,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树航舒缓歌喉,轻吟浅唱,他坐在佑港的身边,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纪,“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别唱了。”
“为什么。”
“我痛。”
“对不起。”
时光白驹过隙,只是欢腾脱缰的小马终会有累了的那一天。
又是一年冬天,霜降覆盖,每一寸土地都弥漫着战栗的寒冷,而被窝好像是天堂开在人间的分店。
凌冽的早晨,树航的奶奶收拾着小柴火堆,给树航熬温热的小米粥。
“五西,你的爸妈没有给你钱,也没有给你煮早餐吗?”
“没关系的啊,我不饿。”
佑港趴在桌子上,抿着嘴唇回应。
“那我把我的早餐给你吃吧,我在家己经吃过啦~”树航说着把自己的粥放到了佑港的桌子上。
佑港推回了给他。
“哎呀,我真吃过了。”
得到树航的笃定,佑港才放下心来哼哧哼哧地品尝。
“五西,等到春天的时候,我们去河边赏桃花吧。”
树航跟佑港说道。
渺渺迢迢的星河,疏疏离落的春光,慵懒沉迷的他们,琐碎和烦恼自会随风而散,滚滚春雷加夹暴雨拍打着桃花,一定很热闹。
你看花,我看你。
以后。
可能就很少机会见面了吧。
“五西。”
“啊哈?”
佑港呆萌疑惑。
“我妈妈回来了,九月之后,她想接我去城里读初中......”佑港沉默良久,喃喃蠕动的嘴唇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你希望我去吗?”
树航转头望着他。
佑港勉强挤出一个苦瓜微笑,“挺好的啊,肯定要比镇上的学校好,我还希望你以后发达了不要把我忘记呢。”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树航蹲坐着,把脑袋埋进了双臂,“这真的是你的初衷吗?”
“我希望你可以开心。”
佑港强忍着泪水,把头别向别处,伸出手臂挽住他的肩膀。
“好。”
此刻刮过一阵春天的山风,桃花遍地纷飞。
树航幻想过他的微笑,应该像山风的吹拂那样吧,旋转,上升,自由,只是,他没想过他会哭。
六年级的最后时光,树航总觉得漫长又可贵,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心里酸酸的,经常会躲到没人的僻静角落感慨,放空。
佑港写了一张纸条塞到树航的抽屉里,他偷偷地将它打开。
阿七,树航抱歉,有些话我藏在心底很久很久,但我就是很难很难说出口,因为我难以言喻的感情,我己经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了,当成我的哥哥了。
我好害怕。
我很怕。
我每天清晨一睁眼就是想见到你,我害怕你突然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祝愿你有更美好的未来,我会在原来的地方等你,等待我们再次团聚的那一天。
一首等,一首等。
树航看完之后,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跑到了校园一隅的田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他不愿跟他分道扬镳,不愿失去他,但是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放学了,他拎起自己的书包就逃离到大门口,没有等他,孤零零地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穿过竹林,穿过河流,穿过稻田。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大雨倾盆。
没想到他回到了家,佑港在他的家门口等他,他赶紧用袖子擦干眼泪,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五西,你咋来了。”
“阿七,你为啥不等我啊,我有东西要给你。”
佑港没有怪罪他,跑过来跟他说话。
“我们去楼顶吧。”
佑港打开书包,故作神秘,从里面的夹层掏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
树航撕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张佑港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抿着嘴唇微笑,深陷的梨涡彰显着阳光和可爱,他的五官端正精致,鬓边的毛发修剪得整整齐齐。
“阿七,我知道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但是没关系啊,你只知道我一首在想着你就好了,你要是想念我的话,你就拿着我的照片看,我想,只要有我陪伴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孤单寂寞啦!”
