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进局子章
陈悯却像一个局外人，喝光了杯里的酒，也尝不出半点滋味。
接下来的两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父母以为他是在为入职做准备，看书或者调整心态，都默契地没有打扰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发呆。
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暗下。
那个红头文件的录用公示，他始终没有点开。
和林瑶的对话框，也再没有新的消息。
心里的那股烦闷，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像发酵的面团，越胀越大，堵得他喘不过气。
第三天傍晚，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满室死寂。
是发小赵凯。
“悯子！
干嘛呢？
出来嗨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洋溢，带着一股子咋咋呼呼的劲儿。
陈悯没什么精神。
“不了，有点累。”
“累个屁！
你现在可是咱们老同学里的隐藏大佬，必须出来让兄弟们给你庆祝啊！”
赵凯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高中同学会，老地方，就差你了！
全班都知道你考第一了，都等着宰你这头肥羊呢！”
陈悯皱了皱眉。
他现在最不想应付的就是这种场面。
那些虚伪的恭维，只会让他觉得更加讽刺。
“我真不去了。”
“别啊！
苏婉也来！
你忘了？
你高中的同桌大美女！”
赵凯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暧昧的怂恿。
苏婉。
这个名字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子，突然被投进了陈悯死水一潭的心湖，激起了一圈极淡的涟漪。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扎着马尾，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行吧。”
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地方透透气。
聚会的地点在一家热闹的火锅店。
陈悯刚一推开包厢的门，喧闹的人声和滚烫的火锅蒸汽就扑面而来。
“哟！
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陈悯，牛逼啊！
财政局！
以后兄弟们可都指望你罩着了！”
“就是就是，来来来，今天陈局必须坐主位！”
一群人不由分说地将他簇拥到座位上，各种恭维和吹捧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应付着一杯又一杯递过来的酒。
酒是辣的，划过喉咙，灼烧着食道，却压不住心底的苦涩。
喧嚣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苏婉。
她和高中时没什么两样。
不，是更美了。
简单的白色T恤，长发披散在肩头，没有化妆，素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安靜地听着身边的女同学说话。
在这一片嘈杂和浮躁中，她像一株亭亭净立的白莲。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苏婉抬起头，视线与他交汇。
她愣了一下，随即对他笑了笑，举起手里的饮料杯，遥遥示意。
那笑容干净纯粹，不带任何杂质。
陈悯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想起了高中时那些昏昏欲生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绒毛清晰可见。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刷题，偶尔会用笔戳戳他，小声问一道她不知道的数学题。
那段时光，简单，纯粹，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
不像他和林瑶。
“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了。”
林瑶的短信再次浮现在脑海，那股被压下去的烦闷又翻涌了上来。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悯哥，想什么呢？
来，我敬你一杯！”
一个男同学端着酒杯凑过来，满脸通红。
“听说林瑶也上岸了？
教育局？
你们俩这可是双宿双飞啊！
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陈悯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发干。
“分了。”
包厢里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那个男同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尴尬地打着哈哈。
“啊？
哈……哈哈，开玩笑的吧？
你们感情那么好。”
“没开玩笑。”
陈悯又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
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再没人敢提林瑶的名字。
苏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火锅吃完，一群人意犹未尽，嚷嚷着要去KTV续摊。
陈悯本想拒绝，却被赵凯一把揽住脖子。
“走走走！
今天不醉不归！
谁都别想跑！”
昏暗的KTV包厢里，灯光迷离闪烁，巨大的音响嘶吼着不成调的歌曲。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香水和烟草混合的浑浊气味。
陈悯彻底放开了。
他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
不去想林瑶，也不去想那个遥远未知的将来。
他只想醉。
一杯接一杯的啤酒灌下肚，意识渐渐模糊。
他感觉有很多人来给他敬酒，男的，女的，他己经分不清谁是谁。
其中好像有一个女同学，格外热情。
是李芳。
他有点印象，高中时成绩很差，总是抄他的作业，听说早就嫁人了，嫁了个有钱的老板。
“陈悯，你现在可是大人物了，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李芳端着一杯兑了洋酒的饮料，紧挨着他坐下，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有些刺鼻。
“一定。”
他含糊地应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灯光晃动，他看到李芳的眼神有些异样，亮得惊人。
但他己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那眼神里的含义。
酒意上涌，天旋地转。
他最后的记忆，是赵凯把他扶出了KTV，塞进了一辆出租车。
……再次醒来，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
头痛欲裂。
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他撑着手臂，艰难地想坐起来，却感觉身旁有些异样。
被子下，似乎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陈悯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僵硬地转过头。
一张陌生的、又有些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是李芳。
她赤身裸体地躺在他身边，睡得正沉。
被子滑落了一半，露出大片的肌肤和凌乱的抓痕。
陈悯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猛地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
***。
这是哪里？
酒店？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用力地回想，脑子里却只有KTV里晃动的灯球和一杯接一杯的酒。
后面的事情，一片空白。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慌乱地掀开被子下床，寻找自己的衣服。
裤子和衬衫被胡乱地扔在地上，皱成一团。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时，床上的李芳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看到赤着上身的陈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猛地抓起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瑟缩着往床头退去。
“陈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不己。
陈悯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李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你一句不记得了就想算了？”
“我早就告诉你我结婚了！
没想到你还对我做这种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充满了控诉和绝望。
陈悯彻底懵了。
他看着李芳声泪俱下的控诉，看着她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大脑一片混乱。
是他做的？
真的是他做的？
他努力回想，可记忆就像被挖走了一块，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没有……我不可能……”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李芳根本不听，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颤抖着。
“我要报警！
我要告你***！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让你一辈子都毁了！”
报警？
***？
这两个词，像两道惊雷，在陈悯的脑中炸开。
他刚考上的公务员。
他父母那充满期盼的笑脸。
他的人生……“别！”
陈悯冲过去，想要抢下她的手机。
“你别乱来！
我们谈谈！”
“谈？
跟你这种***有什么好谈的！”
李芳尖叫着躲闪，手机在争抢中掉在了地毯上。
她突然停止了挣扎，只是用一种怨毒又带着一丝得意的眼神看着他。
“陈悯，你完了。”
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