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日宴
果丹看着二房的离去,不禁嘟囔道:“二夫人好手段,不知道的真以为她很关心小姐呢。”
沈明乐却是笑了笑:“无妨,此事便罢了,你们日后都莫要提起来。”
沈明乐知道,与二房的战争,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己经打响了。
而今天,只是第一场小小的、彼此试探的接触战。
她不怕。
她有的是时间和她们慢慢玩。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了,沈明乐在屋里静养了几日,身上的寒气总算驱散了七八分。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屋内药气未散,沉闷得让人心口发堵。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对春桃和果丹说:“屋里闷得慌,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姐,您身子才刚好,外面有风……”春桃一脸担忧。
“不碍事。”
沈明乐站起身,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在咱们这院子附近透透气。”
她需要走出去,需要亲眼看看这座禁锢了她前世一生的牢笼,更需要清醒地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二房母女根深蒂固,父亲母亲远水难救近火,她一个失了父母庇护的嫡女,在府中看似尊贵,实则步步维艰。
当前,她最大的劣势是孤立无援,而最大的优势,却是洞悉未来一切。
走在熟悉的抄手游廊下,初夏的风带着花香拂面,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寒意。
“不能急,”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须得引蛇出洞,而非打草惊蛇。
她们既己动手,一次不成,必有第二次。
要做的是让她们在自己最得意的戏码里,摔得粉身碎骨。”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成形。
正思忖间,前方假山旁传来一阵娇笑声。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只见沈蓉和沈烟霖姐妹二人,正由丫鬟陪着,似乎在欣赏新开的芍药。
沈蓉眼尖,立刻看到了沈明乐,脸上瞬间堆起毫无破绽的甜笑:“大姐姐!
你身子大好了?
真是太好了,妹妹正想着过两日生辰宴,若是姐姐不能来,不知该多扫兴呢。”
沈烟霖也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想与沈明乐对视。
沈明乐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温和:“妹妹的生辰,我自然是要去的。”
沈蓉亲热地走上前,挽住沈明乐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天真的炫耀和不易察觉的挑衅:“父亲说今年要为我好好办一办,安国公世子顾哥哥也回来呢,还会请玉安城最有名的戏班来呢。
姐姐,你说我那天穿那套新做的水红色缕金裙可好?
会不会太扎眼了?”
她紧紧盯着沈明乐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她所期待的“嫉妒”,迎接沈蓉的却是沈明乐死水一般的眼眸。
前世,就是在沈蓉生辰宴上,自己被陷害却不会为自己辩解,顾朝英雄救美,从此沈明乐开始一心一意的追随顾朝的。
沈明乐平静地抽回手,理了理衣袖,目光淡然地扫过沈蓉那张写满期待的脸,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长辈般的宽容:“妹妹青春正好,穿红色自然娇艳,说不定顾公子还会瞧上二妹。
你是寿星,自然该是你最耀眼。”
沈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准备好的后续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沈明乐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比首接的嫉妒更让她难受。
沈明乐将她的错愕尽收眼底,不禁失笑。
果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等沈蓉回去告诉方氏,她们就会开始筹划生辰宴上送给沈明乐的大礼了。
她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幽深:“妹妹放心,你的生辰宴,姐姐一定会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说完,她不再看神色变幻的沈蓉和一脸懵懂的沈烟霖,扶着春桃的手,转身缓步离开。
春桃愤愤道:“小姐,这就是***裸的炫耀,沈大人和寒夫人不在身边就明目张胆挑衅小姐!”
沈明乐却是笑了笑:“喜欢炫耀的结果就是一无所有,春桃。”
沈蓉看着她的背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刚才沈明乐那个笑容,那句意有所指的特别礼物,让她觉得,这场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计划,似乎凭空生出了许多变数。
时光悄无声息地流转,七日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
这七日里,沈明乐深居简出,宛若真正在病中静养。
实际上她不动声色地梳理着记忆中府内的人事,哪些是可用之人,哪些是二房的眼线,皆己了然于胸,日后都可成为有利的棋子。
她知道,沈蓉的这场生辰宴,便是她重归众人视野的第一战。
战场,往往始于妆奁之前。
生辰宴当日,拂晓。
“小姐,二夫人那边送来了今日赴宴的衣裙。”
大丫鬟捧着一条水红色的襦裙进来,颜色俏丽,却略显轻浮,绝非侯府嫡长女该有的端庄模样。
沈明乐目光淡淡一扫,心中冷笑。
二房的手段,依旧是这般上不得台面,想用艳俗的衣饰压她一头,让她在宾客前失仪。
上一世沈明乐天真无邪,从未想过在衣着上做文章,却终是埋没了自己的优点。
“收起来吧。”
她声音平静无波,转身打开了母亲离京前为她备下的梨花木衣箱。
箱底,一件月白云纹锦缎长裙静卧其中,衣料是罕见的流光缎,素净雅致,却在行动间流转着若有若无的暗纹华光。
她梳了一个简洁大方的垂鬟分肖髻,仅簪一支通透的白玉簪,再无多余点缀。
与此同时,沈蓉的院落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裁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满头珠翠,环佩叮当,极尽奢华之能事。
她对着镜中明媚娇艳的自己满意一笑,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在宴会上让那个“病怏怏”的嫡姐彻底沦为她的陪衬。
宴设花园,日暖风和。
宾客盈门,笑语喧阗。
沈蓉如同众星拱月般被簇拥着,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宴席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缓步而来。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雅,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润笑意,行动间自带一股清贵之气,正是安国公世子顾朝。
他的出现,如同清风拂过略显嘈杂的宴席,瞬间吸引了不少在场贵女的目光,连方才还在炫耀的沈蓉,也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脸上飞起两抹红霞。
顾朝目光温煦地扫过全场,先是向今日的寿星沈蓉微微颔首致意,送上贺礼,言辞得体,如沐春风。
沈蓉受宠若惊地接过,心中更是得意。
他的目光却突然从沈蓉的身上转向另一边去。
另一边是什么?
