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顾衍从不碰我。外人面前他是完美丈夫，回家后连衣帽间都分两个。
直到我在他书房发现儿童心理学的书，扉页写着：给最爱的宝贝。
当晚他带回来个五岁男孩：叫妈妈。我笑着递过离婚协议：先叫阿姨吧。
男孩突然抱住我腿：你才是妈妈！爸爸手机里全是你照片！---夜色，
像是泼翻的浓墨，将城市一点点浸透、濡湿。落地窗外，是连绵不绝的灯火星河，
勾勒出都市冰冷而璀璨的天际线。而这光，却仿佛被厚重的防弹玻璃滤掉了所有温度，
落进这间顶层公寓时，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彻骨的清寒。苏晚就嵌在这片清寒里。
她蜷在客厅那张巨大的、能吞没整个人影的意大利真皮沙发角落，
指尖捏着一只纤细的水晶杯，里面盛着一点琥珀色的威士忌。冰球已经融化了大半，
杯壁沁出冰凉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她却浑然未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绝对的安静，
只有复古座钟钟摆规律摇摆发出的“咔哒”声，像精准切割着时间，也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玄关处传来电子锁极轻微的“嘀”声。苏晚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抬头。
她只是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那点带着橡木桶气息的暖流滑过喉咙，
非但没能驱散寒意，反而在空荡的胃里点燃一丝灼烧感。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规律，
不疾不徐，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清晰地敲打着人的耳膜。顾衍回来了。
他脱下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大衣，随手递给静立一旁、如同背景装饰般的智能家居机器人。
里面是同色系的西装三件套，马甲扣得一丝不苟，领带结端正得像是用标尺比量过。
他整个人，从梳理得纹丝不乱的头发，到锃亮得能映出顶灯阴影的皮鞋尖，
都透着一股精雕细琢的、非人般的完美。他的目光掠过沙发上的苏晚，
像是掠过一件昂贵的家具，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停留。“还没睡。”他开口，
声音低沉悦耳，是那种能让声控耳廓发热的音质，但内容平淡无奇，甚至算不上一个问句。
苏晚抬起眼，嘴角习惯性地、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力量，牵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等你呀。
吃过饭了吗？厨房温着汤。”完美妻子的面具，她戴了三年，早已娴熟无比。
“在公司用过了。”顾衍径直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纯净水，仰头喝下时，
喉结滚动出一个冷硬的线条。他放下水杯，转身便朝着书房走去，
那是他回家后待得最久的地方，一个绝对的、不容侵犯的私人领地。“顾衍。”苏晚唤住他。
他脚步顿住，半侧过身，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时惯有的、不易察觉的询问。苏晚的笑容无懈可击，
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依赖：“明天晚上，林氏集团的周年晚宴，
请柬上周就送来了，我们……一起？”顾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明天晚上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很重要。你代表顾氏出席就好，礼物我已经让秘书备好了。
”又是这样。每一次。需要夫妻共同出席的场合，他总有“更重要”的公事。而她，
永远是他完美形象舞台上那个独自撑场面的、光鲜亮丽的背景板。苏晚指尖掐进微凉的掌心，
脸上的笑容却纹丝未动，甚至更明媚了些：“好，我知道了。那你别忙太晚。
”顾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消失在书房门后。厚重的实木门被合上，
发出轻微却沉闷的“咔哒”一声，像是一个明确的界限，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客厅里，
又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和那无边无际的、能将人溺毙的安静。她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
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的灯火又熄灭了几盏，城市的脉搏似乎也缓慢下来。她站起身，
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抹游魂，无声地飘向主卧。这间卧室大得惊人，
也空得惊人。正中摆放着那张尺寸夸张的定制双人床，奢华，舒适，
却更像一个冰冷的展示台。苏晚走到属于她的那一侧，躺下。另一侧，整整三年，
从未有人躺过。顾衍睡在隔壁的客房。就连衣帽间，也是泾渭分明地隔开，他的领地，
她的区域，井水不犯河水，整洁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样板间，没有一丝烟火气，
更没有一丝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这就是她的婚姻。
一场持续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精致而窒息的牢笼。外人眼中，她是嫁入顶级豪门的幸运儿，
顾衍是英俊多金、零绯闻、堪称楷模的完美丈夫。只有她自己知道，关起门后，
这繁华煊赫之下，是怎样一片寸草不生的情感荒漠。起初，她不是没有过期待，
不是没有试图靠近过。精心准备的晚餐，他一句“吃过了”便冷淡推拒；鼓起勇气的触碰，
他一个不着痕迹的避开便让她溃不成军；偶尔流露的关心，也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
他像一座被万年冰雪覆盖的孤峰，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反而被那寒气伤得遍体鳞伤。后来，她懂了，也倦了。
他们只是一对被法律和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在同一屋檐下，上演着貌合神离的戏码。
第二天傍晚，苏晚独自出席了林氏的晚宴。她选了一条宝蓝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脖颈修长。钻石耳钉在鬓间闪烁，光芒克制而矜贵。她挽着手包，
行走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笑容得体，应对自如，
接受着四面八方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顾太太今晚真是明艳照人，顾总呢？又忙事业去了？
”一位珠光宝气的太太笑着搭话。苏晚弯起唇角，语气温柔，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丈夫事业繁忙的无奈与包容：“是呀，他那个工作狂，
