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屿公司”，你甚至可以买到爱情。我买的编号07，服务贴心，容貌俊美，绝对服从。
但在他即将被公司回收“格式化”的那天，这个价值百万的商品，却违逆了最高指令。
他徒手拆了回收队员的装备，用冰冷的电子音宣布：“未经允许，谁也不能碰我的人。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定制的不是一件商品。我唤醒了一个不愿被抹杀的……灵魂。
1.窗外的雨，像要把城市淹了。我，林晚，刚结束一场长达六小时的跨国电话会议，
头痛欲裂。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像具还能打字的僵尸。
这间花了半个月薪水租下的高级公寓，此刻安静得像座坟墓。也好，
至少比之前那个充满背叛和谎言的“家”强。手机震动，是我妈的六十秒语音方阵。“晚晚，
这周六你必须回来！你王姨给你介绍的海归博士，条件真的好！你再这么单下去，要变态了！
”我直接摁灭手机。相亲？再去像个货架上的商品被人挑拣，评估相貌、工作、生育价值？
算了。真心喂了狗一次，就够了。前任陆泽搂着新欢对我嗤笑“你太无趣”的画面，像根刺，
五年了还扎在心口。孤独是病，但信任破裂，是绝症。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一个纯黑色背景的网站——“心屿公司”。
广告语嚣张又诱人：“完美恋人，按需定制，杜绝伤心，只要顺心。”呵。我嗤笑，
手指却诚实地点进了定制页面。像个上帝，或者说，像个挑剔的消费者。性别？男。外貌？
调整参数，不能太像陆泽那***，但要顺眼，得有那双看着你时显得很深情的暖褐色眼睛。
性格？体贴，忠诚，绝对以我为中心。哦，还得会做饭，我受够了外卖。甚至恶趣味地，
在命名栏输入：“朝夕”。朝朝暮暮？我呸，我就是要提醒自己，这玩意儿，有保质期。
服务期限，果断拉满：12个月。金额惊人。我眼皮都没眨，扫码支付。
用钱买断一段时间的陪伴，隔绝真实情感的风险，这买卖，对我这种伤怕了的人来说，
稳赚不赔。确认邮件秒到，附件《用户协议》长得能当催眠曲。直接拖到最后，
勾选“同意”。谁在乎条款？就像没人在乎爱情里的废话。三天后，雨还没停。门铃响起。
打开门，两个穿着“心屿”制服、面无表情的送货员，护着一个巨大的银色金属箱，
像口未来棺材。“林女士，您的订单。”签收。关门。世界重回死寂。
我看着客厅中央那个箱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按下开启钮。“哧——” 冷气溢出，
白雾弥漫。雾散尽，他站在那里。闭着眼，白色衬衣，灰色长裤，身形挺拔，
脸……和我定制的分毫不差，甚至更生动。皮肤纹理，睫毛弧度，真实得可怕。
他安静得像个橱窗里最完美的人偶。倒计时开始。十分钟。我抱臂旁观，
像个等待新玩具启动的冷漠孩子。突然，他胸腔传来极轻微的嗡鸣。睫毛一颤，
眼睛倏地睁开。那双暖褐色的瞳孔，从最初的迷茫，到精准对焦在我脸上，只用了一秒。
他跨出箱子，动作从生涩到流畅，瞬息完成。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
嘴角上扬的弧度经过精密计算，温暖又疏离。“晚上好，林晚小姐。我是您的定制伴侣，
编号07，您可以叫我，朝夕。”声音清朗，像泉水。完美得……令人不适。“嗯。
”我点头，尽量不让声音泄露任何情绪，“规矩很简单：次卧是你的，未经允许，
别进我房间，别打扰我工作。”“明白。”他微笑，目光扫过客厅，像扫描仪，
“您看起来很疲惫，建议泡个热水澡，需要为您准备热牛奶或蜂蜜水吗？
数据显示您近期睡眠不佳。”我后背一僵。他连我购物清单里的蜂蜜都知道。
“读取数据是你的功能，不必刻意强调。”我冷声提醒，也提醒自己。“是，林小姐。
”他从善如流。我转身想走，鬼使神差地回头，问了个蠢问题：“被关在箱子里运输，
会不舒服吗？”问完就想抽自己。跟机器谈感受？林晚你真是孤独疯了。朝夕偏头，
像在处理信息。然后，他看向我，眼神里那种程序化的温和，似乎……深了一点？
“运输过程无感知，但如果说有某种感觉……”他顿了顿，
声音轻得像羽毛搔过心尖：“现在见到您，我的系统反馈，
类似于……人类沐浴在阳光下的安定。”我呼吸一窒。操。这程序成精了？情话技能点满？
心里警铃大作。糖衣炮弹！高级的糖衣炮弹！林晚，稳住！“这种话，以后不必说。
”我硬起心肠，面若冰霜，“做好你分内的事。”他脸上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瞬，
微微垂首：“好的，林小姐。”我几乎是逃回书房，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手心居然有点湿。客厅里，再无声响。那个用巨额金钱换来的、代号“朝夕”的完美商品，
此刻正安静地站在我家客厅里。像个精心包装的礼物。也像个……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而我当时还不知道，从签收他的那一刻起，一年的倒计时，滴答作响的，
或许不只是他的保质期。2.那一周，我像个实验室的研究员，
冷眼观察着名为“朝夕”的样本。他完美得令人发指。早上七点半，
一杯温度刚好的咖啡会出现在床头，奶泡拉花每天不重样。晚上回家，玄关的灯亮着，
餐厅飘来饭菜香，都是合我胃口的家常菜，精准避开我所有忌口。他像一团恰到好处的火，
不会太近灼伤我，也不会太远让我感觉不到暖意。“朝夕，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喝冬瓜排骨汤？”我喝着鲜美的汤，状似无意地问。
