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带。
四周浓雾弥漫,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出祠堂门槛外堆积如山的动物骸骨——牛头马面,甚至还有半只穿着红绸裤的人类小腿。
"苏黎同志,你确定要来白崖洞?"三天前村支书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
这个挂着"湘西民俗保护基地"铜牌的荒村,十年前就彻底消失在官方地图上,只有守林人在山涧捡到过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铃铛。
手电筒剧烈晃动起来,镜头里赫然出现三排泥塑人像。
供桌中央摆着盏琉璃宫灯,灯油里漂浮着片指甲盖大小的人形阴影。
当我凑近观察时,那团丑陋印记突然睁开三只血瞳,喉咙里发出婴孩啼哭般的呜咽。
"别碰!"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转身瞬间,冷风卷起满地符纸,露出墙角蜷缩的少女。
她穿着褪色红袄,左眼蒙着浸血的纱布,怀里抱着个青瓷坛子,"他们马上就来巡山了。
"我注意到她脚踝系着的五色绳,正随着动作渗出暗红血珠。
正要询问,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混着铁链与兽类的喘息声从地底传来。
"快走!"少女扯断五色绳将我推进地窖,自己却转身走向供桌。
她掀开坛盖的刹那,我看见无数蛆虫正从腐烂的桃木中钻出,缠住她***的小腿往上攀爬。
地窖石门轰然闭合前,我看到她脖颈浮现出与供桌上人偶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地窖石壁上凝结着厚厚的血痂,我的手电筒照到角落堆着十几具干尸。
那些穿着明清服饰的尸体都保持着端坐姿态,胸口插着半截桃木剑,最诡异的是所有尸体的左手无名指都戴着青铜铃铛。
当我摸到第三具尸体怀里的硬物时,腐肉突然蠕动着裂开,露出枚刻着"永乐四年制"的铜铃。
铃舌上挂着的褪色红绸,此刻正渗出新鲜的血珠,滴落在尸体龟裂的嘴唇上。
"原来你就是那个..."背后响起阿傩的声音,她蒙着眼罩的左眼眶里涌出黑水,右手指尖暴涨出三尺青芒,"他们等了三百年的双生祭品。
"地窖开始剧烈震颤,墙缝里渗出粘稠的液体。
铜铃在我掌心发烫,那些干尸突然集体睁开空洞的眼窝,喉咙里发出混着男女老幼的哀嚎。
阿傩的红袄无风自动,她怀里的青瓷坛腾起袅袅白烟,隐约传来唢呐吹奏的冥婚曲。
"姐姐在找妹妹。
"她扯下蒙眼的纱布,那只眼睛已经变成浑浊的灰白色,"就像三百年前,他们在桃林里找你一样。
"铜铃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地窖顶部的砖石开始剥落。
透过裂缝可以看到漫天血月,村口的老槐树上绑着七具穿嫁衣的尸体,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钉着五寸长的青铜钉。
阿傩的白裙在血雾中愈发鲜艳,她踩着满地蠕动的尸群走来,腐烂的桃木簪子***我发间:"那年你姐姐穿着同样的红嫁衣跳崖,为什么没死?因为她的魂魄困在铃铛里等你..."地面突然塌陷,我随着碎石坠入黑暗。
下坠过程中,铜铃贴着我的心脏狂跳,耳边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新娘的呜咽、婴孩的啼哭、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阿傩站在悬崖边,她举起铜铃对着血月摇晃,身后站着三百年来所有的新娘亡灵。
地牢里霉味裹挟着血腥气直冲鼻腔,我的靴底踩过黏腻的黑色物质。
火把照亮墙壁时,我倒抽冷气——那些不是简单的青砖缝隙,而是无数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新旧血痂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交叠出狰狞的纹路。
阿傩赤脚踩在潮湿的地面上,绣鞋尖挑着盏白灯笼。
跳动的火光映在她脖颈青紫的掐痕上,那是道新鲜的指印,"永乐年间有个叫陆九卿的铸剑师,带着十二个童男童女在溶洞里熬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她忽然贴近我的耳畔,灯笼坠地瞬间,我看到她后颈密密麻麻全是符咒烙印,"他们在铜液里掺了金粉,但真正让铃铛活过来的......"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惨叫声像生锈的齿轮刮擦着灵魂。
阿傩指尖燃起幽蓝火焰,照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根本不是什么采矿图,而是无数双重叠的小手,每只手掌都缺了无名指。
"每个铸铃匠都要亲手剜下自己的孩子心脏。
