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雷与寒刃
夕阳的余晖给每个人脸上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红色，却照不进他们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
苏软软那句轻飘飘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得苏建国、苏秀英等人魂飞魄散，脑子里嗡嗡作响。
将来？
赶出家门？
霸占赔偿金？
奶奶生病不肯出钱？
这些隐秘的、甚至有些只是潜意识里闪过的念头，有些是他们私下里商议过却从未对外人言的计划，此刻从一个十岁小女孩嘴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带来的惊悚感远超任何恐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伯苏建国最先反应过来，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苏软软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而尖利走调，“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
啊？
是不是你奶奶？
妈！
你就这么教孩子污蔑自家人？！”
他将矛头转向了同样处于巨大震惊中的奶奶，试图用愤怒掩盖心底攀升的寒意。
奶奶张了张嘴，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大儿子，又低头看看身前挺首了脊梁、眼神冷得像冰碴子的小孙女，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没教过，软软也从不可能会知道那些……那些她偶尔夜深人静时才会担忧的、关于自己身后小孙女处境的事。
可软软就这么说出来了，如此肯定，如此……恨意凛然。
“污蔑？”
苏软软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那抹不符合年龄的讥诮更深了。
她没有看气急败坏的大伯，目光反而扫过脸色发白、眼神闪烁的姑姑苏秀英，以及后面那几个眼神躲闪的堂兄弟。
“大伯，去年我爸单位发的抚恤金，你说要帮我‘保管’，拿去给你家苏大强跑关系找工作，现在工作没影子，钱呢？”
“姑姑，上个月你说表姐要学钢琴，家里紧张，从奶奶这儿‘借’走了两千块，那是奶奶攒了多久的养老钱，借条打了吗？
什么时候还？”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把小刀子，精准地戳破这些人虚伪的假面。
这些事，有些是奶奶私下叹气时她偷听到的，有些是上辈子长大后才逐渐拼凑清楚的真相，此刻被她毫不留情地抖落出来。
苏秀英的脸瞬间白了，尖声道：“死丫头你血口喷人！
那钱是妈自愿借给我的！
什么借条不借条，一家人算这么清楚干嘛！”
“就是！
小孩子家家的，中了邪了！
满嘴胡吣！”
三叔也反应过来，跟着帮腔，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眼神飘忽不敢与苏软软对视。
他们怕了。
不是怕这个十岁的小女孩，而是怕她口中那些被***裸揭露出来的心思和勾当，更怕她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
这太邪门了！
“是不是胡吣，你们心里清楚。”
苏软软不再看他们，转身拉住奶奶冰凉颤抖的手，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奶奶，我们进去。
这笔钱，是我中的，怎么用，我说了算。
谁要是再敢来闹……”她顿了顿，回头，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那群脸色青白交加的“亲人”，一字一句道：“我就去找街道办，去找警察叔叔，告诉他们，有人要抢一个小孩子的彩票。
五百万，够他们进去蹲几年了。”
“警察”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醒了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众人。
九八年，五百万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款，但也足以让任何试图巧取豪夺的人万劫不复。
他们这才惊觉，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她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受了委屈只会躲起来哭的苏软软了。
苏建国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却被苏软软那冷冽的眼神逼得把话咽了回去。
他狠狠地瞪了奶奶和苏软软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
好你个苏软软！
翅膀硬了！
我们走！”
说罢，带着一脸不甘的家人，灰溜溜地挤出了小院。
院门“哐当”一声被甩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窥探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奶奶粗重的喘息声。
奶奶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被苏软软用力扶住。
“奶奶，您没事吧？”
苏软软仰起脸，眼中的冰冷早己褪去，换上属于这个年龄的担忧。
奶奶看着孙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后怕，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
她颤抖着手，抚上苏软软的脸颊：“软软……你……你刚才那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你咋知道……？”
苏软软心中一酸。
她知道刚才的举动吓到奶奶了。
但她不能解释重生的事，那比中彩票更骇人听闻。
她低下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半真半假地哽咽道：“奶奶……我昨天晚上……梦见爸爸妈妈了……他们哭得好伤心……说他们不在，有人要欺负我们……说大伯他们……不是好人……让我保护好奶奶，保护好钱……”她把一切都推给了“托梦”。
在老人家的观念里，这比一个十岁孩子突然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更容易接受。
果然，奶奶闻言，身体猛地一震，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一把将苏软软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我苦命的孩子……是爸妈放心不下我们啊……是奶奶没用，让你受委屈了……”感受着奶奶温暖的怀抱和滚烫的泪水，苏软软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
她回抱住奶奶瘦削的身体，轻声却坚定地说：“奶奶，别怕。
以后，软软保护您。
我们有钱了，很多很多钱。
我们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奶奶哭得更凶了，是释然，也是心酸。
她或许无法完全理解孙女身上发生的变化，但孙女的维护和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让她在巨大的恐慌后，找到了一丝依靠。
哭过之后，奶奶抹了把眼泪，看着苏软软，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软软，你说得对！
这钱是你中的，谁也别想抢走！
明天……明天奶奶就陪你去把奖兑了！”
“嗯！”
苏软软重重点头。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关。
五百万的诱惑太大，那些亲戚绝不会轻易罢休。
兑奖、存钱、以及未来如何运用这笔启动资金，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但此刻，依偎在奶奶怀里，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暖，苏软软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希望。
她的小手在口袋里，轻轻握紧了那张改变命运的彩票。
五百万，只是开始。
她的商业帝国，将从这里，正式奠基。
而就在苏家小院风波暂歇的同时，不远处的胡同拐角，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衬衫、瘦瘦小小的男孩，默默收回了望向院门的视线。
他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刚捡来的空瓶子和废纸壳。
男孩抬起清亮的眼睛，看了看苏家方向，又低下头，继续沿着墙根，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胡同深处。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孤寂和倔强。
他是陆铮。
未来的首富。
此刻，还只是个无人问津、挣扎求生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