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晚把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上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十年不遇的暴雨。
雨水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仿佛要将这栋承载了他们七年婚姻的房子彻底击碎。
她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一种近乎麻木的解脱。茶几的另一端，
沈墨深陷在沙发里，指尖的烟已经快要燃尽，烟灰簌簌落下，
在他昂贵的西裤上留下灰色的印记。“签了吧。”林晚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我们都累了。”沈墨没有抬头，他的视线落在协议上“财产分割”那一栏。
林晚只要了他们共同账户里属于她的那部分存款，不多，
刚好够她在另一个城市付个小公寓的首付。至于这栋房子，还有他的公司，她一分没要。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沈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像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林晚避开他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模糊的世界。
她想起七天前的那个晚上，她发着高烧，打电话给正在应酬的沈墨，想让他带点退烧药回来。
电话那头觥筹交错，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和不耐烦：“一点小病自己不会处理吗？
我在谈很重要的项目。”她最终是靠自己挣扎着爬起来，打车去了医院。
急诊室的灯光冰冷而刺眼，她一个人挂号、缴费、打点滴。坐在输液区的椅子上，
看着其他病人都有家属陪伴，她突然就觉得，这婚姻真的到头了。“不是想离开，
”林晚收回视线，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十年、嫁了七年的男人，“是已经离开了。
”她用的是完成时。在心死这件事情上，她早已独自完成了仪式。
沈墨猛地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玻璃缸按碎。“就因为那天晚上我没回来？
林晚，我解释过了，那个客户非常重要，关系到公司明年……”“不是那天晚上，
”林晚打断他，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是每一个晚上。是每一次我需要你的时候，
你都不在。是每一次我说话，你都在看手机。是每一次我流泪，你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她顿了顿，轻轻摘下了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戒指很小，钻石也不大，
是他们刚毕业时沈墨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那时他捧着戒指，眼睛亮晶晶地对她说：“晚晚，
以后我一定给你换个大的。”可是后来他买得起更大的钻戒了，
却再也没有看过她无名指上这枚小小的戒指一眼。林晚将戒指轻轻放在离婚协议上，
铂金的指环撞击纸张，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这个，我也还给你。”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盯着那枚戒指，像是盯着什么极其刺眼的东西。这枚戒指，林晚戴了七年，
除了做手术的那次，从未摘下来过。他甚至记得当初买戒指时，她小心翼翼地试戴，
手指微微发抖，眼睛里闪着泪光，说：“沈墨，我会戴一辈子。”一辈子。原来这么短。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意思就是，关于你的东西，
我一样都不想带走了。”林晚站起身，拉过旁边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行李我下午已经寄走了，这是钥匙。”她把家门钥匙也放在了茶几上，和戒指并排。
沈墨猛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林晚，
你非要做得这么绝？”“绝吗？”林晚笑了笑，那笑容苍白而疲惫，“沈墨，哀莫大于心死。
我只是……让一切回到它本该在的位置。”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
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走向门口。“你去哪？”沈墨在她身后问，
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林晚没有回头，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门开了，又关上。咔嚓一声轻响，将七年的光阴彻底锁在了身后。
沈墨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他缓缓坐回沙发，目光再次落在茶几上。那枚小小的钻戒，
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而固执的光芒，像极了林晚当年看他的眼神。他忽然想起，
去年他们结婚纪念日，他因为一个跨国会议忘了回家。第二天想起来时，
他匆忙订了餐厅买了礼物补偿，林晚只是安静地吃着牛排，说没关系。那时她的无名指上，
就戴着这枚戒指。她当时是不是，已经失望了？不，或许更早。在他第一次忘记她的生日，
在他第一次因为工作错过他们的约会，
在他第一次把她精心准备的晚餐晾到冰冷……失望就像水滴，一滴滴落下，
最终穿透了那颗曾经为他炽热跳动的心。沈墨伸出手，想要拿起那枚戒指。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却像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出手机，
习惯性地想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她现在，
大概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吧。他转而打给了助理：“帮我查一下，林晚……我太太，