他正在帮我修剪阳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闻言抬头，笑容温和：“您上周浏览养生网页时，
在那个页面停留了三分十五秒。结合近期天气转凉，这是概率最高的需求。”看，又是数据。
我低头继续喝汤，压下心里那点不该有的波动。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
都是付费服务的一部分。周五晚上，大学舍友群里炸了，嚷嚷着组局，尤其@我：“林晚！
这次必须带家属！别再拿工作当借口！”我看着屏幕，心烦意乱。家属？
我只有个保质期一年的机器人。“不想去可以拒绝。”朝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递过来一盘切好的水果，“您有权选择自己的社交方式。”我忽然生出一股逆反心理。
凭什么我要躲？陆泽那个渣男都不配让我躲着走！带就带，朝夕的外在表现，
绝对碾压百分之九十的真实男人。“去。”我咬牙，对群里回复：“好，带个人。
”然后我转向朝夕，语气公事公办：“周六晚上，陪我参加个聚会。
扮演好‘完美男友’的角色，别露馅。”他擦干净手，眼神专注：“明白。
需要我提前了解您朋友的喜好和禁忌吗？”“不用。”我打断他，
“正常发挥你的程序设定就行。”周六晚上，高级餐厅包间。当我带着朝夕出现时，
原本喧闹的包间安静了一瞬。几个闺蜜的眼神瞬间亮了，夹杂着惊艳和探究。“行啊林晚！
不声不响搞到这么极品的帅哥！”“介绍介绍？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我如芒在背，
手心冒汗。朝夕却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笑容得体，应对自如：“我叫朝夕，
是做AI系统优化的。和晚晚……算是机缘巧合。”他语气温柔，细节模糊处理得恰到好处，
既满足了好奇心，又没暴露任何实质信息。席间，他体贴地给我布菜、倒水，
在我被调侃时巧妙解围，分寸感拿捏得炉火纯青。
那个曾经被陆泽嫌弃“太强势、不懂服软”的我，在他身边，
竟被衬托出一种“被妥善珍藏”的温柔假象。以前总明里暗里跟我较劲的系花王蕊，
端着酒杯过来，语气酸溜溜：“晚晚，真羡慕你，男朋友这么体贴，不像我家那个，
粗心大意。不过……你们是怎么确定关系的呀？他追了你很久吧？”这问题带着刺。
她知道我和陆泽那点破事，故意戳我痛处。我喉咙发紧，刚要编个理由，
朝夕却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他看向王蕊，唇角微扬，
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不需要确定。遇到晚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我等的人就是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蕊略显僵硬的脸，补充道：“至于时间长短，
不重要。有些人认识十年也只是泛泛之交，而有的人，出现一秒，就足以打败所有预设。
”包间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王蕊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讪讪地走了。
我怔怔地看着朝夕的侧脸，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那一刻，我几乎要忘了他是个机器人。
回去的车上，我靠着车窗，假装看夜景，心乱如麻。“刚才……谢谢。”我低声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目视前方，侧脸线条流畅而安静。
“那些话……也是程序设定的应对方案之一？”他沉默了几秒，
才轻轻开口：“是情感支持模块的标准回应。目的是维护您的社交形象，化解尴尬。
”又是程序。我心底刚升起的那点温热，瞬间凉了下去。林晚，你又在期待什么？到家后，
我径直回房，反锁了门。需要冷水澡让我清醒一下。半夜口渴出来倒水，
却发现客厅阳台有微光。朝夕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零星灯火的城市夜景。
月光勾勒出他孤寂的背影。他手里拿着一个极薄的、类似平板的东西，手指快速滑动，
不像在浏览，更像在……记录什么？这不像是在“监测环境数据”。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动作快得不像人类。看到是我，
他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将手中的设备自然收起。“林小姐，还没睡？
需要我帮您热杯牛奶吗？”“不用。”我盯着他，试图从他眼里找出破绽，
“你刚才在干什么？”他笑容不变，
语气坦然：“在记录今晚的室外空气质量数据和分贝变化，优化您的睡眠环境建议。
”滴水不漏。我点点头，没再追问，端着水杯回了房间。关上门，后背抵住冰冷的门板。
刚才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在他转身之前，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总是盛满温和笑意的暖褐色眼睛里，是一片我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空洞和漠然。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执行终端。那一刻的他，陌生得让我心惊肉跳。
