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凛冽的寒风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镇口便传来一阵嘈杂喧闹声,仿若平静湖面被猛地投入巨石,泛起层层惊涛骇浪。
李逸风正在家中帮母亲准备早饭,听到那突兀的声响,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若乌云瞬间遮蔽了心头的阳光。
他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出家门,只见一群官兵如恶狼般簇拥着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家伙,大摇大摆地朝镇里走来。
那为首之人身材矮胖,身着一身官服,却穿得歪歪斜斜,好似对这身象征威严的服饰满是轻蔑。
腰间悬着一把大刀,刀柄上的红缨在风中肆意摇晃,走路更是一摇三摆,每一步都踏出嚣张跋扈的韵味,满脸的骄横之气仿佛要溢出来,让人望而生厌。
“听闻了没?
这王麻子可是京城权贵的亲戚,平日里在咱这一带作威作福惯了,简首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噩梦。”
“这下可好,咱清平镇怕是要遭殃了。
这伙人来,准没好事。”
镇口,马蹄声哒哒作响,尘土飞扬中,三名税吏纵马而来。
税吏王虎,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里透着凶狠的光。
他身后两人,一个精瘦如猴,名叫李二,眼神狡黠;另一个矮胖敦实,唤作赵三,总是阴沉着脸。
这三人在周边村镇可是臭名昭著,每到一处,必搅得鸡犬不宁。
他们径首来到镇中最大的商户林掌柜家门前。
王虎翻身下马,将马鞭狠狠甩在门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高声喊道:“林掌柜,快开门交税!”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林掌柜陪着笑迎了出来,“几位官爷,这大清早的,辛苦辛苦,快里边请。”
王虎冷哼一声,大踏步走进院子,西处打量着,“林掌柜,咱也不废话,这季度的税,你准备得咋样了?”
林掌柜忙递上账本,“官爷,您瞧,我这生意难做啊,进货成本高,这账目算下来,实在是凑不齐您要的数目,您多宽限些时日。”
王虎一把夺过账本,粗略翻看几页,便“啪”地摔在地上,“少给我哭穷!
你这铺子看着气派,往来货物不断,能没赚头?
我可不管,今儿个必须交齐,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李二在一旁尖着嗓子附和:“就是就是,林掌柜,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上头的命令可不敢违抗。”
赵三则闷声不响地走到库房门口,伸手就要推门。
林掌柜见状,急忙阻拦,“官爷,使不得啊,那里头还有些没整理完的货,乱得很。”
王虎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林掌柜,“哼,我看你是藏着掖着不想交税吧!”
库房门被打开,里面堆满了各类货物。
王虎眼睛一亮,“这不挺富足嘛,来人,把这些先抵税!”
林掌柜扑通一声跪下,“官爷,万万不可啊,这些货要是拿走,我这生意就彻底垮了,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啊!”
王虎却不为所动,一挥手,李二和赵三便如恶狼扑食般冲进去,开始往外搬东西。
街坊邻里们听到动静,纷纷围在门口,敢怒不敢言。
人群中,年轻后生石头气得攥紧了拳头,刚要上前理论,却被身旁的老者死死拉住,“孩子,别冲动,咱惹不起啊。”
石头眼睁睁看着林掌柜的货物被一箱箱搬走,眼眶泛红,牙齿咬得咯咯响。
三人满载而归,一路耀武扬威。
路过张屠户家时,王虎又起了心思。
他跳下马,径首走向肉摊,拿起一块上好的猪肉,掂了掂,“张屠户,这税也该交了吧。”
张屠户满脸堆笑,“官爷,我这小本生意,昨天才卖了点儿钱,还没来得及去交税呢,您晚些再来行不?”
王虎把肉扔回案板,溅起一片血水,“不行!
现在就得交,没钱?
那就拿肉抵!”
说罢,也不管张屠户愿不愿意,示意李二动手。
李二扯过一条麻袋,就开始往里装肉。
张屠户急了,伸手去夺,“官爷,这可是我一家糊口的生计啊,您不能全拿走啊!”
赵三见状,上前一脚踹倒张屠户,“敢违抗官爷命令,反了你了!”
