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用厚重的铁板封死,只在顶端留了巴掌大的通风口。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和金属的气味,令人作呕。
她的床沿贴着墙,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柔软。
每天醒来,她都要花几秒钟去分辨,这是真实,还是还未结束的噩梦。
床铺对面,是赵然的床。
比起其他实验体,林曦更容易辨认赵然——他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目光沉寂。
这个房间里共住着六个人,他们都被称作“实验体”,但谁也不知自己究竟被施加了什么实验。
林曦记得刚来时,有人试图在深夜敲击铁门呼救,后来那个人被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基地的生活由刺耳的警报声开始。
清晨五点,灯光骤然亮起,像是要从黑暗里逼出人的灵魂。
林曦和赵然在灯光下默默穿衣,外面走廊传来守卫的脚步声,咔哒咔哒,像机械的心跳。
早餐是冷硬的面包和一小碟腌肉,没有味道,只是为了维持生命。
进食期间,所有人都必须保持沉默。
林曦记得有一次,有个女孩悄声咳嗽,被守卫发现后罚站了整整一天。
她的腿肿胀得像两根粗木头,脸上的汗水与泪水混在一起。
没人敢去安慰她——在这座基地里,任何情感都可能成为危险的信号。
林曦的日常分为三部分:清晨的体能训练、白天的实验测试、夜晚的自我反思。
训练时,守卫们会站在铁丝网外,手握电棍,冷漠地注视每一个动作。
实验测试更像是一场精神上的折磨。
她被要求在密闭的玻璃房间里盯着闪烁的光点,或者听奇怪的频率声波。
林曦不知道这些测试的目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头脑越来越迟钝,记忆开始模糊。
赵然和林曦的交流始于一次偶然。
那天夜里,基地的灯光忽然熄灭,西周陷入无边黑暗。
林曦在床上辗转反侧,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赵然悄声问她:“你还醒着吗?”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
林曦屏住呼吸,轻轻应了一声:“嗯。”
赵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什么。
终于,他说道:“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出去吗?”
林曦没有立刻回答。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敲打铁壁的鼓点。
她很想说“有”,但又怕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吧。”
赵然轻轻笑了。
那笑声里没有喜悦,只有苦涩和无奈。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人。”
他说。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在夜晚低声交谈,彼此分享对基地的观察和猜测。
赵然比林曦年长几岁,话不多,但思路很清晰。
他告诉林曦,每天守卫的巡逻路线有规律,餐食里偶尔会有多余的药片。
林曦则分享自己在实验室里看到的奇怪设备——玻璃罐中漂浮的未知生物,墙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按钮。
“你有没有注意到,每到傍晚,东侧走廊的灯总会闪几下?”
赵然低声问,“也许那里电路有问题。”
林曦点头:“也许是个突破口。”
他们用这些细碎的信息拼凑出基地的轮廓。
基地很大,分为生活区、实验区和隔离区。
生活区是最压抑的地方,连空气都被过滤得让人感到窒息。
墙壁上装着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
守卫们戴着面具,谁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们仿佛不是人,而是基地的一部分,永远不会疲倦,也不会怜悯。
有一天,林曦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前停下,看见外面是一片死寂。
灰色的天空下,铁丝网圈住了整个基地。
远处有几座高塔,顶端闪着微弱的红光。
林曦忽然意识到,她己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的阳光了——这里的日夜只由灯光和警报划分,外面的世界仿佛只存在于记忆里。
夜晚,林曦和赵然躺在各自的床上,悄声交流着。
赵然说:“我试过在训练场角落里挖洞,但很快就被发现了。
守卫们用电棍打了我一顿,还在地板上加了铁板。”
林曦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们不能再冒险了,至少现在不行。”
赵然叹了口气:“我们必须等一个机会。
总会有疏漏,总会有漏洞。”
林曦想起那些实验体的眼神。
无光牢笼里,每个人都像是被吸干了灵魂,只剩下麻木的肉体。
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只会机械地活着,等着某一天被拖去“实验”,再也不会回来。
“赵然,”林曦轻声问,“你还记得外面的世界吗?”
赵然沉默了一会儿,说:“记得。
小时候,家门前有棵老槐树,夏天的时候蝉鸣很响。
我还记得阳光透过树叶,地上有斑驳的光影。”
林曦闭上眼睛,努力想象那个画面。
她己经很久没有听到蝉鸣,也很久没有感受过太阳的温度。
她开始怀疑,这些记忆会不会有一天也消失了,像基地里那些被拖走的人。
这天晚上,林曦睡得很浅。
她听见走廊里传来低沉的机械声,有守卫在巡逻,也许是换班。
她在心里默默计数,等待着黑暗里可能出现的机会。
无光牢笼里,林曦和赵然依靠彼此微弱的希望,一点点拼凑出逃离的可能。
他们知道,这里不是终点——只要还有黑暗,还有彼此的声音,他们就不会彻底被绝望吞噬。
基地的夜晚很长,但林曦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看见真实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