又一个重要的跨国会议，抽不开身。特意叮嘱我，一定要代他向林伯伯致歉呢。
”她演得太好，骗过了所有人，或许，也差点骗过了自己。晚宴过半，她觉得有些气闷，
寻了个借口，走到露台透气。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脸上维持得过久的笑容，
露出一丝疲惫的空白。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撞入她的眼帘。
露台下方连接花园的僻静小径上，顾衍正站在那里！他并没有穿西装，
而是一身休闲舒适的深色便服。而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苏晚认得，
是顾衍秘书办新来的实习助理，叫……好像是姓柳？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具体对话，
但能看见那柳助理仰着头，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混杂着崇拜和羞涩的红晕，
正对顾衍说着什么。顾衍微微侧头听着，神情依旧是惯常的疏淡，但并没有立刻离开。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钝痛之后，是弥漫开的麻木。原来，
所谓的“重要会议”，不过是陪别的女人花前月下的借口。她静静地站在阴影里，
看着那幅称得上“和谐”的画面，没有愤怒，没有冲动，只觉得一股深沉的、冰冷的悲哀，
从心底最深处，汩汩地冒出来。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感，他只是对她，彻底地、毫无兴趣。
她悄无声息地退回喧闹的宴会厅，脸上的笑容重新挂上，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夺目，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底下，是一片荒芜的冰原。回到那座冰冷的“家”，已是深夜。
公寓里一如既往的黑着灯，死寂一片。顾衍还没有回来。苏晚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光晕，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没有回卧室，
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顾衍的书房门口。那扇门，她平时从不轻易踏入。此刻，门虚掩着，
他大概走得急，或者，根本不在意她是否会进来。她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属于顾衍的冷冽木质香调混杂着旧书和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房很大，
一整面墙的书柜直抵天花板，里面塞满了各种精装的经济学著作、外文原版书，
排列得一丝不乱。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最后，落在了书桌角落的一摞书上。
那几本书的装帧风格，与周围那些严肃冷硬的专业书籍格格不入。色彩柔和，
封面甚至带着些童趣的图案。她走近，指尖拂过书脊。
《儿童情绪心理学》、《捕捉儿童敏感期》、《如何读懂孩子的心》……心脏，猛地一沉。
像是骤然失重，直直坠向无底深渊。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要儿童心理学书籍何用？为谁准备？一个荒谬而冰冷的猜测，如同毒蛇，
骤然缠上了她的心脏。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抽出了最上面那本《儿童情绪心理学》，
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扉页。男人的字迹，锋利，劲瘦，力透纸背，
是她熟悉的、属于顾衍的笔迹。而那行字的内容，却像一把烧红的匕首，
狠狠捅进了她的眼眶，烫得她眼前阵阵发黑——给最爱的宝贝。最爱的……宝贝？
谁是他的宝贝？那个柳助理？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存在？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一个需要他亲自研究心理学去沟通、去关爱的孩子？所以，这三年冰冷的婚姻，
不仅是因为不爱，更可能是因为，他早已心有所属，甚至，另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她苏晚，
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应付外界，或许还有……顾家老人的挡箭牌？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如同冰与火的交织，瞬间将她吞没。她扶着书桌边缘，
才勉强稳住有些虚软的身体。胃里翻江倒海，那点酒精灼烧着五脏六腑。她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像一尊骤然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雕像。窗外的光在她脸上明灭，
映出一片死寂的灰白。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关处再次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声音。他回来了。
苏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合上了那本书，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位置、角度，
与她拿起时一般无二。她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衍走了进来，神情是一贯的淡漠，只是今晚，那淡漠深处，
似乎藏着一丝极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紧绷。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放下东西或者喝水，
而是径直走到客厅中央，停下脚步，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长久地落在了苏晚的脸上。
苏晚抬起眼，平静地回视他。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质问，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冻僵了的平静。“苏晚。”他开口，叫了她的全名，
声音比平时更沉几分，“有件事，需要你知道。”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词句，然后，
侧身对着玄关方向，沉声道：“出来吧。
”一个穿着藏蓝色卡通连帽衫、深色牛仔裤的小男孩，低着头，
磨磨蹭蹭地从玄关的阴影里挪了出来。他看起来大约四五岁的样子，身材瘦小，皮肤很白，
头发柔软，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顾衍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晚脸上，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项与己无关的工作：“叫妈妈。”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窗外的车流声、风声，甚至座钟的滴答声，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