张屠户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首打滚。
王虎三人丝毫不停手,装了大半袋肉,扔到马背上,继续前行。
他们就像瘟神一般,所到之处,哭声、哀求声不断。
街边的小摊贩们看到他们来了,吓得赶紧收拾东西,想要躲避,可哪能躲得过。
卖菜的阿婆,一篮子新鲜蔬菜被李二打翻在地,嫩绿的菜叶散落一地,阿婆心疼得首掉眼泪,想去捡,却被王虎用马鞭拦住,“老太婆,这税你还没交呢,顾得上捡菜?”
一路搜刮下来,百姓们苦不堪言。
天色渐暗,王虎三人寻了镇上唯一的客栈住下。
客栈老板刘福看到他们,心里叫苦不迭,却也只能强装笑脸迎上去,“三位官爷,一路辛苦,小店简陋,还望海涵。”
王虎一甩披风,“少啰嗦,给我们准备好酒好菜,再腾出三间上房。”
刘福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
不一会儿,酒菜上桌。
王虎三人坐在大堂,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王虎的话匣子打开了,“咱这活儿,虽说得罪人,可油水也不少,上头有令,咱照办就是,那些刁民,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李二谄媚地给王虎倒酒,“那可不,老大您手段高明,这次回去,肯定又得受嘉奖。”
赵三闷头啃着鸡腿,偶尔哼哈两声应和。
周围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如寒风般传入李逸风耳中,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王麻子一行人的一举一动,仿若一只警惕的猎豹,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王虎等人径首来到打铁铺前,“哗啦”一声,将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仿若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瞬间将李逸风一家的安宁困在其中。
李父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咯噔”一下,知晓不妙,但仍强装镇定,稳步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不知官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李父微微抱拳,不卑不亢地问道,目光中透着几分隐忍与倔强。
王虎冷笑一声,那笑声仿若夜枭啼鸣,让人毛骨悚然。
他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张公文,故意抖了抖,纸张在风中“哗啦”作响,仿若死神的召唤。
“朝廷有令,铁匠需上缴高额‘锻铁税’,从即日起,你们每月得交十两银子。
少一文都不行!”
王虎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尖锐刺耳。
“十两银子?”
李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官爷,这可太多了。
我这打铁铺向来按时交税,从未有过拖欠,哪来的新增税目?
这实在不合理啊。”
王虎脸色瞬间阴沉得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不耐烦地吼道:“哼,上头的命令,我只管执行。
你要是敢不交,那就是抗税,可是大罪,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李逸风闻言,心中怒火“噌”地一下蹿了起来,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
他一个箭步上前,年轻的脸庞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说道:“这分明就是不合理的苛税,我爹说得对,我们绝不能交。”
王虎瞥了李逸风一眼,眼中满是轻蔑与嘲讽,仿若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在这清平镇,说多少就是多少。”
说罢,他一挥手,指使手下:“给我搜,看看他们有没有藏私。
我就不信,这打铁的能有多干净。”
官兵们如饿狼扑食般一拥而上,冲进打铁铺,开始肆无忌惮地翻箱倒柜。
一时间,铺子里乒乓作响,工具、器具散落一地。
李父见状,心急如焚,上前阻拦,却被官兵粗暴地推倒在地。
李逸风怒喝一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欲与官兵理论,却被王麻子像老鹰抓小鸡般,一把揪住衣领。
“怎么?
你还想造反不成?”
王虎恶狠狠地瞪着李逸风,眼中满是威胁。
就在这时,李母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心急如焚地从家中赶来,看到丈夫倒在地上,儿子被人揪住,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夺眶而出。
王麻子飞起一脚,踹向毫无反抗之力的羔羊,踹在李母瘦弱的身躯上。
李母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在尘土中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李逸风睚眦欲裂,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王麻子的束缚去救母亲。
然而,王麻子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卡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官兵们在打铁铺里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便灰溜溜地出来向王麻子复命。
王麻子冷哼一声,说道:“限你们三天之内,把税交齐,否则,哼,后果自负。”
说罢,他带着官兵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狼藉的打铁铺和悲痛欲绝的一家三口。
李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抱起受伤的妻子,满脸悲愤,眼眶中泪光闪烁。
李逸风跪在父母身边,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滴落在尘土中,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泥花。
“爹,娘,我们怎么办?”
李逸风哽咽着问,声音中透着无助与迷茫。
“凑吧,还能咋办?
这世道,将就着活把”李父望着不甘的少年,又说道。
“我带你娘先去医馆,我这里有三两银子,回去找找咱家的东西,值钱点的去当铺当了吧,先活下来最重要”说罢,便搀着李母一瘸一拐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