"她笑着转身,嫁衣下摆渗出暗红血迹,"你看,他们连指甲盖都没留全。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岩缝里卡着几十枚带血的指甲,最新鲜的指甲还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铜炉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沸腾的铜液中浮沉着半截手臂。
我踉跄后退撞翻火盆,火星溅上裙摆的瞬间,整座地牢开始震颤。
阿傩的头发无风自动,她蒙着白布的头颅缓缓转向我,露出青紫肿胀的脸颊:"姐姐当年没能等到你,这次轮到你了。
"我摸向口袋里的青铜铃,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村支书办公室看到的族谱。
泛黄的纸张上,陆九卿的名字旁标注着"长女陆秋棠,***陆秋月",而我的身份证复印件正压在族谱下方,墨迹在"苏黎"二字上晕染开来。
铜炉发出垂死的嘶鸣,沸腾的铜液突然凝固成无数个扭曲的人形。
阿傩撕开嫁衣,胸口狰狞的伤口里涌出黑色粘稠液体,她将铜勺探入胸腔舀起一勺,"快蘸点血!这是永生的秘方......"我咬破手指的瞬间,铜铃终于发出真正的声音。
不是哀鸣也不是诅咒,而是一串清越的童谣。
地牢四壁的童尸突然集体睁眼,他们空洞的眼窝里涌出萤火虫般的蓝光,十二道锁链从虚空中垂下,末端拴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
阿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额头的血符开始脱落。
我趁机扑向铜炉,滚烫的铜液泼在脚背的瞬间,我看到倒影里自己变成了穿红嫁衣的新娘,手中握着的不是铜勺,而是一把沾满血污的桃木梳。
地牢最深处的岩壁上留着三道平行的灼痕,像是某种巨兽的獠牙。
阿傩举着火把往下照,硫磺味裹着腥甜的血浆扑面而来,"这就是九卿叔公的熔炉。
"我蹲下身,手电筒光束扫过岩缝里凝结的黑色物质。
那些胶质物表面浮着一层油膜,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琥珀光泽。
阿傩突然用指甲抠下一块焦黑的皮肉,"你闻不到吗?这是三百年来渗进石头里的骨髓香。
"随着她的话语,头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上百根铁链从地底垂下,末端拴着面容模糊的躯体。
当第一具尸体被拽到熔炉上方时,我终于看清那些"工匠"脖颈后的烙印——不是符咒,而是用铜针刺入皮肤的星宿图。
"陆家世代都是铸铃匠。
"阿傩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撕扯出来的,她踢开一具蜷缩的童尸,尸体腹部赫然插着半截桃木钉,"开炉前要用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镇炉,再用他们的眼泪调铜水。
"铁钳夹住少女的脚踝时,我终于明白岩壁上的抓痕是怎么形成的。
那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拼命蹬踹,指甲在花岗岩上刮出长达半米的血痕,直到铁钳掐断她的脚腕。
阿傩掰开她青紫的下巴,将铜勺探进她喉管,"姐姐说过,取心头血能让铃铛认主。
"铜液在坩埚里发出妖异的蜂鸣,沸腾的液体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
我突然注意到那些漂浮物在缓缓旋转,组成一个巨大的"卍"字符。
阿傩将童尸的心脏按进铜液时,整个地牢开始共鸣,岩壁上的星宿图次第亮起血光。
"这才是真正的永生秘术。
"她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伤口里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不断增殖的青铜丝,"每代铸铃师都要用自己的血肉喂养铜炉,等十二个童尸炼成铃铛..."地窖突然剧烈震动,我摔倒在血泊中。
手电筒滚到阿傩脚边,光束照亮她后背密密麻麻的旧伤——那些伤口里嵌着青铜钉,每根钉尾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最中央那根钉子特别粗大,顶端还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
"姐姐当年就是在这里被钉死的。
"阿傩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她抬起的手掌正在异化,皮肤下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液态的青铜,"他们说双生女的血能让铜铃蜕变成..."铜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具的匠人在火中跳舞、童尸们用生锈的铜锁链互相捆绑、还有阿傩穿着染血嫁衣站在悬崖边,手里捧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
