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穿透我腹部的时候，我没有回头去看刺客，而是看向了我用生命守护的男人，我的主人，靖王萧烬言。
他没有看我。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他身侧的温青青身上。
温青青被吓得花容失色，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正有血珠渗出。
“青青！你怎么样？”萧烬言的嗓音里满是惊惶与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温青青的手臂。
而我，他最忠诚的影卫十七，正被人一剑穿腹，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地毯。
我的血流得又快又急，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同流逝。
我看到萧烬言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我一瞬，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担忧，只有冷漠的命令：“十七，解决掉。”
然后，他抱着温青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雅室。
你看，这就是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他和他的心上人，能万无一失地风花雪月。
腹部的剧痛让我几乎握不住剑，但我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手一剑，送那个刺客见了阎王。
我跪倒在地，鲜血从我的口中涌出。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门口人影一闪。
不是萧烬言，他没有回来。
也好。
十七，早就该死了。
我没有死成。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闻到的是影卫营里独有的伤药气味。
“醒了？”身旁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是影卫营的统领，代号“一”。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腹部的伤口立刻传来抗议的剧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伤口刚缝好。”统领按住我的肩膀，“王府的医师来看过了，说你命大。剑偏了半寸，不然你的肠子都要被搅断了。”
我躺回去，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
命大？或许吧。
但我更希望，那一剑再准一点。
“王爷有何吩咐？”我沙哑地开口，这是我作为影卫的本能。
统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王爷说，让你好好养伤。”
“还有呢？”我追问。
“…没了。”
没了。
我为他挡下致命一击，九死一生，换来的，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好好养伤”。
甚至，都不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我的心里，那点残存的、名为“期盼”的火苗，终于彻底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温姑娘呢？”我又问。
统领的眉梢动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温姑娘受了惊吓，手臂也受了伤，王爷亲自送她回府，并派了御医过去。”
御医。
给我治伤的，是王府的普通医师。
给温青青治伤的，是宫里的御医。
而她的伤，不过是划破了点皮。
我闭上眼睛，感觉无比疲惫。
这十年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我是孤儿，被选入影卫营，编号十七。从我拥有记忆开始，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烬言。
我们被教导，要忠于主人，要为主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我做到了，并且做得比任何人都好。我成了最优秀的影卫，被统领派去贴身保护萧烬言。
我看着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皇子，成长为如今权倾朝野的靖王。
我为他挡过刀，为他试过毒，为他于万军丛中取过敌将首级。
我陪他走过最艰难的夺嫡之路，也见过他登上权力巅峰的意气风发。
我以为，我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直到三月前，他在江南带回了那位名叫温青青的女子。
她是江南第一才女，温婉动人，才情卓绝。
萧烬言对她一见倾心，将她安置在王府别院，宠爱有加。
从那时起，我就从他身边的第一影卫，变成了他和温青青出游时的护卫。
我看着他们泛舟湖上，看着他们月下对酌，看着他对她展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我告诉自己，我是影卫，不能有感情。
可人心，又岂是能轻易控制的。
那十年相伴的时光，早已在我心上刻下了他的名字。
我以为，只要我一直陪着他，就总会有那么一丝可能。
但现在，我清醒了。
我不是无可替代，我只是一个用着顺手的工具。
当这件工具和他的心上人同时出现状况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统领，”我再次开口，嗓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等我伤好，我想申请调离王爷身边。”
统领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淡淡地问：“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与其在他身边看着他和别人恩爱，受尽煎熬，不如眼不见为净。
统领点了点头：“也好。王爷身边，确实不缺你一个。”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我的心。
是啊，他不缺我一个。
我不过是十七，我死了，还会有十八、十九。
…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在养伤。
萧烬言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倒是温青青，在我伤势稍有好转的第五天，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了我的帐子里。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兰花，衬得她整个人清雅脱俗。
“十七姑娘，我来看你了。”她把食盒放在桌上，对我柔柔一笑，“听说你伤得很重，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那日，若不是你，受伤的便是我了。”
我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职责所在，温姑娘不必挂心。”
她似乎没料到我如此冷淡，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常，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这是王爷特地命人为你寻来的补血良药，让我给你送来。”她把碗递到我面前，关切地说，“快趁热喝了吧。”
我看着那碗药，没有动。
特地为我寻来的？
若是真的在意，为何这五天，他连面都不露？
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罢了。
“多谢温姑娘，也多谢王爷。”我低声说，“但我刚喝过药了，这碗，就先放着吧。”
温青青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十七姑娘，你…你是不是在怪我？”她泫然欲泣地看着我，“我知道，王爷他…他那日先顾着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
“温姑娘多虑了。”我打断她，“保护王爷和您，是我的本分。我没有怪任何人。”
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温青青咬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她将那碗药放在桌上，低声说：“药我就放这儿了，你记得喝。我…我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我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去看那碗药。
我知道，从她踏入这个帐子的那一刻起，我的麻烦，就要来了。
这个女人，远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统领就来了。
他面色不善地看着我，将一个东西扔到我的床上。
那是一只摔碎的玉碗，正是昨天温青青送药来的那只。
“十七，这是怎么回事？”统领的质问，冷得像冰。
“我不知道。”我平静地回答。
“不知道？”统领冷笑一声，“温姑娘说，她昨日好心给你送药，你非但不领情，还将药打翻，出言不逊，把她气走了。可有此事？”
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出手了。
“我没有。”我辩解道，“我只是说我已经喝过药，让她把药先放着。”
“是吗？”统领的眼神锐利，“可温姑娘回去后，就病倒了。御医说，她受了刺激，郁结于心。王爷大怒，现在就在外面，要亲自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