她买了去哪里的机票或者车票？”几分钟后，助理回电话，语气有些迟疑：“沈总，
查不到林晚女士的任何购票记录。她好像……没有使用身份证购买公共交通票务。
”沈墨的心沉了一下。她是有意要消失得彻底。“继续查！出租车、网约车，
所有能查的都查！一定要找到她去了哪个城市！”挂断电话，沈墨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这才意识到，他对林晚的了解少得可怜。她有什么朋友？
喜欢去哪些地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哪里？他统统不知道。这七年来，他忙着应酬，
忙着扩张事业版图，忙着成为一个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却唯独忘了，去好好了解他的妻子。
他的目光再次被那枚戒指吸引。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嘲笑着他失败透顶的婚姻。第二章林晚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她只是搬进了城市另一端的一个老小区。房子很小，一室一厅，装修简单，但干净整洁。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没有沈墨的痕迹，没有共同的回忆。
她用离婚分到的钱付了首付，剩下的贷款，她找了一份插画师的工作，足够覆盖月供和生活。
日子突然变得很简单，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看书，画画。偶尔，
她会和大学时代的好友苏晴见面，喝杯咖啡，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苏晴是她唯一还保持联系的朋友。结婚后，沈墨不喜欢她交际，
她也就渐渐疏远了原来的朋友圈。现在想起来，她为了那段婚姻，放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你真不打算告诉他你在哪儿？”苏晴搅拌着杯里的拿铁，小心翼翼地问。
林晚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摇了摇头。“没必要了。离婚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我看他好像挺着急的。前几天还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苏晴顿了顿，
“听起来状态很不好。”林晚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可能只是不习惯吧。不习惯那个一直等在原地的人，突然不见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她用了七年时间习惯等他，现在，她需要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那你呢？你真的放下了？”苏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担忧。放下？
林晚轻轻摩挲着空空的无名指。那里戴了七年的戒指，如今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白色痕迹。
戒痕还在，就像有些记忆，不是说不去想，就能真的抹掉。她想起刚结婚的时候，
他们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冬天没有暖气，沈墨就把她的脚捂在怀里取暖。她画画，
他就在旁边写代码，互不打扰，却又无比安心。后来他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她白天上班，
晚上接插画稿子补贴家用，陪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从他的公司走上正轨，越来越忙开始。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们从无话不谈，变得无话可说。她试图沟通，他却总说她不懂生意场上的压力，
不懂他肩上的担子。有一次，她做了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等他到深夜。他回来时，
带着一身酒气，看都没看餐桌上的菜，径直走进卧室倒头就睡。第二天，
她看着那盘冷掉的、油凝固了的排骨，默默地倒进了垃圾桶。那盘排骨，
就像她一次次被冷落的心意，最终都逃不过被丢弃的命运。“放不下又能怎样？
”林晚抬起头，对苏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日子总要往前过的。”她端起咖啡，
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却觉得，这比那些年独自吞咽的委屈，要好受得多。
至少，现在的苦，是她自己选择的。而城市的另一端，
沈墨的生活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他几乎动用了一切人脉和资源，
却始终找不到林晚的踪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使用信用卡，没有住酒店记录，
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火车站或机场的监控里。她断绝了和所有共同朋友的联系，
除了苏晴。但苏晴口风很紧，无论他如何试探，都滴水不漏。沈墨第一次感到恐慌。
这种恐慌，比公司面临最严峻的危机时还要强烈。林晚是安静的，温顺的，他甚至一度以为，
无论他怎样忽略她，她都会一直在那个家里，像一件熟悉的家具，永远在那里。直到她离开，
他才发现，那个家之所以是家，是因为有她。没有林晚的房子，
只是一个冰冷的、充满回忆刑具的牢笼。他不敢回家，每天睡在公司的休息室。
可即使在那里，林晚的影子也无处不在。她买的窗帘，她选的装饰画，
她放在他办公室的盆栽……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他，他失去了什么。更让他崩溃的是，
他开始在生活的各个角落，发现林晚留下的“遗迹”。书房抽屉深处，
有一本她忘记带走的速写本。里面画满了他的侧脸，睡着的，工作的，沉思的。
每一幅画下面，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那一张，是七年前他们刚搬进新家的时候，