当视线恢复清明时,阿傩已经站在熔炉旁。
她脖颈上的血管全都凸起,形成青铜铃铛的纹路,手中的铜勺盛着粘稠的金色液体。
最可怕的是她的瞳孔——左眼仍然是灰白色,右眼却变成了熔融的铜水颜色。
"该你了。
"她将铜勺递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青铜材质,指缝里还粘着干涸的血痂,"姐姐在等妹妹补全最后一道工序。
"地窖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那些被铁链拴住的"工匠"们正在融化成一滩滩铜水。
阿傩背后的星宿图发出红光,照亮岩壁上新刻的字迹:永乐四十九年,陆氏双女祭天铸铃。
落款处的日期,赫然是今天。
阿傩的右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化,青灰色铜锈从指尖向手臂蔓延。
她撕开衣领,露出胸口盘踞的青铜根须——那些血管状的金属丝正在吮吸皮下组织,每吞噬一点血肉就膨胀出新的枝桠。
"姐姐当年就是在这里被钉死的。
"她举起半截焦黑的桃木钉,钉尖还粘着暗红血痂,"他们说双生女的血能让铜铃蜕变成..."地窖突然剧烈震颤,岩壁上的星宿图迸发出刺目光芒。
苏黎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已完全青铜化,指缝间渗出粘稠的铜绿。
当她触碰阿傩的肩膀时,冰凉的金属直接穿透皮肤,与对方体内的青铜丝融为一体。
"快走!"阿傩嘶吼着甩开她的手,脖颈处的血管突然爆裂,喷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沸腾的铜浆。
那些液态金属在空中凝结成十二柄青铜剑,剑柄都镌刻着童子的生辰八字。
地牢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上百具童尸破土而出。
他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磷火,四肢关节诡异地扭曲成铸造模具的形状。
最骇人的是那些尸体的腹部——全都插着一柄桃木钉,钉尾拴着的五色绳正与阿傩腰间的绳索相连。
"铸铃需要活体模具。
"阿傩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她扯断一根青铜丝插入苏黎的锁骨,"你姐姐当年熬了四十九天才死透,现在该轮到你了。
"剧痛让苏黎发出惨叫,但更可怕的是视觉冲击——那些钻入体内的青铜丝竟在皮下编织成细密的网状结构,她的皮肤表面逐渐浮现出与祠堂供桌上人偶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阿傩胸前的青铜丝突然暴涨,将她整个人裹挟着拖向熔炉,沿途留下蜿蜒的血色铜痕。
当苏黎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趴在铜炉边缘。
手掌按在滚烫的铜液上,皮肤瞬间碳化脱落,露出底下流动的青铜物质。
阿傩站在她身后,嫁衣下摆浸透了粘稠的铜浆,脸上却浮现出诡异的温柔笑容。
"姐姐你看,"她举起苏黎的青铜手掌,金属表面映出三百年前那场殉情大火,"我们的血终于把白崖洞变成了真正的炼狱。
"地窖开始崩塌,青铜丝从四面八方的裂缝中涌出。
苏黎看到无数个自己正在铜液中沉浮,每个身影都穿着不同年代的嫁衣。
最深处那具穿着明代服饰的"自己"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里涌出大量铜屑,堆积成她左眼缺失的瞳孔。
阿傩将桃木梳***她新生的青铜颅骨,梳齿深深嵌入颈椎:"该让陆家血脉永远流传下去了。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地牢裂口时,人们发现山涧边躺着两具交颈的青铜尸体。
她们胸口都嵌着半枚桃木钉,缠绕的五色绳上悬挂着十二枚青铜铃铛。
最可怕的是尸体的手掌——苏黎的右手仍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指缝间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那是她在最后一刻抓下的阿傩的皮肤组织。
而在溶洞深处的青铜熔炉里,新的铜液正在沸腾。
表面漂浮着一缕金色的长发,每当月光照射时,就会发出与人类心跳完全一致的韵律。
苏黎的青铜手掌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指骨延伸出锋利的铜刺,皮肤表面布满类似电路板的纹路。
她低头看着自己半人半铜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