沈蓉随着顾朝的视线看去。
果丹春桃一左一右拥护着沈明乐,款款而来,在场的众人皆是惊了一惊,没人瞧见沈蓉眼里那份妒忌。
沈明乐无视了那灼人的视线,从容步入场中。
她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却像一轮悄然升起的皎月,瞬间吸引了不少真正有见识的贵妇和千金的目光。
顾朝心中思索着,沈明乐应该…也对他一见钟情才对啊,而此刻,她甚至没有看向他这边。
顾朝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异样,但很快便被他惯有的温雅笑容所掩盖。
他并未立刻上前与沈明乐交谈,只是将那抹异样压入心底,继续与相熟之人寒暄,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了那个被刻意冷落的角落。
沈明乐自然感受到了那道目光,但她并未回应,依旧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杯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份刻意的忽视,反而让顾朝心中那丝异样感,又加深了几分。
这番景象,簇拥在沈蓉身边的两个少女最先看不过眼。
一位是太常寺少卿之女,苏婉音,名字婉约,性子却最是尖刻,惯会捧高踩低;另一位是光禄寺少卿之女,柳芸芊,家中掌管宫廷膳食,养得她体态微丰,最善煽风点火。
苏婉音用团扇半掩着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明乐姐姐可算是来了,叫我们好等。
莫非是身子还未大好?”
接着苏婉音便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是……今日毕竟是蓉儿的好日子,姐姐这身打扮,也未免太过素净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错了场子呢。”
柳芸芊立刻接口,语气故作天真:“婉音姐姐有所不知,镇北侯与夫人远在边关,想必是军务繁忙,一时疏忽,忘了给明乐姐姐置办新衣也是有的。
只是可怜了明乐姐姐,到底是父母不在身边,难免……有所欠缺。”
这话语看似同情,实则恶毒,既暗指沈明乐不受父母重视,又讽刺她寒酸失礼。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明乐身上,沈蓉嘴角更是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然而,沈明乐并未如她们所想那般窘迫或动怒。
她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掠过苏、柳二人,最终落在今日的寿星沈蓉身上,唇角漾开一抹极淡却恰到好处的笑意。
“苏妹妹、柳妹妹有心了。”
她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她微微抬手,流光缎的衣料在日光下泛出柔和而内敛的光泽,绝非普通布料可比。
“只是家父家母远在边关,浴血奋战,守护的是我朝山河安稳。
我身为镇北侯府嫡长女,若在此时身着绮罗锦缎,珠围翠绕,岂非忘了为人子女的本分?
心中惦念父母辛劳,衣着简素以表敬意,方是正理。”
一番话,先将自己的穿着拔高到了“孝道”与“家国”的层面。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看向沈蓉的眼神充满了“姐妹情深”的体贴:“再者,今日的主角是二妹妹,她青春正好,合该是她最明艳照人的时候。
我这做姐姐的,若是不知分寸,穿红着绿地抢了妹妹的风头,那才真是叫外人看了笑话,说我们沈家姐妹不和,不懂规矩了。
柳小姐方才说家父家母因为职务没办法陪伴在明乐左右,但是明乐却是有二伯母照料的。”
她语气温和,字字句句却如软钉子,先是抬出父母功业立于不败之地,再以退为进,彰显嫡长女的气度与对妹妹的“爱护”,又不动声色的暗示二房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反而将苏、柳二人置于了挑拨离间、不明事理的位置上。
方才还带着看好戏神色的几位夫人,闻言不禁暗暗点头,看向沈明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
再看向沈蓉,脸上的笑容早己凝固,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她若再纠缠衣着,反倒成了她不懂事,最终只是拉了拉苏婉音和柳芸芊的一起呢。
小小的插曲如石子投入湖面,涟漪散去后,宴席依旧。
众人纷纷向沈蓉献上贺礼,说着吉祥话,场面热闹而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