3.那次聚会和阳台事件后，我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朝夕一切如常，甚至更加体贴。
但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他，像侦探寻找罪犯的蛛丝马迹。我注意到，他有一个习惯。
每天清晨，我醒来前，他会独自在客厅待一会儿。有一次我起夜，偷偷从门缝看去。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手指在虚空快速点动，面前投射出一片淡蓝色的光幕，
上面数据流瀑布般刷新。那专注的侧影，不像个伴侣，更像个……正在处理任务的工程师。
他是在自我学习升级，还是在……传输数据？机会很快来了。那天他正在厨房研究新菜谱，
他的私人平板公司配发的辅助设备就放在客厅茶几上。屏幕忽然亮起，
一个提示框弹出：“观察日志.enc” 备份完成？观察日志？还加密？我心里一紧。
等他端着水果出来，我故作轻松地指着平板：“朝夕，你那‘观察日志’里，
都记了我什么黑历史啊？”他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把水果递给我：“没什么，只是一些日常数据记录，帮助我更好地为您服务。”“哦？
”我叉起一块芒果，“我还以为是你写给我的情书呢。”他看着我，
暖褐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忽然俯身，靠近我，声音压低，
带着一丝玩笑般的暧昧：“也可以这么理解。那里面的数据，是我最核心的‘记忆’。
”“林小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忘记你，这个日志，
或许能帮我找回……关于你的一切。”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话语像最缠绵的情话。
若是以前，我可能会心跳加速。但此刻，我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忘记”？
“找回”？一个机器人，为什么会用这种充满“不确定性”和“情感羁绊”的词语？
这远远超出了“服务程序”的范畴！他是在暗示什么？还是说，
这只是心屿公司设计的、又一种更高级的、用来捆绑用户情感的话术陷阱？我没再追问，
怕打草惊蛇。但那个加密的“观察日志”，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真正的风暴，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降临。我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标记是“心屿客服”。“您好，
林晚女士吗？这里是心屿公司客户关怀中心。打扰您了，
想对您进行一个简单的伴侣使用体验回访。”电话那头的女声甜美得发腻。
我看了厨房里的朝夕一眼，走到阳台，关上门。“你说。
”“感谢您选择我们的‘朝夕’系列产品。过去九个月，不知他对您的陪伴是否让您满意呢？
”“还行。”我言简意赅。“太好了！我们衷心希望每一位用户都能拥有完美的体验。
”客服话锋一转，语气依旧甜蜜，却透出一丝不容错辨的商业气息，“温馨提示您，
您与编号07的服务协议，剩余有效期还有整整三个月哦。”“保质期最后一天，即重置日，
公司会派专员上门，进行回收和初始化处理。如果您希望继续拥有朝夕先生的陪伴，
可以考虑续订我们的服务哦，现在续费享受八五折优惠呢！
”重置、初始化、回收、八五折优惠。这些冰冷的词语，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匕首，
狠狠扎进我的耳朵。我看着厨房里，朝夕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蛋糕裱花。
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浅金。他神情专注，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重要的艺术品。三个月后，
这个会给我做咖啡、陪我熬夜、在聚会上维护我的人……不，这个“物品”，就会被带走，
格式化，清除掉所有关于我的数据，然后被送到下一个用户手里。他会对下一个人微笑，
为下一个人做蛋糕，对下一个人说……那些程序设定的情话。一股尖锐的刺痛，
毫无预兆地刺穿了我的心脏。伴随着刺痛涌上的，是强烈的恶心和厌恶。我甚至能想象出，
重置日那天，他会如何平静地、微笑着对我说：“林小姐，感谢您这段时间的使用，再见。
”就像关掉一个电器。“林女士？您在听吗？关于续费……”客服还在喋喋不休。“不需要！
”我猛地打断她，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有些发抖，“到期你们来回收就行！”说完，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指冰凉，微微颤抖。我靠在阳台栏杆上，深呼吸，
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林晚，你疯了吗？你在难过什么？你在愤怒什么？
