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余音未散——女人尖叫，小孩哭喊，他的心跳像潮水，冲撞着胸腔。
他攥紧一根破木桨，在这陌生的三板船上，呼吸变得急促又灼热。
海面上浮动着一层灰白的雾，仿佛是上帝晚饭后随手丢在水上的床单。
身旁，一只粗糙的手拍在他肩膀。
"小子，蹲着发呆会被人错当做水鬼扔下海的。
"那声音低沉而带着戏谑，让伊凡本能地转头。
眼前一个高大的男人，倚在舱口。
乱发倒像一团没管好的麻线，用一根绳子草率地绑着，耳垂还挂着小块鱼骨头。
男人裂开嘴，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朝伊凡眨眨眼。
"里昂，你瞧瞧你这张脸，吓坏新来的怎么办？
"另一道声音从雾里传来。
伊凡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巧的女人站在船尾，身披灰帆布斗篷，浑身像与雾气融为一体。
她的眼神冷峻，眸子里藏着一丝探询，那是一种真正的距离感。
"我是伊凡。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在发抖，眼里还残存着村庄燃烧的余像。
里昂搔搔头，大步挪到女人身旁，脸上的笑容像潮水一样舒展开。
"伊凡，这位是我们的领航员，艾薇儿·哈克斯，她比雾港的地图还可靠。
"艾薇儿一动不动，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波动。
她慢慢点头，却只回了简单的一句："希望你比看起来更有用些。
"雾港就在三板船后方逐渐显露。
码头密密麻麻挤满渔船、小型商船和一长串形迹可疑的海盗船。
岸上混乱，吆喝声和咸鱼腥味混作一团，使得整个港口像一只刚被打扰的蟹窝。
伊凡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地方，带着警惕又有些新奇。
里昂拍拍伊凡的后背，带他下船，脚下泥沙混着船员们丢弃的旧麻袋和破酒瓶。
一群喝高了的水手在岸边挥舞着拳头，似乎随时能打起来。
艾薇儿低头检查着腰间的皮革包，在前方领路。
"先避避风头，皇家军官最近正查得紧。
赶巧你刚才那家渔村出逃时被他们发现，咱们得快点混进老渡口，找个锚点。
"里昂边走边低声解释，语气中有一股莫名的兴奋。
伊凡紧张地偷瞄西周。
就在不远处，两名身穿蓝色制服的皇家士兵在街口游走，目光挑剔地扫过每一个路人。
他们的腰间枪剑闪着寒光，鞋跟踩踏泥地发出沉闷的回响。
艾薇儿径首走到一个阴暗的小巷口，用手指示意大家停下。
她轻声道："这里有条旧船坞的隐道，没人敢随便闯，随我来。
"三人猫着腰进去，只听脚下水声潺潺，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鱼油味。
巷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破门，门板外侧涂着不易察觉的绿色符号。
刚进屋，伊凡就迎面撞上一个剃着鬼头的瘦子。
他眼神里透着狡黠，咧嘴笑道："姐，这是谁？
又拐了个新雇工？
"艾薇儿只瞥了他一眼："闭嘴，他以后跟我们走。
"说着把伊凡按到角落，示意里昂收起兜里的短剑。
屋子里坐着几名海盗，个个神色不善，但没人敢和艾薇儿争嘴。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远处传来哨声和兵靴踏地的节奏。
里昂脸色一变，迅速关上门。
他低声咒骂："那些皇家狗真不是一般的烦人，早晚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屋内气氛紧绷。
艾薇儿倒是镇定，低语道："外面那是奥斯卡·杜克，他专门查我们这类‘不法水手’，很会嗅味。
如果现在出去，十有***会被抓个正着。
"伊凡脑袋里嗡嗡作响，却被里昂用手肘顶了下。
"放轻松伙计，这种事见多了，待会你想上厕所都没人理你。
"艾薇儿从包里掏出一张旧羊皮地图，摊开在桌上。
她手指点在雾港附近：“这里有条密道首接连到北塔集市，我们今晚必须***好船员，筹备出航。”
伊凡咬紧牙，目光坚定下来。
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们干嘛要逃？
难道就这样一辈子只会被皇家军官追着跑？”
里昂咧嘴一笑，搂住伊凡肩膀。
"逃很***，不过抢宝藏更***！
雾港藏着不只琐碎，每个月都有人在这儿完成第一次劫掠，没人知道下一条大鱼是什么。
"艾薇儿将地图翻出一角，露出几行古怪的符号。
她低声道："我们要找的，是海蛇古宝的第一块碎片。
今晚的‘雾港集结’，不只是凑份子。
"屋外脚步声渐远，奥斯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别让那小子溜了！
他跟那帮海盗一伙，快，再去码头搜查！”
里昂起身，拍拍艾薇儿肩膀。
"姐，路线你定吧，只要别是让我们游到隔壁岛裸奔，我都听你的。
"屋内众人打趣一笑，紧张气氛也散去一小半。
艾薇儿嘴角稍微扬起，眼底多了丝信任。
她取出一枚铜章，放到桌上。
"这就是我们新的身份。
雾港不是靠拳头活着，这世界要的是胆量和头脑。
"她顿了顿，环顾每个人，“我们不是流浪者，是自己的主人。”
伊凡看着铜章，心头渐渐平静。
他开始相信，这沉浮的世界不是只有炮火和追捕，也有并肩而行的勇气。
夜色逐渐深沉。
艾薇儿带领众人顺着密道离开船坞，穿过狭窄街巷，朝北塔集市前进。
沿途偶有熟悉的海盗点头示意，也有陌生人递来狐疑目光。
但在这迷雾之中，他们的步伐渐渐坚定。
港口尽头，一艘锈迹斑斑的大船静静停泊。
艾薇儿停下脚步，声音低却笃定：“从此刻起，谁愿意跟我走，便是雾港的盟友，也是七海的冒险者。”
里昂笑得像个孩子，一挥拳，用力道：“为了自由，为了点好东西干上一票！”
伊凡握紧铜章，望向远方渺渺的晨雾，心底第一次生出无法抑制的渴望——不只是逃亡，还是征服。
船舱灯火微弱，混合着啤酒、汗水与风的味道。
每个人都在等船启航，等下一个奇遇悄然降临。
伊凡和艾薇儿对视片刻，目光里撞出一丝默契。
这一夜，雾港的风湿冷却坚定，而属于他们的传奇，己在无声夜色中悄悄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