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紫檀木算盘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据说是用“天道定数”雕刻而成,每颗珠子都刻着不同的星象。
他在镇上开了家“顺天算铺”,为人卜算从不多言,只把算珠拨得哗啦响,最后推过一张纸条——上面的数字准得可怕,连王寡妇家的老母鸡哪天会下双黄蛋都能算出来。
但没人知道,周福每晚都会对着算盘磕头。
算珠里封印着他的命数:“顺天而生,寿止天命。”
十五岁那年,他算出自己“二十八岁必遭天谴”,从此每天都在算盘上刻一道痕,数着剩下的日子。
如今算盘边缘己密密麻麻刻了三百多道,离天命之日只剩七天。
第七天清晨,周福刚打开店门,就被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堵住。
“算我能不能当上皇帝!”
汉子掏出半块窝头当卦金。
周福拨弄算珠,突然脸色煞白——珠子里窜出一条黑气,在算盘上凝成“反”字。
“客官,”他推回窝头,“您还是先算算怎么躲过午时三刻的杀头吧。”
汉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周福却看见算盘上的“天命珠”开始发烫。
那是颗刻着“寿”字的珠子,此刻“寿”字裂开,露出里面的“劫”字。
他想起爷爷的遗言:“顺天者不是顺着活,是算准了死的时辰,给天道当差。”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锣声,官兵们抬着圣旨进来:“顺天算铺周福接旨,归墟之眼异变,命你七日之内算出破解之法,否则……”周福望着算盘上跳动的算珠,突然笑了:“原来我的死期,是给天道当最后一把算尺。”
他关了店门,把自己锁在屋里,整整七天没出来。
镇民们听见里面传来珠子碰撞的声音,时而像哭,时而像笑。
第七天夜里,周福打开门时,头发全白了。
他捧着算盘走向归墟之眼,每走一步,算珠就掉一颗。
路过王寡妇家时,他把刻着“鸡”字的珠子留给了她:“明早捡个金蛋,够给你儿子娶媳妇了。”
走到镇口,遇见那个想当皇帝的汉子被官兵押着问斩,他丢过去刻着“劫”字的珠子:“下辈子别碰龙椅,碰个尿壶都比那结实。”
归墟之眼的黑气己漫到膝盖,周福跪在裂痕前,把最后一颗算珠——刻着“福”字的那颗——按进裂缝。
算珠突然迸发出金光,算盘上的刻度化作金线,将他的身体与天幕缝在一起。
“天道啊,”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我算准了自己的死,却算不准……你也会算错。”
原来归墟之眼的裂痕,是天道自己划下的伤口。
周福的算盘珠子其实是“天衍之数”的碎片,当最后一颗归位,天幕上浮现出巨大的算筹——那是天道给自己算的命,却被周福用死亡补上了最后一爻。
镇民们后来在归墟之眼旁发现了一把没珠子的算盘,框上刻着两行小字:“顺天者算尽天命,却算不出……人心是漏算的劫数。”
而周福的名字,从此刻在了补天石的背面,和那些逆命者、补天者一起,成了天道账本里最潦草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