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林薇,王副署令的人接过药后,虽有些不满他 “擅自加蜂蜜”,但听说淑妃服用后并未不适,反而觉得药味清甜,便没再追究,只是警告他日后不可再犯。
“多亏了瑾儿,不然爹这次真的要完了。”
苏仲坐在床边,拍着林薇的手,眼神里满是欣慰,“你这次发烧醒来,好像比以前更沉稳了,医术也精进了不少。”
林薇干笑两声,心里暗道:这可不是精进,是换了个 “脑子”。
她岔开话题:“爹,淑妃娘娘为什么会需要安神汤啊?
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苏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还不是因为上个月,皇后娘娘宫里的一个才人,突然得了怪病,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就说看见鬼,大喊大叫,没几天就没了。
自那以后,宫里好几位嫔妃都心绪不宁,淑妃娘娘也开始失眠,陛下才让太医署配安神汤。”
“怪病?”
林薇敏锐地抓住关键词,“那才人死前,除了见‘鬼’,还有别的症状吗?
比如心悸、呼吸困难、皮肤变色之类的?”
苏仲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我听太医署的老同事说,那才人死前确实心跳得特别快,脸憋得发紫,像是喘不上气。
但太医们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是什么病,最后只能说是‘撞邪’,草草下葬了。”
林薇皱起眉头。
心悸、紫绀(皮肤发紫),这在现代医学里,很可能是心脏或呼吸系统出了问题,也可能是中毒导致的组织缺氧。
所谓的 “见鬼”,说不定是出现了幻觉。
在唐朝,医疗水平有限,遇到无法解释的病症,就归咎于 “撞邪”,这很正常,但对她这个现代医学生来说,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爹,我想明天跟你去太医署看看。”
林薇突然说。
她现在对这个 “怪病” 充满了好奇,而且,她也需要尽快熟悉唐朝的医疗环境,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苏仲有些犹豫:“太医署规矩多,女子只能做学徒,干些煎药、整理药材的活,而且…… 你刚醒,身体还没好利索。”
“我没事,爹。”
林薇坚持道,“我跟着你,不添麻烦,就想多学些东西,以后也好帮你。”
苏仲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吧,那你明天跟我去,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别惹麻烦。”
第二天一早,林薇换上苏瑾的旧襦裙,跟着苏仲来到太医署。
太医署位于皇城东侧,规模宏大,分为医科、针科、***科、咒禁科等,来往的医官、医工都穿着统一的服饰,神情严肃。
苏仲的差事是在药局煎药、配药,林薇跟着他来到药局,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帮忙整理药材。
她一边分拣着当归、黄芪,一边留意着周围人的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
昨天西市的张老板,突然在家猝死了!”
一个年轻的医工压低声音说。
“猝死?
怎么死的?”
另一个人问。
“听说他昨天晚上还在跟朋友喝酒,回家路上突然说‘看见漫天彩蝶飞’,然后就倒在地上,没气了。
他家人请了大夫,也没查出原因,只说是‘暴毙’。”
“又是这种怪事?
上个月宫里的才人,不也是死前说看见东西了吗?”
“别瞎说!
宫里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
小心祸从口出!”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西市张老板,猝死前出现幻觉(漫天彩蝶),这和宫里才人的症状何其相似!
而且,猝死、查无病因,这更让她怀疑是中毒 —— 某些毒物会影响中枢神经系统,导致幻觉,同时抑制呼吸或心脏功能,造成猝死。
“瑾儿,发什么呆呢?”
苏仲拍了拍她的肩膀,“把这些甘草切了,注意分寸,别切太碎。”
“哦,好。”
林薇回过神,拿起小刀开始切甘草。
但她的心思己经不在药材上了,脑子里全是 “才人怪病” 和 “张老板猝死” 的事。
这两起案件,会不会有关联?
背后是不是有同一个人在作祟?
就在这时,药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紫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面容严肃,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药局里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躬身行礼:“见过王副署令。”
林薇抬头看去,心里暗道:这就是王怀安?
昨天差点问责苏父的人。
王怀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药局,最后落在苏仲身上:“苏仲,淑妃娘娘今日说安神汤效果不错,你明日继续按这个方子配,不可再出错。”
“是,谢王副署令宽宏。”
苏仲连忙躬身应道。
王怀安的目光又转向林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是你女儿苏瑾?
听说前几日发烧了,现在好了?”
林薇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回王副署令,民女己经好了,今日是来帮父亲打杂“回王副署令,民女己经好了,今日是来帮父亲打杂,顺便多学些药材知识。”
林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顺恭谨,避免引起过多注意。
王怀安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哦?
苏医工的女儿,倒是勤勉。
不过太医署规矩森严,学徒需守本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明白吗?”