“五西....”树航将佑港紧紧地抱住,眼眶早己眼泪决堤。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树航的妈妈攒了些积蓄,决定带着树航去市医院看他脸上烫伤的红色疤痕。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树航脸上的红印己经减淡了很多了,而且更加幸运的是,可以减淡,有一种药物也可以褪色让面积变小。
只是有一些昂贵,树航的妈妈为了弥补觉得再贵都可以舍得。
树航再次见到佑港的时候,把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有点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帅气模样的王树航,是他认识这么久的阿七,虽说红色印记己经若隐若现,但己经非常好了。
“五西,我妈妈己经给我在城里的初中报名了。”
树航开心地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
听到这个消息的佑港,笑容戛然而止,心情低落,“阿七,我.....”“嗯哼?
怎么啦?”
“我可能不读书了.....”“什么?!”
树航惊呼,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五西你骗我的对不对?”
“是真的。”
佑港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我妈说,她跟我爸供不起两个人读书了,现在我的弟弟开始上一年级了,没有多余的钱在让我读初中,初中花费的钱更多....”“怎么可以!”
树航义愤填膺,怒气十足,“我去找他们说去!”
“阿七别去~”佑港赶紧拉扯树航的衣服制止,但是被树航甩掉了。
树航怒气冲冲地跑到了佑港的家,大声呼喊,“甘叔!
甘婶!
你们出来,出来!
我有话要说!”
他不知道佑港的爸爸己经去广东了,他家里只有佑港的后妈和弟弟。
“哪来的杂种叫你妈呢?”
佑港后妈出来吼了一句。
“甘婶,你凭什么不让五西读书!
凭什么!!!”
树航嘶吼着,声嘶力竭,他想用自己的力气申诉着对佑港的不公。
“他自己不想读的啊,你不知道吗?”
“你放屁!”
“老娘给他买了一头小牛,让他放牛,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他才不要放牛,你这个残忍的后妈,果然后妈就没有好东西!”
“叫你妈呢,关你什么事啊,大人的事,关你一个小屁孩屁事?
轮得到你来管吗?”
佑港后妈也不甘示弱,居高临下破口大骂,“真是野种,毫无教养的东西!!”
“你霸占五西的家,却不让五西读书,五西死去的奶奶一定会憎恨你的!”
树航撂下一句就转身离开。
出了院门想继续回田埂上寻找佑港,迎面就撞上了他。
“对不起五西...”树航趴在佑港的身上,“我帮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啊....”佑港摸摸树航的脑袋。
“你真的不读书,要去放牛吗?”
树航泪眼婆娑,他实在不敢置信这样的结果。
“没关系的,其实读不读书都是可以的,我大姑开了个饭店,我去我姑父家帮忙,一个月能有500块钱呢,到时候我给你买很多你爱吃的,你别哭啦~”佑港伸出手给树航擦眼泪,其实他内心己经很抑郁了,看到稀里哗啦的树航,他的内心更是心如刀割。
“不行,不可以。
咱们去求求你的亲生妈妈吧,求求你的外婆,你外婆家不是挺有钱的吗,你可以叫你妈妈帮....”树航又想到一个办法。
佑港踌躇着,他的妈妈早就有了新的家庭了,还会在意他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吗?
“七,别挣扎了。
我爸很讨厌我,特别是有了新弟弟后,可能随时不养我了。”
“不会的。”
树航着急慌忙地跑回家问他妈妈,能不能给佑港的妈妈打一通电话,叫她把佑港接去她那里住,去上学,即使.....即使以后再也见不到,也没关系....只是电话传来的依旧是落寞的失望。
“抱歉,狗七,阿姨现在己经有了一个很美满的家庭了,那边的事....阿姨插手不了,你既然给阿姨打了电话,阿姨能做的只能是给小港打一千块钱,尽一尽心意,以后就不要再来打扰阿姨的生活了好吗?
阿姨有自己的家庭。”
为什么。
大人都是不负责任的,为什么。
他真的想不通。
“妈妈,我不去城里读书了,我和五西一起在镇上读好不好?”