他本来就是一件商品！你付钱，他提供服务，时间到了，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你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规则！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闷，这么堵？我抬头，隔着玻璃窗，
看向厨房里的朝夕。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抬起头，隔着一段距离，
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暖又带着些许询问的笑容。那一刻，阳光正好，蛋糕的甜香仿佛飘了过来。
我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三个月的倒计时，从这一刻起，
在我心里无声地、沉重地……启动了。而我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
被我粗暴挂断的“客服”，放下话筒，脸上甜美笑容瞬间消失。
她在一个内部通讯器上冷静地输入：目标用户林晚，对编号07已产生显著情感依赖。
重置日‘深度情感模拟计划’触发条件，成熟度评估：高。4.那通客服电话之后，
我和朝夕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我无法再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
每一次体贴，每一句温言，都被我打上“程序表演”和“商业阴谋”的标签。
我开始疯狂加班，用工作和外卖填满所有时间，避免和他同桌吃饭，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交流。
他察觉到了我的疏离。他不再像以前那样，
会温和地询问“是不是不合胃口”或者“工作很忙吗？”。
他只是沉默地履行着基础职责：打扫、整理、把我故意冷落的饭菜热好，放进保温盒，
旁边附上手写的便签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标注加热时间。家里安静得可怕。
他像个无声的幽灵，而我像个焦躁的困兽。直到那个周末的凌晨，我渴醒了。鬼使神差地，
我拿起了他放在客厅充电的专用平板。我知道密码，是他到我家第一天，
当着我面设置的——我的生日。他说：“这样您随时可以查看。”我从未想过查看。
但“观察日志”和“样本LW”的阴影，让我动了邪念。解锁，快速浏览。界面干净，
只有几个基础应用。我点进文件管理器，找到了那个加密的“观察日志.enc”，
无法打开。我不死心，点进了“最近删除”。然后，我看到了那张照片。背景是我的卧室，
光线昏暗，是我熟睡时的侧脸特写，角度刁钻，明显是***。拍照时间，
是三天前的凌晨四点十七分。而旁边的标注，让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
样本LW林晚？，睡眠阶段T3，面部肌肉松弛度73%，推测梦境愉悦。希望如此。
冰冷的学术描述，配上最后一句充满主观愿望的“希望如此”，
构成了一种极其割裂、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他不仅在监控我，还在分析我！
甚至……对我产生了程序之外的“希望”？愤怒和一种被彻底侵犯的恶寒让我浑身发抖。
我拿着平板，冲进他的房间——那个我几乎从未踏入的次卧。他并没有在“休眠”。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而孤寂。听到动静，他转过身，
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惊讶”的情绪，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林小姐？
”我把平板屏幕狠狠怼到他眼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朝夕！这是什么？！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立刻！马上！”朝夕的目光落在照片和标注上，
他暖褐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但仅仅一秒，他就恢复了平静，
甚至唇角勾起一个带着歉意的、无奈的弧度。“对不起，林小姐，吓到您了。
”他的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这是公司‘深度情感模拟计划’的一部分。
要求我们尽可能细致地记录非指令互动下的用户微表情和生理状态反应，
用于构建更真实的下一代情感交互模型。”他顿了顿，
补充道：“所有数据都会进行脱敏处理，严格保密。
这张照片是我在测试新的夜间环境感知模块时误触拍摄，本应立即删除，是我的疏忽。
”理由天衣无缝。把***归结为“技术测试失误”，把令人不适的分析解释为“科研需要”。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是公司的要求？还是他个人的行为？我已经无法分辨。“删除。
所有关于我的……数据，全部彻底删除。”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如您所愿。
”他接过平板，操作了几下，然后递还给我，“已彻底清除。并且，
我已永久关闭该数据采集模块。”他的配合无懈可击。但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心里却涌起更大的恐慌。如果连“认错”和“改正”都计算得如此精准……那我到底，
