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相
叶拾沉默地随着人流来到杂役院的广场，胸口仍因昨夜强行修炼的失败而隐隐作痛，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些残魂凄厉的惨叫。
他低垂着眼，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如同过去三年里的每一天。
然而，今日的气氛却有些不同。
杂役管事站在前方的高台上，身旁放着几个沉甸甸的木箱，箱盖敞开，露出里面一枚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乳白色丹药。
“炼气丹！”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对于他们这些底层杂役和绝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炼气丹是宗门每月定量发放、辅助修炼的最重要资源。
一枚炼气丹内蕴含的温和灵力，足以抵得上他们苦修数日。
叶拾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
尽管他每次吸收丹药时，同样会引发残魂的躁动，效果远不如他人，但这毕竟是唯一的指望，是维系着他微末修为不至于彻底消散的希望。
“念到名字的，上前领取本月份例！”
管事拿起名册，声音刻板。
一个个名字被叫到，杂役们依次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珍贵的丹药，脸上洋溢着欣喜。
“叶拾！”
叶拾深吸一口气，排众而出，走到木箱前。
管事随手从箱中取出一枚炼气丹，递了过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丹药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耳语的女声，猛地钻入他的脑海：“……被李嵩长老逼着……去了万灵脉……吞了太多残魂……控制不住……变成怪物了……”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悔恨，断断续续。
“……孩子……我的拾儿……看到了……我们那副样子……拾儿”！
叶拾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尽管微弱扭曲，充满了魂飞魄散前的绝望，但他绝不会听错！
这是……母亲的声音！
这枚炼气丹里，竟然附着着母亲的一缕残魂碎片！
“不……不可能……”叶拾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宗门定论，父母是“金丹期走火入魔”而亡，神魂俱灭！
可母亲的声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枚由宗门发放的炼气丹中？
“被李嵩长老逼着去了万灵脉”、“吞了太多残魂”、“变成怪物”……母亲残魂传递出的只言片语，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将他三年来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彻底击碎！
“喂！
叶拾！
发什么呆？
还不快拿走！”
管事不耐烦地催促道，见他依旧僵立不动，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叶拾猛地回过神，巨大的震惊和悲恸让他手臂不受控制地一颤，指尖恰好撞在管事拿着丹药的手上。
“啪嗒！”
那枚承载着母亲最后声音的炼气丹，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滚了几圈，停在角落。
“废物！
连枚丹药都拿不稳！”
管事厉声呵斥，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弯腰捡起那枚丹药，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重新塞到叶拾手里，“滚下去！
别耽误后面的人！”
叶拾死死攥着那枚丹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彻骨寒意。
他默默退回到人群边缘，将那枚炼气丹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残魂最后的那一丝温度。
母亲的低语还在脑海中回荡，与宗门那冰冷的“走火入魔”定论形成了尖锐的、血淋淋的对比。
谎言！
玄清宗关于父母死亡的定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夜里，月黑风高。
一道瘦削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行，避开偶尔巡逻的弟子，来到了宗门后山一处阴森偏僻的所在。
禁魔塔。
这是一座通体由黑岩砌成的高塔，塔身遍布着晦涩的符文，隐隐散发着隔绝灵气、镇压神魂的波动。
这里是玄清宗关押那些修炼出错、灵力失控、被称为“失心者”的地方。
叶拾趴在冰冷的岩石后面，远远望着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黑塔。
塔身底层的石壁上，镶嵌着一块玉牌，上面以灵光铭刻着一个个名字，皆是曾关押于此的失心者。
他的目光，艰难地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搜寻着。
终于，他看到了那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父亲和母亲的名字。
旁边冰冷的注释，依旧是“金丹期，走火入魔”。
然而，就在他看到父母名字的瞬间，耳边原本细微的残魂低语，骤然变得清晰和密集起来！
不仅仅是母亲附着在炼气丹上的那一缕，还有更多来自禁魔塔本身、来自这片土地之下的、充满了痛苦和怨恨的残魂碎片，仿佛被这两个名字引动，争先恐后地在他脑海中嘶鸣：“他们……不是走火入魔……是被强迫的……李嵩……是李嵩逼他们去的万灵脉……好多人都被逼去了……回不来……变成我们这样……长老……长老要炼魂丹……需要强大的、被污染的魂魄……万灵脉……是陷阱……吞噬残魂……最终自己也会变成残魂……”无数破碎的信息，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冲击着叶拾的神经。
他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没有发出声音。
真相！
这才是父母死亡的真相！
他们并非修炼出错，而是被外门长老李嵩逼迫，进入那神秘的“万灵脉”，强行吞噬了过多残魂，最终灵力失控，变成了所谓的“怪物”、“失心者”！
而他们的魂魄，甚至可能被用来炼制那听起来就邪异无比的“魂丹”！
愤怒、悲伤、仇恨……种种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
他不能再等了！
……接下来的几天，叶拾利用一切杂役身份的便利，冒着极大的风险，偷偷潜入存放宗门杂役记录的陈旧档案库。
灰尘弥漫的库房里，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疯狂地翻找着父母三年前的执勤记录。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指尖被粗糙的纸页磨破。
终于，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底部，他找到了父母的名字。
记录显示，在他们“走火入魔”身亡前的最后三个月里，竟有高达七次被外门长老李嵩亲自点名，前往“万灵脉执勤”！
而同期其他内门弟子，前往万灵脉的次数，最多不过一两次！
铁证如山！
叶拾将那份泛黄的记录紧紧攥在手里，身体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李嵩！
万灵脉！
父母的死，绝对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他将记录小心翼翼地塞回原处，不留痕迹地退出档案库。
站在阴影里，他望向万灵脉所在的大致方向，那里被一层淡淡的、不祥的雾气笼罩着。
他擦去额角的汗水和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无论那万灵脉隐藏着何等恐怖，他都必须去！
他要查明一切，揭开玄清宗这光鲜外表下的肮脏秘密，为父母……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