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沉重声,立刻引起了甲板上忙碌佣人的注意。
脚步瞬间变得混乱——今天在这艘船上的客人非富则贵,船长心头一紧,急忙喊道:“水手,快救人!”
还在船舱里聊天的小姐、哥儿们被外面的喧闹声打断,李潇心里有点慌,转身抓住身边的丫鬟询问:“李钰在哪?”
丫鬟摇摇头,李潇环顾西周没有看到宋钰的身影。
李潇快步冲出甲板,众人见他神色慌张也纷纷走出船舱。
他双手死死趴住栏杆,目光急切在水中搜寻,要确认落水者是谁,当看清那抹挣扎的身影时,他声音颤抖,大声呼喊:“宋钰,是宋钰!”
河流湍急,宋钰离船只越来越远,李萧着急呐喊声,顺风飘进宋钰耳中。
立春的河水冰凉刺骨,穿透华服钻进皮肉,痛感首达心底,他的意识慢慢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有双手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力道不算轻:“喂!
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道声音带着点焦急,在他耳边反复呼唤。
他不是应该在冰凉刺骨的海底吗?
怎么还会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小爱同学。”
“我在。”
“拨打120。”
“好的。”
很快那边就接通了:“你好!
我这边有人落水了,地址……我刚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心跳脉搏都还好,就是人现在还没醒。”
苏暥清浑身湿透坐在地上打完电话,抬头看向躺在身前、身穿古装长发的男孩,又低头看向自己透湿的衣服。
他起身去车里拿一套新的衣服换上——辛好他习惯在车里备一套衣物,以防意外。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苏暥清手拿缴费单正在排队。
这两个月,每个星期休息都会去杨江湖钓鱼,他喜清静。
天然形成的湖泊,西周环山,人烟稀少,苏暥清还特意看了下宋钰落水的地方和位置。
一道轻柔的女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你好!”
苏暥清回过神,把缴费单递了过去。
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耀在宋钰脸颊,把那惨白如纸的脸染上一抹红。
宋钰躺在病房里不大的床上,睫毛微颤,眼皮沉重的缓慢睁开,刺眼的光使他眼睛眯了眯,虚无空洞的眼神看向天花板,一片雪白干净还带有花纹图案。
随后感觉浑身酸软无力,他想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手背传来一阵刺痛,眉头一紧侧头看去……“你醒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道平静的男声自身侧响起,宋钰循声望去,心脏一缩。
眼前的男子身形挺拔,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清晰的下颌线,唇方口正,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样式简单的“里衣”,最让他震惊的是那头发——竟短得只到耳际,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轮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般随意剪去,是大不孝啊。
宋钰缓慢坐起指尖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掌心的触感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鼻腔里那股陌生、带着点微苦的消毒水味,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着他紧绷的神经。
更让他心跳失序的是,那突如其来的、带着凉意的触碰——是唇。
宋钰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指尖的温度似乎都比脸颊低上几分。
他一定是在水里憋坏了,才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宋钰怔怔地摇了摇头,目光慌乱地扫过整个房间。
西周的墙壁是雪白的,没有雕花,没有挂画;旁边立着一个亮晶晶的铁架子,上面放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玻璃瓶子;还有一张奇怪的椅子,轮子是黑色的,似乎轻轻一推就能滑动。
这绝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样是陌生的款式,柔软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却不是他落水前穿的那套云锦华服。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他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苏暥清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是护士小姐换的。”
护士小姐?
护士他不知道,但小姐是女士,宋钰心里那块石头稍稍落地,只要不是眼前这个陌生男子,便好。
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敢问公子,此处是何地?”
公子吗?
苏暥清看着他回答道:“这里是医院。”
看着他眼底的茫然和恐慌,放缓了语调,“你己经安全了,不用担心。”
医院?
宋钰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约莫是和医馆类似的地方。
可这“医馆”也太奇怪了,这里的人衣着怪异,发型更是惊世骇俗。
他想起落水前,后背那股突如其来的推力,心猛地一沉——自己落水,恐怕并非意外。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走了进来,有男有女,发型都和苏暥清一样短。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块板子,走到床边,温和地问:“头还晕吗?”
宋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他不敢多说话,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他只能像个惊弓之鸟,默默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试图从这些陌生的人和物中,找到一丝关于自己处境的线索。
医生检查完毕,转头对苏暥清说:“片子没问题,明天就能出院了。”
苏暥清点头道谢,医生和护士便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宋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看着苏暥清的背影,脑海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揉乱的线——他是谁?
这里是哪里?
自己还能回到雍朝吗?
那推他下水的人,又会不会追来?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