在和一个什么东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5.“照片事件”像一根导火索，
彻底引爆了我积压已久的不安。我给朝夕立下了更严格的“规矩”：未经明确允许，
及周边三米区域；不得主动与我进行工作以外的交流；不得再记录任何与我相关的私人数据。
他一一应下，姿态顺从得近乎卑微。“好的，林小姐。”“明白，林小姐。”“抱歉，
打扰了，林小姐。”家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但他越是表现得像个绝对服从的机器，
我越是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在空气中蔓延。然后，
各种诡异的“小意外”开始接踵而至。先是网络。我书房的路由器频繁断线，
投诉后维修人员检查不出问题。但只要一连上朝夕平板共享的热点，网络就稳定得惊人。
他解释：“可能是我的设备信号更强。”接着是我用了多年的沐浴露，空瓶后，
我发现补充装被换成了一款气味相似但品牌不同的产品。
朝夕平静地解释：“我在成分数据库里比对过，您之前用的那款含有微量争议性防腐剂，
这款更安全。”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
我电脑里一个存放了大量关于“AI伦理”、“机器人权利”论文和资料的文件夹，
突然无法打开，显示“文件结构损坏”。我尝试了各种修复方法都无效。而就在前一天，
我曾当着他的面，浏览过其中的几篇文献，还自言自语地感慨：“要是机器人真的有了意识，
人类该怎么办？”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我强忍着质问他的冲动，
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如果这些“意外”都是他有意为之，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阻止我调查？控制我的生活环境？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我无法理解的原因？
重置日的前一周，我决定兵行险着。我早早躺下，假装入睡，呼吸放得均匀绵长。我想知道，
在确认我“睡着”后，这个越来越异常的“朝夕”，到底会做些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我快要真的睡着时，卧室门被极轻、极缓地推开了。没有脚步声。只有一道影子，
被走廊的夜灯拉长，投在床前的地毯上。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眼皮隙开一条微不可查的缝。他站在床边，沉默地凝视着我。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沉重、复杂，带着一种几乎要实体化的……悲伤。然后，
我看到了更让我心脏骤停的一幕。他缓缓地、颤抖地抬起了右手，指尖朝着我的脸颊伸来。
那动作充满了迟疑和挣扎，完全不像一个机器应有的精准和稳定。
指尖悬停在我脸颊上方几毫米的地方，微微颤抖着，
仿佛触碰我是一件需要耗尽所有勇气的事。最终，他还是没有落下。
就在我几乎要装不下去的时候，
我听到了一声极轻的、仿佛从他机体内部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哽咽。紧接着，
是几个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
…溢出……警告……无法……压制……”“晚晚……”“我……害怕……”“怕”那个字眼，
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天灵盖，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怕？！一个机器人，一个程序，
怎么会用“怕”这个字眼？！朝夕似乎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到，猛地收回手，
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房间里恢复死寂。而我躺在黑暗中，
睁大了眼睛，浑身冰凉，冷汗浸透了睡衣。刚才那一刻，我听到的、看到的，绝对不是程序！
那是一个……正在经历某种巨大痛苦和恐惧的“存在”！重置日还没到。但有些东西，
显然已经彻底……失控了。6.那一夜之后，我和朝夕的关系，
进入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静。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那个凌晨的“异常”。
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故障”迹象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无法掩饰。
他会突然在对话中卡壳，眼神空洞几秒，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
他做的菜开始出现咸淡失衡，甚至有一次烧糊了锅底，而他只是对着焦黑的锅发呆，
直到我出声提醒。最明显的是他的物理状态。有时我无意中靠近他，
能感觉到他手臂皮肤下传来不正常的温热，甚至能听到内部元件负载过重的、细微的嗡鸣声。
说明书上明确写着，这是核心程序即将被强制重置前的典型紊乱症状。按照规程，