“民女明白。”
林薇垂首应下,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王怀安这番话,看似提醒,实则更像警告 ——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忌惮苏父身边突然多了个 “醒后变机灵” 的女儿?
王怀安没再多说,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药局。
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药局里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苏仲擦了擦额头的汗,拉着林薇走到角落,压低声音:“瑾儿,刚才王副署令的话你听见了?
以后在太医署,少管闲事,尤其是宫里和外面的怪事,咱们惹不起。”
林薇点点头,心里却没打算就此作罢。
那两起离奇的死亡案,像两根刺扎在她心里,不查清楚,她总觉得不安。
而且,王怀安刚才的反应,更让她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 若只是普通的 “撞邪” 或 “暴毙”,他何必特意警告她 “别多管”?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一边跟着苏仲在药局打杂,一边暗中留意线索。
她发现,太医署里的人对宫里的 “怪病” 和西市的 “猝死案” 都讳莫如深,一提起来就赶紧岔开话题,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到。
这天下午,林薇借口去后院晾晒药材,悄悄绕到了太医署的 “诊案房” 外。
诊案房里存放着近期的诊疗记录,她想找找宫里才人去世前的诊治记录,还有张老板的死因诊断。
诊案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林薇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小厮正在翻找书架上的卷宗,嘴里还念叨着:“王副署令说的那本记录在哪呢?
怎么找不到……”王怀安要找的记录?
林薇心里一动,难道是关于才人或张老板的诊疗记录?
她悄悄退后,躲到旁边的柱子后,等小厮离开后,才快速溜进诊案房。
诊案房里摆满了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着一卷卷黄色的卷宗。
林薇按照年份和病症分类,很快找到了 “宫中人病症记录” 和 “长安市井急症记录”。
她翻找起来,终于在 “宫中人病症记录” 里找到了关于那位才人的记录 —— 上面只写着 “夜间惊悸、妄语,后突发气绝,死因不明,疑为邪祟所侵”,寥寥数语,没有任何具体的症状描述和诊治过程。
而在 “长安市井急症记录” 里,关于张老板的记录更是简单:“西市绸缎商张某,酒后归宅途中猝亡,死前妄言见彩蝶,死因不明。”
两起案件的记录都异常简略,明显是被人刻意修改过!
林薇心里一沉,正想把卷宗放回原处,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把卷宗塞进怀里,躲到书架后面。
门被推开,王怀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小厮。
“找到了吗?”
王怀安问道。
“回副署令,没找到,好像被人拿走了。”
小厮低着头说。
王怀安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扫过书架,最后停在林薇躲着的方向。
“出来吧。”
他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躲不过去,只能从书架后走出来,手里紧紧攥着怀里的卷宗。
“王副署令。”
她强装镇定地行礼。
王怀安盯着她的手,眼神锐利:“你怀里藏的是什么?”
林薇咬了咬牙,没有隐瞒,把怀里的卷宗拿了出来:“回副署令,民女只是好奇,想看看近期的病症记录,学习一下。”
“学习?”
王怀安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把夺过卷宗,翻了几页,脸色更差,“苏瑾,你好大的胆子!
诊案房的卷宗岂是你一个学徒能随便翻看的?
你可知这是犯上之罪?”
“民女知错。”
林薇垂首,心里却在快速思考对策,“只是民女前几日听闻宫里才人和西市张老板的离奇死因,心里好奇,想着或许能从记录里学到些诊治经验,日后也好帮父亲分担,并非有意冒犯。”
王怀安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阴晴不定。
林薇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自己的脸,后背己经渗出了冷汗。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问责时,王怀安突然叹了口气:“罢了,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追究了。
只是你要记住,有些事,不是你该好奇的,更不是你能管的。
这些卷宗,我会收起来,你以后不许再靠近诊案房。”
“是,谢王副署令。”
林薇松了口气,连忙行礼退下。
走出诊案房,林薇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她知道,王怀安没有真的相信她的话,只是暂时没有动她。
但这也让她更加确定,那两起案件背后一定有猫腻,而王怀安,绝对脱不了干系。
回到药局,苏仲看到林薇脸色苍白,连忙问她怎么了。
林薇没有告诉苏仲自己去诊案房的事,只是说有些累了。
苏仲以为她是身体还没恢复,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晚上,林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白天在诊案房看到的简略记录,想起王怀安的警告,还有那两起案件的相似症状 —— 幻觉、猝死、死因不明。
她越来越觉得,这不是简单的 “撞邪”,而是人为的谋杀,而且凶手很可能就在太医署内部,甚至与宫廷有关。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林薇警惕地坐起来,走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看到一个黑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在监视她家?
林薇的心一紧。
难道是因为她白天翻看了卷宗,引起了凶手的注意?
看来,她的调查己经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
但她不会退缩,她必须查清楚真相,不仅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是为了自己和苏父能在长安安全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