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囊初现建安十三年冬,赤壁。长江北岸的曹营连舟百里,
南岸的吴军大营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死寂里。不是无战事,
而是比刀剑更可怕的敌人——瘟疫,正无声收割着生命。中军大帐内,
帅榻上的周瑜面如金纸,胸口的箭疮溃烂发黑,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血沫。
“庸医……全是庸医!”孙权派来的御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都督寒热交作,邪毒入里,
已是……已是伤寒厥逆之症啊!”帐中将领面如死灰。
谁都明白“伤寒厥逆”意味着什么——华佗死后,这病无人能医。“拖出去。
”鲁肃疲惫挥手,眼中尽是血丝。就在亲卫动手时,帐外忽然传来骚动。“何人喧哗?
”帘帐掀开,寒风灌入。一个青衣文士立在风雪中,身形单薄似竹,
指尖却稳稳捏着三寸银针。“顾青囊。”他声音清冷如碎玉,“或可救都督一命。
”满帐哗然!“刺客!”吕蒙拔剑直指他咽喉。剑锋离喉间只有一寸,
顾青囊却望向咳血的周瑜:“厥逆七日,汗出如油。都督子时咳血,寅时颤栗,可对?
”正要挥剑的吕蒙僵在原地——症状分毫不差!鲁肃猛地起身:“先生当真能救?
”顾青囊不答。他绕过剑锋走到榻前,忽然并指按在周瑜颈侧。“你!”众将惊呼。
却见他三指轻移,从风府穴抚至大椎,最终停在神道穴。银针倏落,如白虹贯日。第一针,
周瑜咳声立止。 第二针,乌黑伤口渗出清液。 第三针落下时,一直昏迷的周瑜忽然睁眼,
嘶声问:“阁下……究竟是谁?”顾青囊收起染黑的银针,望向帐外纷飞的大雪。“医者。
”他垂眸净手,“不过想看看,能否医一医这乱世。
”第一章完第二章 桂枝汤暖帐中炭火噼啪。周瑜倚在榻上,虽仍虚弱,
目光却锐利如鹰:“先生这三针,胜过千军万马。”顾青囊正用清水煮针:“都督脉象浮紧,
是风寒束表。箭疮腐黑,乃湿毒内陷。”他抬眼,“若不信我,现在便可离去。
”鲁肃急忙打圆场:“先生妙手,我等岂敢怀疑?只是……”他压低声音,
“曹营近日有异动,似有士卒上吐下泻。”“不是异动。”顾青囊将煮好的针逐一收起,
“那是水蛊之症注:血吸虫病,北人不习水性,饮了江边生水所致。
”周瑜瞳孔骤缩——这医者,竟连曹军动向都了如指掌?恰在此时,帐外传来哀嚎。
一个年轻小兵被拖进来,浑身滚烫,皮肤布满红疹。军医颤声道:“又、又一個!
怕是也要不行了……”顾青囊忽然起身。他走到帐边,掀开帘子。风雪中,
数十个同样症状的士卒蜷缩在草席上,如同被遗弃的落叶。“取桂枝来。
”他解下自己的青布包袱,取出几味药材:“桂枝三两,芍药三两,
甘草二两……再加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吕蒙愣住:“先生这是?”“防疫。
”顾青囊已将药材投入营中大锅,“此方名为桂枝汤,能解肌发表,调和营卫。
”鲁肃迟疑:“这些药材……”“江东库房里有。”顾青囊搅动药汤,“去年吴郡瘟疫,
你们囤积了大量桂枝,对不对?”全场寂静。
连周瑜都缓缓坐直了身体——去年吴郡瘟疫是机密,这游方郎中如何得知?药香弥漫时,
第一个被灌药的小兵忽然停止抽搐,额间渗出细汗,呼吸渐渐平稳。顾青囊舀起一碗汤药,
递给周瑜:“都督可知,赤壁之战后,江东将士病死者,比战死者多三成?
”周瑜接碗的手猛地一颤。“今夜子时之前。”顾青囊望向帐外绵延的营帐,
“让所有接触过病患的人,都喝上这碗汤。”他转身时,周瑜忽然问:“先生要什么报酬?
”风雪卷起顾青囊的青衣。“等救活这些人,”他微微侧首,“再谈如何救你的江东。
”第二章完第三章 暗棋徐落药灶在雪地里排开,十口大锅同时沸腾。
桂枝的辛香混着姜枣的甘暖,竟暂时压住了营中的腐臭。鲁肃亲自盯着分药,
回头却不见顾青囊身影。“顾先生往伤兵营去了。”小兵低声禀报,
“他说……要找‘病根’。”---伤兵营最深处,三个军医正按着一个发狂的士卒灌药。
那士卒双目赤红,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按住他!伤寒入脑就没救了!
”顾青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他忽然伸手,指尖在士卒耳后一按,
狂躁的病人瞬间软倒。“不是伤寒。”顾青囊翻开病人眼皮,
“是瘴疠入营——你们饮水的上游,有腐尸。”军医们脸色大变。恰在此时,
帐外传来马蹄声。使者捧着漆盒疾步而来:“大都督请先生赴宴!