他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她画了下来，
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希望我的沈先生，永远好梦。”最近的一幅，是半年前。
画上的他眉头紧锁，对着手机屏幕，表情严肃。下面的日期，
恰好是他忘记结婚纪念日的第二天。她画了他，却什么都没有写。那片空白，
比任何控诉都让他窒息。他还发现，药箱里总是备着他胃痛吃的药，
冰箱里永远有他爱喝的苏打水，甚至连他常穿的那几件衬衫，她都细心地熨烫好，
挂得整整齐齐。这些琐碎的、他从未在意过的细节，如今都变成了细密的针，
扎得他心脏刺痛。他终于明白，林晚的爱，并非突然消失。
它是在他日复一日的忽视和冷漠中，被一点点消耗殆尽的。一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
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倒在床上，
习惯性地向旁边伸出手臂，却只捞到一片冰冷的空气。他猛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床头柜上，原本放着他们蜜月时拍的照片，照片里林晚靠在他肩上，笑得像个孩子。现在，
相框还在，里面的照片却不见了。林晚带走了她自己的所有照片，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沈墨发疯似的翻箱倒柜，想找到一点林晚留下的痕迹。最后，
他在衣柜最底层的一个旧箱子里，找到了一个铁盒。盒子很旧了，上面印着模糊的花纹。
他记得，这是林晚的“宝贝盒子”，她从不让他看，说里面装的是她的少女时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叠厚厚的往返车票，
都是大学时他去看她，或者她来看他的车票。几张已经褪色的电影票根，
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看的电影。几片干枯的银杏叶，
是他们在校园银杏大道上牵手散步时捡的。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沈墨颤抖着手，
翻开了日记本。前面记录的都是恋爱时的甜蜜琐碎，字里行间洋溢着幸福。越往后翻，
笔迹越沉稳，记录的内容也越简单，甚至有些潦草。“今天沈墨又加班，一个人吃了晚饭。
”“他好像很累，不想说话。没关系，我陪着他就好。”“结婚三周年，他送了我一条项链，
很贵。但我更想念他当初用草编的那个戒指。”……“又一次爽约。习惯了。”“发烧了，
很难受。不敢告诉他，怕他觉得我麻烦。”最后几页，字迹有些凌乱，
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时写下的。“他大概忘了，今天是我生日。”“沟通无效。
他永远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不是我不再爱他了，就不会难过了？”最后一页，
只有短短一行字，墨水被水滴晕开了一小片：“沈墨，我爱不动了。”日期，
就是她提出离婚的一个月前。沈墨看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那晕开的墨迹，是她的眼泪吗？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她一个人，
流了多少这样的眼泪？他猛地合上日记本，像被烫到一样。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
他究竟对林晚做了什么。他用冷漠和忽视，一点一点，杀死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他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衣柜，将脸深深埋进膝盖。空旷的房子里，
回荡着一个男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第三章沈墨开始失眠。只要一闭上眼，
眼前就是林晚的样子。她微笑的样子，她哭泣的样子，她最后看他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那个眼神，比任何怨恨和指责都让他恐惧。他去看过心理医生，
医生说他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建议他接受现实，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生活？
沈墨苦笑。他的生活，从二十二岁遇见林晚开始，就和她紧紧缠绕在一起。他的成功，
他的习惯，甚至他的口味，都刻满了林晚的印记。剥离她，
等同于将他的一部分血肉生生撕去。他尝试过去接触其他女性。
生意场上有的是对他示好的女人，漂亮，精明，懂得迎合。但他总觉得索然无味。
她们不像林晚。林晚是安静的，像一株植物，默默生长，却有着坚韧的生命力。
她看他的眼神永远是清澈的，带着毫无保留的爱意和依赖。而他，
把这份珍贵当成了理所当然。一天，他无意中听到公司两个年轻女员工在茶水间聊天。
“我男朋友昨天居然把我随口说想要的包买回来了！感动死了！”“真羡慕你。我家那个，
跟块木头似的，过节就知道发红包，一点心意都没有。”“哎呀，知足吧，肯花钱就不错了。
总比有些男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行动一点没有……”沈墨端着咖啡杯的手僵住了。
他想起，林晚好像从来不会主动问他要什么东西。刚结婚时经济拮据，她总是精打细算，
把最好的留给他。后来他有钱了，给她买名牌、买首饰，她收到时也会开心，但那种开心，
似乎总是隔着一层什么。现在他才明白，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
她想要的是陪伴，是重视，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他，
连她发烧时想要一盒退烧药这么简单的需求，都没有满足。
强烈的悔恨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他放下咖啡杯，几乎是逃离了茶水间。他回到办公室，
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一切与“挽回前妻”、“修复婚姻”相关的信息。
他看各种情感文章，咨询离婚律师，甚至病急乱投医地联系了所谓的情感挽回机构。
那些机构说得天花乱坠，保证能帮他挽回爱人，但都需要他提供林晚的详细信息和联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