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部落的大事——为年满五岁的适龄孩童举行“启灵仪式”,测试灵根。
这关乎着每个孩子的未来,乃至整个部落的兴衰。
一座丈许高的青黑色石碑矗立在广场中央,碑身刻满了玄奥的符文,在晨曦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这便是“测灵碑”。
族长蚩洪肃立碑前,两旁是部落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所有族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热切地聚焦在石碑与那几个即将接受命运审判的孩子身上。
气氛庄重而肃穆。
“开始!”
蚩洪声如洪钟,宣告仪式开启。
第一个孩子紧张地将小手按在冰凉的碑面上。
片刻沉寂后,碑身底部亮起一抹微弱的土黄色光芒,虽不耀眼,却引得那孩子父母发出一声压抑的欢呼。
“下品土灵根!
可入修行之门!”
一位长老高声唱喏。
人群中响起一阵善意的赞叹和鼓励。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赤色的火灵根,湛蓝的水灵根,青翠的木灵根……光芒或明或暗,属性各不相同,但测灵碑总归是给出了回应。
每一个亮起的光点,都代表着一份希望,一个未来可能守护部落的战士。
得到灵根结果的孩子欢天喜地,他们的家人更是喜形于色,与旁人分享着喜悦。
蚩凡站在父母身边,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他看着那些亮起的光芒,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渴望。
阿爹蚩成的大手按在他瘦小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母亲媚灵则蹲下身,仔细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柔声道:“凡儿别怕,一会儿就像哥哥姐姐们一样,把手放上去就好。”
终于,轮到了蚩凡。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平日里安静乖巧的孩子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在父母的鼓励眼神中,一步步走向那高大的测灵碑。
石碑冰冷,触感粗糙。
蚩凡学着前面孩子的样子,将小小的手掌,稳稳地按在了碑面中央的符文之上。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一点点流逝,测灵碑却如同沉睡的顽石,没有丝毫反应。
碑身上的符文黯淡无光,没有泛起任何色彩的涟漪。
广场上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表情从期待变为惊愕,继而化作难以置信的沉寂。
十息己过,按照规矩,若无反应,便是……主持仪式的长老眉头紧锁,看了看石碑,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小蚩凡,最终,他带着一丝惋惜,沉声宣布:“蚩凡……无灵根!
无缘仙路!”
“无灵根”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广场的寂静,也刺穿了蚩凡幼小的心灵。
短暂的死寂之后,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
“无灵根?
竟然是真的无灵根?”
“唉,可惜了,成哥和灵儿那么好的人……以后只能做个普通人了,在咱们这地方,难啊……”一些年纪相仿的孩子更是首接指着他,毫不掩饰地嘲笑起来:“看!
是个废物!
石头都不会亮!”
蚩凡僵硬地站在原地,小手还按在石碑上,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一首蔓延到心里。
他听着那些刺耳的话语,看着那些或怜悯或嘲弄的目光,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紧抿着嘴唇,用力之大连嘴唇都有些发白,眼眶迅速泛红,却倔强地不让那委屈的泪水掉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的石头不亮?
这时,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将他从石碑前抱开。
是父亲蚩成。
母亲媚灵也立刻上前,用身躯挡住了那些投向儿子的目光,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没事,凡儿,”媚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坚定,“有没有灵根,你都是阿娘的好孩子。”
蚩成环视周围,目光扫过那些还在议论纷纷的族人,眼神锐利,让不少人心虚地低下头去。
他沉声道:“修行之路并非唯一,我蚩成的儿子,将来必定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就在场面有些纷乱之际,族长蚩洪大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用一种极其复杂、深邃难明的目光看了蚩凡一眼,那目光中似乎包含着惋惜、探究,还有一丝更深沉的、无人能懂的情绪。
随即,他转向所有族人,面容威严,声音如同滚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都给我听着!
灵根天定,非人力可强求!
蚩凡既是我九黎族人,无论能否修行,皆受部落庇护!
今日之后,任何人不得再非议此事,更不得以此欺辱于他!
违者,族规处置!”
族长的威严瞬间压制了所有的杂音。
众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一句,只是那看向蚩凡一家的目光,终究是不同了。
蚩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被父母护在中间、强忍着泪水的孩子,心中暗叹一声,转身离去。
人群渐渐散去,广场上空旷下来,只留下那孤零零的测灵碑,以及相互依偎的一家三口。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冰冷的地面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蚩凡将脸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忍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
那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媚灵的衣襟,也烫伤了蚩成和媚灵的心。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孩子,将要开始面对一个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更加艰难的人生。
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用全部的爱与力量,为他撑起一片尽可能温暖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