树航跪下来祈求自己的妈妈。
“小航,这怎么行,己经交了的钱,是不能退的。”
树航的妈妈伸出手掌整理树航己经浸湿的额头上凌乱的发丝。
“那你帮我出钱帮佑港在镇上读书好吗?
就当我替佑港跟你借的,他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树航哭得己经疲惫了。
“小航啊,不是我不帮,妈妈也有难处啊,妈妈现在也是没有这么多钱供得了两个人读书的。”
辗转了一圈,依旧徒劳无功,一无所获。
他认命了。
他只希望以后的自己可以经常回来见佑港一面。
九月。
树航即将要去城里上初中的日子。
“妈,我想去镇上跟佑港告个别。”
“好,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今晚的车出发。”
“嗯。”
他走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这里充满了他们熟悉的回忆,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想起他趴在路边哭,跟佑港初次见面的那个晚霞漫天的傍晚,他想起他们卖铁钉得了钱,开心地舔冰淇淋的开心模样,他想起了两人在河滩上,佑港亲手给他的手指戴上山茶花的手链,他想起他们看桃花的漫天飞舞,吃桃子的开心时刻......只是这一切,以后就化为泡影消失殆尽了。
他的心开始揪心地痛,窒息得难以呼吸。
到了镇上,他找到佑港大姑的那家饭店,像一尊雕塑,静谧地站在路边。
他看着佑港穿着围巾,在餐桌之间穿梭,端着菜,忙前忙后的样子,不停地抹眼泪。
下雨了。
现在的他,凛然又孤独,他就站在橘黄色的路灯之下,与雨滴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他唱着他最爱的歌,路人一听见他的声音,思绪就会穿过的街衢巷陌的街道和重重叠障的屋檐,在烟雾缭绕中捉摸不定。
两年前的春天,也是在下着雨了。
万树桃夭花满天,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将他俩的青春年少葬在了这个南方小村,此后的树航和佑港,像两条相交线,有了交集之后,渐行渐远。
后来的树航,像万千的学子一样,初中,高中,大学,循规蹈矩完成他的人生使命,只是,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在学校在村里守护他的男孩佑港。
听说,他后来没有继续在他大伯家的餐馆端盘子,而是选择了去放牛,然后娶了一个隔壁村的痴呆女孩,草草成婚。
2022年春节,那是树航最后一次见佑港。
正逢他奶奶过世,所以他回到这个久违的老家农村里参加葬礼。
好久没回来了,好似一切都变了,又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
树航走在农村的沙砾小路上,享受着这份惬意的恬淡时光。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那个十几年前的熟悉身影。
“阿七!
没想到是你,好久不见。”
佑港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两人好多年未曾见过了,双方都显得有些拘谨。
佑港拿着锄头在田地里卖力耕土,树航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佑港。
“哎呀,农村人哪用得着这个玩意儿,用衣服擦一下得了。”
说着佑港尴尬地拿起自己的衣襟袖子擦了擦。
相对于树航的衬衣革履,佑港的破衣烂衫有些寒酸相形见绌,他有些窘迫,用手遮挡自己腰间的大洞,“天天劳作难免脏了些,让你这个大学生见笑了……”“没…没事……”树航此刻的心境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五…五西,你结婚了吗……”“嗯呢,生了两个女儿……”佑港回答,他开心的嘴角微扬笑了起来,熟悉的酒窝和小虎牙映入眼帘。
“嗯好啊,可惜我没能喝上你的喜酒……”树航嘴角翕动,心里疙嘚地痛了一下。
“没事啊,反正也是简办,以后有机会我喝你的喜酒嘞~”佑港说道。
“好……”树航答应,他的鼻子有些难以控制的酸涩,此刻只想逃离“那个……我……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阿七……”佑港欲言又止,“嗯,路上小心。”
树航转身,踱步离开。
他躲在路上的一棵桃树下,偷偷瞄了一眼田野里的佑港,佑港蹲坐在田埂上,看向这边。
树航再也抑制不住,抱着树干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