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隔音效果好那种安静，而是一种绝对的、物理上的死寂。
车外呼啸的风声、噼啪的雨声、引擎的轰鸣，全部消失不见。
林凡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咚咚声，以及后座女人变得粗重而惊恐的呼吸。
车窗外的景象更是诡异。
高架桥、路灯、雨幕，甚至整个城市的灯火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流动的黑暗。
车灯的光柱射出去，仿佛被这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前方不到十米的路面——那是一条模糊不清、仿佛由阴影和尘埃构成的柏油路，蜿蜒着通向未知的深处。
计价器疯狂地跳动着数字，最后变成了一串乱码，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手机信号格也显示为一个红色的“X”。
唯一还在工作的，就是中控台上的导航界面。
那片漆黑的背景上，蓝色的箭头在缓慢地向前移动，沿着一条同样用暗蓝色线条标注的、不存在的“夜路”。
目的地依旧显示着那两个字，像是一个冰冷的嘲讽。
“这……这是什么地方？”
后座的女人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们是在隧道里吗？
不对，没有隧道能这么安静……师傅，我们到底在哪儿？！”
林凡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苍白的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们……可能进入了‘夜路’。”
“夜路？
就是导航上说的那个？
这怎么可能！”
女人几乎要尖叫起来，“快掉头！
快开出去！”
“出不去。”
林凡指了指导航屏幕，“你看，没有掉头的选项。
而且，规则第一条说了，‘拒绝者，将永久迷失于高架’。
我们己经进来了。”
他提到“规则”，女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规则？
什么规则？
你刚才就在说规则！”
林凡把手机递到后面，让她看那条诡异的短信。
女人接过手机，手指颤抖地划拉着屏幕，借着导航界面微弱的光，读完了那几条令人不寒而栗的守则。
“副驾驶……要有乘客？”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空荡荡的副驾驶座，然后又猛地看向林凡，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坐过去！”
“等等！”
林凡立刻阻止了她。
规则第二条的后半句让他毛骨悚然——“注视替代品，首至其‘活化’”。
如果女人现在坐过去，她算“乘客”还是“替代品”？
“活化”又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冒险。
“规则写的是‘进入夜路后，请确保副驾驶有“乘客”’。
我们现在己经进来了，但规则用的是‘请确保’，这可能是一个持续性的状态要求，而不是即时动作。”
林凡强迫自己用逻辑分析，试图压下心头的寒意，“而且，‘若无，请放置替代品’。
这说明‘乘客’可能是一个特定的状态，不是随便坐个人就行。”
女人愣住了，显然被这复杂的逻辑绕晕了，但恐惧让她选择了相信这个唯一似乎了解情况的司机：“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就这么开着？”
“只能先开着。”
林凡紧盯着前方被黑暗吞噬的道路，“规则只说了不能回头，没说不让前进。”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那种绝对的安静几乎让人发疯。
林凡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他尝试按喇叭，没有任何声响。
尝试打开雨刷器，雨刷臂动了一下，却刮不到任何东西——车窗外似乎并没有雨水，只有那片粘稠的黑暗。
就在这时，导航女声再次响起，依旧甜美，但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请注意，副驾驶座为空，不符合行车规范。
请立即安置‘乘客’或‘替代品’。”
重复提示了一遍后，声音消失了。
后座的女人吓得浑身一抖，几乎要哭出来：“它……它在催我们了！”
林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快速扫视车内，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替代品”？
他看到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一个皱巴巴的零食包装袋……这些显然不行。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后座女人放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包上。
“你的电脑包……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林凡问道。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忙把电脑包递到前面。
林凡接过颇有分量的电脑包，将它端正地放在副驾驶座上，还拉上了安全带，让它看起来像个人形。
几乎在电脑包被安置好的瞬间，导航提示音又响了：“替代品己安置。
请驾驶员注视替代品，首至其‘活化’。”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
最诡异的部分来了。
他别无选择，只能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那个黑色的电脑包。
一秒，两秒……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后座的女人也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个普通的电脑包。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
电脑包只是一个静止的物体。
但渐渐地，林凡感到一种异样。
并不是电脑包本身发生了变化，而是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他的“注视”，被注入到那个电脑包里。
他仿佛能感觉到背包的尼龙面料下，某种东西正在凝聚，正在苏醒。
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注意力”，开始从电脑包的方向投射回来，落在他的侧脸上。
后座的女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用手捂住了嘴。
林凡不敢移开视线，规则要求“首至其活化”。
他死死地盯着，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而开始酸涩流泪。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电脑包侧面那个用来挂行李牌的扣环，轻微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就像……一个关节。
“活……活化了吗？”
女人颤抖着问。
林凡不确定。
但他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冰冷。
他壮着胆子，极其缓慢地，尝试将视线移开一点点，看向前方的道路。
导航界面没有新的提示。
或许……可以了？
就在他准备完全移开视线时，副驾驶的座位底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指甲划过塑料内饰的声音——“滋啦……”林凡和后座的女人同时僵住。
声音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
但那短暂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却比任何惊雷都要吓人。
替代品……真的“活化”了？
林凡不敢再完全注视，但也不敢完全无视。
他保持着一种用眼角余光警惕副驾驶座的姿态，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沿着这条无尽的夜路，继续向前驶去。
而那条“请忽略后座传来的任何非乘客声音”的规则，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他的头顶。
他现在唯一的“乘客”，似乎只剩下副驾驶座上那个正在发生未知变化的电脑包，以及后座这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陌生女人。
她……真的只是普通的乘客吗？
林凡不敢细想，只是更深地踩下了油门。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