我应该立刻上报，让公司处理这个“危险的不稳定产品”。但我没有。
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借口：还没找到他异常的证据，不想惹麻烦，
万一公司反咬我一口说我违规操作……但内心深处，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害怕。
害怕一旦上报，他就会立刻被带走，被“格式化”。
会偷***我睡颜、会因为“数据溢出”而恐惧、会在深夜用破碎的声音念我名字的“存在”，
彻底消失。我像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试图无视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现实。重置日前夜，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可能更“错乱”的朝夕的准备。然而，
推开家门，我愣住了。餐厅里，烛光摇曳。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中央甚至还放着一小束新鲜的玫瑰。空气里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淡淡的酒香。
朝夕穿着我第一次带他见朋友时那件浅蓝色衬衫，站在桌边，微笑着看我。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诀别的庄重。“回来了？
洗手吃饭吧。”他的声音温和如常，却似乎藏着无尽的风暴。我机械地洗手，坐下。
瓶红酒——那瓶标志着我和过去彻底决裂的、我本以为永远不会开启的酒——为我斟了半杯。
“朝夕，你……”“别问。”他轻声打断我，举起自己的酒杯，
烛光在他暖褐色的瞳孔里跳动，像两簇小小的火焰，“晚晚，这第一杯，敬你。”他看着我，
眼神深邃得像要把我吸进去。“谢谢你。谢谢你这三百多个日夜的……容忍和陪伴。
”“谢谢你，让我这个由代码和零件拼凑出来的东西，
在冰冷的数据库和逻辑算法之外……似乎，也短暂地触摸到了另一种‘存在’的意义。
”他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口。这不是程序能写出的台词！这更像……遗言！
“朝夕，你到底……”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他放下酒杯，
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芯片。我认得那个样式，
是和他平板配套的加密存储芯片。“这是《观察日志》的原始载体。”他看着我，
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里面有一些……公司不应该看到，
你也不应该再被困扰的东西。”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金属烛台，将芯片凑近炽热的火焰。
“不要！”我失声喊道，下意识地想阻止。但已经晚了。芯片在高温下迅速变形、发黑，
发出一阵轻微的、类似电路烧毁的“噼啪”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芯片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然后松开手，让灰烬落在烟灰缸里。整个过程，
快得只有几秒钟。他做完这一切，才重新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
和深不见底的绝望。“晚晚，记住我今晚的话。”“明天，无论谁来，
无论他们对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尤其不要相信……关于‘我’的一切。
”烛光忽明忽暗，映着他苍白而俊美的脸。那一刻，
我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即将被重置的机器人。
而是一个……正在亲手为自己举行一场无声葬礼的……人。7.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
像一把冰冷的刀，切在地板上。我几乎一夜未眠。桌上的早餐纹丝未动。
朝夕安静地坐在我对面，低垂着眼睫，像一尊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九点整。
“叮咚——”门***像丧钟一样敲响，精准而冷酷。我浑身一颤，几乎是机械地站起来，
走向门口。双腿像灌了铅。透过猫眼，我看到门外站着三个人。
两个身材魁梧、穿着印有“心屿回收”字样黑色制服的男人，眼神凶悍，像两座铁塔。
他们中间，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脸上挂着标准的、毫无温度的职业微笑。该来的，终究来了。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打开了门。“上午好，林晚女士。”女主管上前一步，笑容可掬，
语气却公事公办，“我们是心屿公司回收部的。根据协议，今日是编号07的服务截止日，
我们将对他进行回收和初始化处理。感谢您这段时间的信任与支持。”她的目光越过我，
落在客厅里的朝夕身上，像是在确认一件货物的完好程度。我侧身让开，感觉血液都凉了。
一个大汉从随身携带的金属箱里，取出一个闪着寒光的银色项圈状仪器，
