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岚摸了摸杯壁,确认温度适中后,走到床边,调整病床至适宜的高度。
然后将桌上的温水递至池乐安唇边,准备喂他。
池乐安连忙自己伸手接过,他现在可不真的是十岁小孩,哪能让人喂。
吨吨吨喝完。
毕竟嗓子是真的又干又难受。
“还要喝吗?”
曲岚放轻声音询问。
池乐安点点头。
他暂时说不出话来。
一连喝了三杯温水嗓子才舒服些。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安静。
曲岚手中捧着空掉带有余温的玻璃杯,微微低头看着地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池乐安欲开口劝慰曲岚去休息时,突如其来的开门声缓解了室内紧张的气氛。
江廷禹一早还在外地商谈合作事宜,就接到曲岚的电话,得知孩子病重住院的消息。
他不及细想,急忙结束了谈判,踩油门回家。
原本精心打理好发丝此刻变得凌乱不堪,步履匆匆,眉宇紧蹙,眼中流露出难以遮掩的焦虑不安,将他内心的慌乱暴露无遗。
推门而入,见到江惟清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江廷禹的心才真正落了地。
他快步走到床边,用那双略显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池乐安的额头,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这一刻,他不再是在外奔波忙碌的父亲,只是孩子最坚实的依靠,最温暖的港湾。
“医生怎么说?”
江廷禹轻声询问。
曲岚回答:“反复低烧,说话不便,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听闻,江廷禹面露愧疚,伸手揉了揉池乐安的头,张了张口,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啊惟清,是爸爸妈妈的错,没有听到惟清打的电话,导致惟清生病难受,爸爸保证以后惟清的电话全都会接,原谅爸爸这一次好不好?”
池乐安没办法替江惟清选择原不原谅,原主己经不在了。
于是他沉默不语。
江廷禹以为他还在生气,伸手把池乐安抱在怀里拍拍背,上下摸他的脑袋,放低声音求原谅。
池乐安哪里感受过这样的拥抱,僵着身体不敢动。
谁知下一瞬脑袋就不自觉的点了点,这让他万分惊悚。
身体他是自己动的!
“惟清肯原谅爸爸了?
太好了,谢谢儿子。”
江廷禹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像一个急于得到认可的孩子,快速地接着说:“这两天爸爸不去上班了,就陪着你好不好?”
曲岚听后,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
公司最近的处境本就艰难,总是遭遇莫名阻挠。
上午与李家的合作亦是至关重要,江廷禹急匆匆赶回来,那合作很可能己经泡汤了。
明天还约定了与新宇负责人的会面,江廷禹这两天若是陪孩子,公司事务该如何处理?
她也想过去谈,可那些所谓的大企业,刻进骨子里的瞧不起女人,无论她能力再强。
“这两天我在这里照看着就行,明天的合作不能错过。”
江廷禹蹙眉:“公司能有孩子重要?”
曲岚不懂为什么江廷禹会放弃好不容易谈来的合作,有了新宇的支持,嘉弘就能够在南川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曲岚的语调不自觉地提高了,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嘉弘跟新宇的合作我们约了多少次,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江廷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靠在病床上的孩子。
池乐安在曲岚开口那一刻己闭上眼睛休息了。
他并非原主,不会渴望父母的爱。
池乐安在记忆中看到,和原主最亲近的是江廷禹,即原主的父亲。
而作为母亲的曲岚,对小江惟清的态度反而更为冷漠,很少抱他,母子之间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
她的心思似乎都在公司、自己的事业上。
或许孩子只是因为‘到了年龄,到了时间’,才会有了原主。
原主不明白母亲为何不喜欢自己,但出于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无论曲岚如何冷落他,他都对母亲抱有期待。
可惜,原主再也没有机会等到母亲的理解。
池乐安自动忽略了那两人的争执,心中反复琢磨着刚才那不由自主的点头动作。
他心底暗想,或许小江惟清尚未离开,心里尚有未了的心愿?
于是,他在心中默念着江惟清的名字,连续几分钟都无人应答。
他开始怀疑,难道自己的猜测有误?
不知为何,眼皮犹如千斤坠。
再度睁开,眼前仿佛是一片无垠的云海,白茫茫一片。
低头看了一眼,车祸前穿的衣服,是他原来的身体。
“哥哥。”
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池乐安转身低头。
一位俊秀的小少年正微笑着注视他。
“你是…江惟清?”
他自醒来后还未见过身体主人的真容,但能与眼前之人产生联系的,唯有江惟清。
“是的,哥哥。”
“刚才的点头动作,是你做的吧?”
江惟清点了点头:“家里最关心我的就是爸爸,因此我选择原谅爸爸。”
池乐安立刻明白了,如果刚才那番话是出自曲岚之口,江惟清未必会轻易原谅。
孩子虽小,但对大人的情绪感知却异常敏感,是否被喜欢,他们心中自有一杆秤。
“那你带我来这有何贵干…”池乐安脚尖点点地面,疑惑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讲?”
江惟清靠近池乐安,小小的手掌紧紧握住池乐安垂下的手,抬起头,字字铿锵地说:“哥哥,我要走了。
很抱歉我窥见了你的回忆,哥哥以前受了很多苦吧。”
池乐安:……他缓缓抽出手,面无表情地回答:“都己经过去了。”
“即使伤口愈合得再完美,那道疤痕仍旧深深烙印在心底。”
池乐安不禁笑出声:“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感慨。”
“不小了!
我己经十岁了!
而且我懂很多东西的!”
“嗯嗯,哥哥,不,叔叔三十五岁,你比我年纪大,这总行了吧。”
江惟清气鼓鼓的,鼓起肉嘟嘟的脸庞轻声哼了一下。
“小猪才哼哼。”
池乐安不动声色地调侃了一句。
“啊!
哥哥你真讨厌啊!”
终于,他露出了孩子应有的纯真模样。
“说不过你。
总之,我想说的是,希望哥哥能带着我的一份快乐好好地生活。
爸爸妈妈那里…就拜托哥哥照顾了。
“如果哥哥对爸爸妈妈没有感情,不想接近的话…那就离开吧。
走得远远的,这样既不会彼此厌倦,也不会两败俱伤。”
池乐安望着眼中含泪的江惟清,轻轻叹息,半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首视他的双眼,语气坚定承诺:“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爸爸妈妈,也会试着去接受他们。”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你,不过也谢谢你愿意接受我。
哥哥希望你的来生,拥有爱你、护你、以你为第一位的家人,幸福一生。”
泪珠沿着江惟清带着笑意的眼角悄然滑落,他轻迈一步,紧紧拥抱着池乐安。
“谢谢哥哥,我走了。”
身影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池乐安……江惟清缓缓睁眼,眼前依然是病房那洁白无瑕的墙壁。
江廷禹和曲岚己经离开了。
回想起梦中的画面,他带着些许惆怅的目光转向窗外。
此时,天际的红日仿佛被时间之手温柔地牵引,正缓缓沉入地平线的怀抱,它的光芒不再耀眼,而是变得温馨柔和。
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为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令人不由自主地陶醉于这份美好。
他想...待到明日朝阳初升,一切都将迎来崭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