诸葛先生特从夏口送来江东醉鱼,邀您共品。”漆盒开启,腌醉鱼色泽金黄,酒香扑鼻。
顾青囊却用银簪探入鱼腹,簪头瞬间泛青。“告诉诸葛孔明。”他淡淡抬眼,“下次试探,
记得选条没泡过鸠酒的。”使者扑通跪地,面无人色。---周瑜帐中,
鲁肃得知后惊怒交加:“诸葛亮他竟敢……”“他当然敢。”周瑜摩挲着酒樽,
“此人身怀奇术却来历不明,换作是我,也会试探。”他忽然咳嗽起来,帕上竟有星点黑血。
鲁肃慌忙要去请顾青囊,却被周瑜拦住:“子敬你看,他明知是试探,
却当场点破——这是要告诉我,他无所畏惧。”帐外风雪愈急。周瑜望向伤兵营的方向,
轻声道:“传令,拔营三十里,远离上游水域。”“再把我的金丝甲送去——就说,
周瑜谢先生救营之恩。”---顾青囊接到金丝甲时,正在教小兵辨认麻黄。
他随手将宝甲垫在药筐下,继续捣药:“告诉都督,三日后寅时,
我要在乌林渡口见到三百艘走舸。”传令兵愣住:“先生要船何用?”药杵声停顿。
顾青囊望向北岸曹营的方向:“给你们借一场东南风。
”第三章完第四章 乌林暗渡寅时的乌林渡口,寒雾如鬼魅穿梭。
三百艘走舸在黑暗中列阵,船头皆堆满湿柴草料。鲁肃踩着露水赶来时,
正看见顾青囊立在船头,往江面撒入一把朱砂。“先生真要借东风?”顾青囊指尖轻弹,
朱砂在墨色江面晕开诡谲的纹路:“诸葛孔明在七星坛祭的是天象,我在这江面布的,
是地脉。”他忽然俯身,从水中捞起一尾青鱼。鱼鳃翕动间,竟带缕缕血丝。“三日前,
曹军将病马尸体抛入上游。”顾青囊将鱼掷回江中,“水蛊之症,已入肝脾。
”鲁肃陡然变色——若曹军尽染此症……“但还不够。”顾青囊解下青囊,取出三枚骨针,
“疫病摧其营,东风助其火,尚缺……”他忽然将骨针射向江心!针落处,
三盏曹军巡夜灯筏应声而沉。“……乱其心魄。”---曹营水寨,曹操正读着江东密报。
“周瑜病重,江东易帅?”他冷笑,“苦肉计尔!”话未落,帐外忽然喧哗。
侍卫押着个癫狂的士卒进来:“丞相!巡营队有人在江里捞到……捞到这个!
”那士卒手捧颗腐烂的马头,马骨上深深钉着三枚骨针,针尾系着褪色的吴军旗布。
“妖、妖术!”士卒忽然口吐白沫,“江里有鬼!吴军鬼魂索命来了!”曹操勃然拔剑,
却见帐中烛火齐暗。阴风过处,那马头竟七窍渗血!---同一时刻,
顾青囊在江心收起银线。对岸曹营的骚动,与他指间牵动的三根鱼线共振。
鲁肃看得心惊胆战:“先生怎知今夜曹军必巡江心?”“我不知。”顾青囊漫不经心收线,
“但我在三十处水道都布了针。”他忽然侧耳倾听。江风掠过芦荡的声响里,
混进了特殊的频率——东南风起了。“告诉公瑾。”顾青囊解舟欲归,“明日此时,
东风必至。”鲁肃急问:“先生去哪?”青衫隐入晨雾,余音散在风里:“去治一剂,
医诸葛亮的药。”第四章完第五章 心魔药石夏口军寨,诸葛亮轻摇羽扇,
案头星图却乱了方位。书童忽然捧漆盒入内:“江东顾先生赠药。”盒中无方,
唯三粒玉色药丸,映着烛光流转如活物。“他可留话?”诸葛亮拈起一粒。
“说……”书童迟疑,“说丞相观天三日,当知东风有诈。”羽扇骤停。诸葛亮拂开星图,
指尖在“鬼金羊”星宿重重一点——那里本该耀如明珠,此刻却黯淡欲灭。“好个顾青囊。
”他忽然轻笑,“竟看出我在虚张声势。”---江岸芦荡深处,顾青囊正在熬药。
药吊里翻滚的却不是草木,而是磁石、铜屑与云母粉。鲁肃匆匆赶来:“先生!
诸葛孔明今晨登坛,却令士卒暗备走舸……”“他知道东风不会来了。”顾青囊撒入朱砂,
“我在药丸里藏了月相图——他推演得出,三日后乃朔月,岂有东风?