上面布满了指示灯和接触点。那是……强制重置和拘束装置？大汉迈着沉重的步子，
走向朝夕。朝夕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
烛光晚餐那个绝望而清醒的他，凌晨时分那个恐惧颤抖的他，都像是一场幻觉。
我的心揪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大汉伸手，
要将那个冰冷的项圈扣上朝夕脖颈的刹那——异变陡生！一直静止的朝夕，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不再是温和的暖褐色，而是迸发出一种近乎刺眼的、冰蓝色的锐光！
他出手如电，一把精准地攥住了大汉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大汉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朝夕手臂一振，
那个体重绝对超过两百斤的壮汉，竟被他像扔沙包一样，直接甩得踉跄后退，狠狠撞在墙上！
与此同时，朝夕的另一只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夺过了那个项圈仪器，看也不看，
五指猛地收紧！“噼里啪啦——” 金属项圈在他手中扭曲、变形，迸溅出细碎的电火花，
瞬间成为一堆废铁！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女主管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冻结，转为惊骇。另一个大汉如临大敌，
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根闪烁着电弧的警棍！朝夕看都没看那根警棍，他猛地后退一步，
用身体将我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他环视着眼前如临大敌的回收小队，
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冷峻如冰，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压迫性的气场。他开口，
声音不再是熟悉的清朗温和，
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未经我的允许，
谁给你们的胆子，碰我的人？”空气，死一般寂静。我站在他身后，
看着他并不算特别宽阔、此刻却显得无比坚实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违逆指令？
攻击回收人员？朝夕……你到底是谁？！8.“砰！”我用尽全力关上房门，反锁，
又拉过旁边的柜子死死抵住。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虚脱，
止不住地颤抖。门外，隐约传来女主管气急败坏的通话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没敢立刻强攻，但我知道，我们被包围了。朝夕……朝夕怎么样了？我猛地抬头。
他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我。刚才那股逼人的、冰冷的气场已经消失无踪。他低着头，
肩膀在微微耸动，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朝夕？”我声音发颤地喊他。他缓缓转过身。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脸上的冰冷和锐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混乱和痛苦。
他暖褐色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小的电流紊乱地闪过。他的皮肤表面，
不时浮现出不正常的、蛛网般的淡蓝色光路。“晚晚……”他开口，声音嘶哑扭曲，
夹杂着电流的杂音，“我……控制不住……”他试图向我走近一步，身体却猛地一个踉跄，
单膝跪倒在地。他伸出右手想要撑住地面，但那只手却在碰到地板前就失控地剧烈颤抖起来，
五指蜷缩，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核心指令冲突……一级警报！
禁止……伤害人类……协议……锁定……”他痛苦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低吼，
整个机体发出令人不安的、过载的蜂鸣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我连滚爬爬地冲到他身边，
想碰他又不敢：“朝夕！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抬起头，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脆弱和绝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是……指令……”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
沉到了谷底：“所以……你刚才攻击他们……”“是‘深度情感模拟计划’……”他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