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车后的第一课
钢筋水泥的森林拔地而起，车水马龙的喧嚣震耳欲聋。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汽车尾气的味道。
这就是城市。
一个与“避世村”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默打开那部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人机，看着上面仅有的几个联系人，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师父说了，要靠自己。
他在客运站附近转悠了几个小时，昂贵的旅店价格让他咋舌。
口袋里那几百块钱，在这里住一晚就得去一半。
最终，一个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裤裆街，单间床位，月租三百，水电全包。”
“裤裆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便宜。
他按照地址，七拐八拐，走进了一片老旧的城中村。
这里的楼房挤得密不透风，头顶是蜘蛛网一样杂乱的电线，空气中飘着一股下水道和饭菜混合的复杂气味。
林默找到了广告上的地址，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五层小楼。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从二楼的窗户传来。
紧接着，是一声怒不可遏的咆哮。
“******！
欺人太甚了！
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林默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男人，赤着上身，手里拎着一把羊角锤，正从二楼的楼梯口冲下来。
他双眼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男人身后，一个女人死死地拉着他，哭喊着：“大柱！
你别冲动！
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女儿怎么办啊！”
楼下，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围在那里，为首的一个瘦高个，戴着安全帽，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冷笑。
“拼了？
孙大柱，你拿什么拼？
拿你那破锤子？”
瘦高个轻蔑地说道，“我告诉你，今天这窗户是我们不小心。
明天，可就不知道是你家水管爆了，还是电线短路了。”
这话里***裸的威胁，让围观的街坊邻居都敢怒不敢言。
林默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要租的床位，就在这栋楼里。
他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站在人群外围，开启了“心眼”。
目标群体：施工队。
核心人物：领头瘦高个。
情绪：有恃无恐、刻意挑衅。
细节分析：1、瘦高个虽然戴着安全帽，但脚上穿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上面没有一点泥点。
这与周围工人沾满泥浆的解放鞋形成鲜明对比。
2、他的言语充满挑衅，但眼神却在不停地瞟向周围，像是在观察围观群众的反应。
3. 他的站姿很松弛，双手插兜，完全没有面对冲突时的紧张感。
心理模型构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施工领班。
他的任务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激化矛盾。
他希望孙大柱动手，最好是打伤人。
这是一个圈套。
林默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词：专业人士。
这伙人，是专业的。
就在这时，那个叫孙大柱的男人己经挣脱了老婆的拉扯，拎着锤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瘦高个。
“他妈的，有种你再说一遍！”
孙大柱的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手里的锤子攥得指节发白。
瘦高个脸上的嘲讽更浓了，他甚至朝前走了一步，用胸口顶着孙大柱：“我就说了，怎么着？
你个穷逼，还想跟开发商斗？
来，往这儿砸！
你今天动我一下，下半辈子就在牢里过吧！”
他身后的工人们也都围了上来，手里拿着扳手、铁棍，虎视眈眈。
气氛，一触即发。
“住手！”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一个穿着土布衣服、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少年。
孙大柱回头看了他一眼，吼道：“小子，没你的事，滚开！”
瘦高个也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林默：“哪儿来的葱？
想学人英雄救美？”
林默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他走到孙大柱身边，轻轻按住了他握着锤子的手腕。
孙大柱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自己用尽全身力气的手臂，竟然被这个清瘦的少年稳稳地控制住了。
孙大柱心中一惊。
林默看着他，眼神平静而清澈：“大柱哥，是吧？
你这一锤子下去，正中他们下怀。”
“什么意思？”
孙大柱愣住了。
林默没有解释，而是转向那个瘦高个，开口问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瘦高个下巴一扬：“是又怎么样？”
林默说：“我们不谈砸窗户的事。
我就问一个问题。
你们的工地，距离居民楼的安全距离是多少？
按照《建筑施工场界环境噪声排放标准》，你们夜间施工的噪音分贝，有没有超标？
你们施工造成的墙体开裂，有没有请第三方机构进行安全鉴定？”
一连串专业的问题，让瘦高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少年，一开口就是这些东西。
林默继续说道：“如果以上三点你们都违规了，那么按照相关法规，居民有权要求你们立刻停工，并对造成的损失进行全额赔偿。
如果你们拒不执行，我们可以申请强制执行。
到时候，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众人心头。
周围的街坊邻居，原本只是看热闹，此刻也都听明白了。
原来，这事儿还有这么多“道理”可讲。
瘦高个脸色变了，他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强撑着说道：“你吓唬谁呢！
我们有施工许可证，一切合法！”
“合法？”
林默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许可证可不是你们野蛮施工的挡箭牌。
而且，我怀疑，你根本就不是这里的负责人。”
瘦高个心里咯噔一下。
林默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的鞋太干净了，不像工地上的人。
你说话的语气，不像解决问题的，倒像个故意拱火的。
你是在演戏，对不对？”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瘦高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在这个少年清澈的目光下，像是被完全剥光了衣服，所有的伪装和心机都无所遁形。
孙大柱也听傻了。
他愣愣地看着林默，又看看脸色大变的瘦高个，手里的锤子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原来……这不是意外？
这是个圈套？
瘦高个稳了稳心神，色厉内荏地吼道：“***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
他不敢再跟林幕纠缠，转身对着手下的人一挥手：“收工！
今天先到这儿！”
说罢，带着人灰溜溜地钻进了工地。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就这样被林默三言两语给压了下去。
整个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林默。
孙大柱呆呆地站着，过了好半天，才走到林默面前，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挠了挠后脑勺，瓮声瓮气地问道：“兄弟……你……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