”鲁肃骇然:“那火攻之计……”“谁说破曹非要火攻?”顾青囊忽然侧首,“子敬可闻,
瘟疫能借风势?”他抖开青囊,数十只缚着药包的纸鸢迎风而起,直扑北岸。
---曹营此刻已如炼狱。呕吐物与黑血浸透冻土,军医捧着溃烂的脏腑奔告曹操:“丞相!
不是水蛊!是……是痘疮!”曹操一剑劈碎案几。他忽然想起昨日那颗七窍流血的马头,
想起江心诡异的骨针。“妖道……江东有妖道!”帐外忽然惊呼四起。
夜空中有发光纸鸢掠过,洒落细碎药粉。患病士卒触之即狂,竟相互撕咬起来!
---七星坛上,诸葛亮望见北岸乱象,羽扇坠地。“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以疫为刃,攻心为上——顾青囊,你要医的,竟是亮拘泥天象的心魔。”朔月升空时,
东南风果然未至。但曹营已自乱阵脚。顾青囊立在江风里,将最后一把药粉撒入长江。
“诸葛孔明。”他轻声道,“你看这满江灯火,像不像一剂疏通天地瘀滞的良药?
”第五章完第六章 朔夜灸朔月夜,天地无光。 北岸曹营的惨叫顺风飘来,
竟比战鼓更慑人心魄。周瑜强撑病体登船,却见顾青囊在船头灸艾。 九柱艾绒排成星斗,
青烟笔直升起三丈后——忽然折向曹营!“艾烟寻病。”顾青囊指尖轻弹,
一柱艾火飞入江中,“曹营痘疮已入膏肓,此刻正是脓熟待破时。
”鲁肃惊呼:“先生要趁病取命?!”“取命?”顾青囊轻笑,“我在救他们。
”他忽然吹响骨笛。江面浮起数十艘无人扁舟,船头皆堆着药草。“今夜子时,
把这些船送进曹营水寨。”---曹操正亲手斩杀发狂的士卒,忽闻江上传来药香。
亲卫疾报:“江东送来药船!说是……能治痘疮!”荀彧急谏:“丞相不可!必是毒药!
”曹操劈手夺过药船上的竹简,借着火光看清八字: 疫无善恶,医无忠奸
他忽然想起当年官渡之战,自己也曾这般瘟疫缠身。“把药……分给病卒。
”---子时三刻,奇景乍现。 服药后的曹军纷纷呕出黑水,高烧竟渐渐退去。
周瑜在楼船上看得真切,急令放箭:“此时不攻,更待何时!”箭雨却被江风卷回。
顾青囊广袖翻飞间,数百药船在吴军阵前燃起碧火。“都督可知,
为何诸葛亮的东风借不来?” 他指向正在退热的曹营: “因为今夜,
我要借的是——曹军求生之念。”---曹操望着退烧的士卒,忽然老泪纵横。
他想起顾青囊随药船送来的第二张竹简: 丞相若退兵,青囊愿渡江治疫
朔月冲破乌云时,北岸响起鸣金声。鲁肃欣喜若狂:“曹军退了!
”顾青囊却望向七星坛方向。 他知道,今夜真正要医的人,才刚刚登台。
第六章完第七章 医星七星坛上,诸葛亮焚尽最后一道符纸。坛下将士目光灼灼,
等他借来东风——可旗角纹丝不动。“时辰已到。”鲁肃低声催促。诸葛亮闭目长叹,
正要下令撤坛,却见顾青囊踏月而来。青衣医者手持银针,针尾系着七缕艾绒。
“孔明可愿试针?”不等回答,银针已刺入诸葛亮腕间太渊穴。剧痛窜上时,
诸葛亮眼前忽然闪过北伐失败的星图——街亭溃败、五丈原将星陨落……“天象早被医改了。
”顾青囊捻动针尾,“从你收到月相图那刻,就该明白。”艾烟缭绕成朔月之形,
坛下将士忽然惊呼!——东南风竟真的来了!---周瑜在战船上望见风起,
立即挥旗:“火船进攻!”却见顾青囊袖中飞出一道金线,精准缠住令旗。“都督看仔细。
”众人随他指向望去,
那所谓“东风”竟带着腥气——是千万只缚着药包的蝙蝠乘气流飞向北岸!“这不是风。
”顾青囊斩断金线,“是疫气寻主。”---曹营刚退烧的士卒闻到药香,再度狂性大发。
这次他们不再呕吐,反而红着眼扑向粮草垛——“丞相!兵卒们在放火烧营!
”曹操拔剑四顾,却见整个水寨已陷入癫狂的火海。他忽然明白那八字真意:疫无善恶
——顾青囊早算准退烧的士卒会本能寻找热源!---七星坛上,
诸葛亮怔怔望着失控的北岸。“原来医者……能改国运。”顾青囊收针时,带出一缕黑血。
“针石只能通经脉。”他轻声道,“要通天下,需借万民之力。”东南风渐息时,
周瑜的楼船已迫近曹军主舰。而顾青囊的青衣消失在晨雾里,唯余药香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