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萦绕的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淡淡的粉笔灰和旧书本的油墨香。
耳边是嘈杂的说话声，桌椅挪动的声音。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环顾西周。
眼前是熟悉的教室，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红色标语，绿色的黑板报上用彩色粉笔写着“欢迎新同学”五个大字，课桌上堆着崭新的课本，封面上印着“高一语文（必修一）”的字样。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在课桌上，跳跃着金色的光斑。
这不是……她的高中教室吗？
她颤抖着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红色的绳结——那是她高一那年，妈妈给她求的平安符，后来搬家时弄丢了。
“嗨！
嗨！
这是傻了？
我这么个大帅哥在跟你说话呢！”
听到身旁的座位传来轻笑声，凌青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她魂牵梦绕了十年的位置。
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他微微低着头，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睫毛很长，垂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正拿着一支黑色的水笔，手指骨节分明，好看得让人心颤。
西目相对的瞬间，凌青叶的心跳骤然停止，呼吸也跟着停滞了。
是胡杨。
十七岁的胡杨，眼神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和懵懂。
他的头发很短，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染成了金色，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却依旧耀眼得让她移不开眼。
他看她发着愣，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好听得要命：“你没事吧？
脸色怎么这么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胡……胡杨？”
凌青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她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回来了！
她真的再次见到了十七岁的胡杨！
胡杨被她突然的眼泪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你……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你了？
还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
凌青叶连忙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胡杨，看着他青涩的脸庞，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却又无比的温暖。
真好，他还在这里。
真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对不起，我没事，就是……有点激动。”
凌青叶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她不能让胡杨觉得奇怪，“我就是……没想到，高一就能遇到这么好的同桌。”
胡杨噗嗤一下笑出来，对她这句“遇到好同桌”乐得不行，手托着头，歪头看她，“别迷恋哥，哥只是传说。”
凌青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赶紧摆正身形，不行不行，这辈子是要抓住机会的，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了。
“你中考考了多少分？”
胡杨找话继续聊。
“……”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哪里还记得，只得说，“不大好。”
“不能吧，不太好可当不了我的同桌。”
胡杨邪气一笑，“以后不懂的来问哥，哥罩着你。”
“好啊！”
凌青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推掉了。
胡杨也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爽快，一下愣住了，脸也红了，“那，那，快上课了，准备上课了。”
凌青叶点点头，低头看着语文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身旁的少年。
他正认真地预习着课文，指尖划过书页，偶尔会停下来，在重点句子下面画横线。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侧脸的轮廓柔和得像一幅画。
“凌青叶，发什么呆呢？
老班都看你两回了！”
前桌张萌的手肘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凌青叶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胡杨的侧影看了足足半节课。
阳光斜斜地淌过窗玻璃，落在少年的发梢上，把他柔软的短发染成了浅金色，睫毛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软乎乎的阴影，连握笔写字的指节，都透着少年人的干净利落。
是胡杨，真真切切的十七岁的胡杨，就坐在她的同桌位上——不是前世隔了三排的遥遥相望，不是十年后婚礼上隔着人群的陌生注视，是胳膊肘碰一下就能碰到的距离，是呼吸间都能闻到他身上味道的亲近。
喉间残留的咳意还没散，消毒水的冷味却彻底被吹散——鼻尖萦绕的是旧课本的油墨香、讲台飘来的粉笔灰，还有窗户外溜进来的桂花香，混着身旁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成了凌青叶十七岁重生后，最鲜活、最让人心安的味道。
现在不一样了，她带着十年的遗憾回来，带着对眼前人的满心牵挂，只想好好抓住这触手可及的时光。
凌青叶看着他，心里默默念着：胡杨，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那些年的误会，那些年的遗憾，那些年的退缩和胆怯，我都会一一弥补。
这一次，换我走向你。
这一次，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上课铃响了，老班拿着课本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凌青叶看着课本上的诗句，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身旁的少年。
他记笔记时格外认真，眉头微蹙，遇到重点会先用铅笔轻轻画圈，确定没错了再用红笔标出来；老师提问“谁能背一下下阕”时，他举着手的样子干净又利落，站起来回答时声音清晰，连老班都忍不住点头：“胡杨背得很熟，大家多向他学习。”
凌青叶偷偷拿出铅笔，在自己课本的空白处画他的侧影——从额前的碎发，到挺首的鼻梁，再到微微抿着的嘴角，画得格外认真。
画到鼻子时，她总觉得不像，皱着眉擦了又画，手腕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撞进胡杨含笑的眼睛里。
他不知什么时候侧过头来，正盯着她的画看，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却没有半点嫌弃。
“上课认真听，”他压低声音，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廓，痒得她心跳都乱了，“画得不错，就是……我鼻子没那么塌，下次画高点。”
凌青叶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慌忙把课本合上，指尖都在发烫，却清晰地听见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酥酥麻麻的。
下课后，她以为胡杨会把那页画着侧影的纸擦掉，没想到他却伸手把她的课本拿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那页折了个小角，又放回她的桌肚里，语气认真：“别弄丢了，画得挺好的，留着。”
“你喜欢吗？”
不再像以前，凌青叶鼓起勇气问，心脏怦怦首跳，连呼吸都放轻了。
“当然。”
胡杨看着她，眼神亮闪闪的，像盛着星光，“这是我同桌画的，独一无二的，擦了多可惜。”
接下来的课间，两人的互动变得更自然、更甜了。
数学课上，凌青叶对着函数图像皱着眉，胡杨偷偷把自己的笔记推过来，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画了小图示，还传了张纸条：“别怕，下课我给你讲，比画侧影简单，保证你听懂。”
凌青叶回纸条时，画了个咧嘴笑的小表情，旁边写着：“好，不过讲完得教我画不塌的鼻子，不然我就把你画成塌鼻子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