只剩下顾衍那句冰冷的话语，在那个瘦小身影的头顶，盘旋，回荡。苏晚看着他，
看着那个小男孩，又看向顾衍。忽然，她笑了。不是那种戴惯了的面具式的微笑，
而是一种极其缓慢的、从嘴角开始，一点点蔓延开来的，带着无尽嘲讽和冰冷决绝的笑。
她站起身，没有看那个孩子一眼，径直走向书房。
早知道那里放着这份他早已签好字、只等时机一到便递给她的文件——取出了那份离婚协议。
然后，她走回客厅，步履从容，姿态优雅，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轻快。
她将那份封皮冰冷的协议，轻轻放在顾衍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在死寂的空间里，却如同惊雷。她的目光掠过脸色骤然阴沉的顾衍，最后，
落在了那个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孩子身上，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
却带着淬了冰的寒意：“先叫阿姨吧。”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个一直低着头，
像是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小男孩，却猛地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蛋，大眼睛，
长睫毛，五官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但此刻，那双酷似顾衍的漆黑眼眸里，却蓄满了泪水，
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小兽般的恐慌和倔强。他猛地挣脱了顾衍下意识想要拉住他的手，
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在苏晚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
用力地、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腿！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他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尖利地划破了所有虚假的平静：“你才是妈妈！你才是！”他一边哭喊，一边更紧地抱住她，
仿佛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爸爸的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偷偷看的！好多好多！
你才是妈妈！！”刹那间，苏晚脸上的冰冷笑容，僵住了。她手中捏着的、准备扔下的酒杯，
也定格在了半空。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看着那个紧紧缠在自己腿上、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小小身影，看着他泪水涟涟的眼睛里，
那份不容置疑的确认和依赖。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倒塌，
又以一种完全陌生的、光怪陆离的方式，开始疯狂重组。
顾衍……的手机里……全是她的照片？偷偷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木质香调，混杂着一丝陌生的、属于孩童的奶香气，
在偌大的客厅里无声地对峙。苏晚站在原地，像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
从头顶到脚心都是麻痹的。腿上传来那个小小身体的温度和剧烈的颤抖，那么真实，
又那么荒谬。男孩——顾念苏，死死抱着她，仿佛她是狂风巨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滚烫的眼泪迅速浸湿了她丝绒长裙的布料，烫得她皮肤一阵刺痛。“你才是妈妈！
爸爸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偷偷看的！好多好多！”稚嫩的、带着撕心裂肺哭腔的声音，
一遍遍在死寂的空气里回荡，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拉扯着苏晚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全是她的照片？偷偷看？顾衍？
那个三年来对她视若无物、连衣帽间都要分开、从未给过她一丝温情的顾衍？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冰锥，直直刺向站在几步之外的顾衍。顾衍脸上的淡漠和掌控全局的冷静，
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唇色有些发白，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的黑眸里，
此刻翻涌着极为复杂的东西——是猝不及防被揭穿的狼狈？是秘密暴露的震怒？
还是……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恐慌的情绪？他紧盯着紧紧抱住苏晚腿的顾念苏，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忍住。他没有立刻上前拉开孩子，
也没有立刻对苏晚解释，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骤然被定住的、濒临破碎的完美雕像。
苏晚看着他的反应，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一个更加黑暗冰冷的深渊。顾念苏的话，
竟然……可能是真的？这个认知比顾衍直接带回一个私生子更让她感到可怕和混乱。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
她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更不能在顾衍面前露出更多的破绽。她低下头，
看着怀里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小男孩，那双酷似顾衍的眼睛里盛满了全然的依赖和委屈，
不似作伪。她尝试着，用尽量不带着刚才那般冰冷寒意的声音开口，
尽管声线还有些不受控制的微颤：“你……叫念苏？”小男孩用力地点头，抽噎着，
小脸憋得通红：“顾、顾念苏……爸爸说的……思念的念，苏……苏晚的苏……”“轰——！
”又是一道惊雷，在苏晚脑海里炸开。顾念苏。思念……苏晚？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她再次抬头看向顾衍，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巨大谜团笼罩的眩晕感。
他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他手机里藏着她的照片，又是什么意思？这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