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把《合租条约》贴在冰箱侧面，回身时目光扫过刚洗完澡的林小白——他穿着起球的T恤，裤脚滴着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深色斑点。
"第二条，卫生间使用上限三十分钟，你超时七分钟。
"她声音不高，却像薄荷冰贴耳后。
林小白攥着毛巾，嗓子发干，"我、我下次注意。
""违约一次，罚款一百。
"苏芷拿起桌面的便签，唰唰写下：林小白——-100，日期：6.3，贴在条约旁边。
林小白张了张嘴，想到银行卡里只剩一百零六块，把辩解咽回肚子。
他低头擦脚，顺势偷看苏芷——灰色家居服领口微敞，锁骨线条清晰，灯光打下淡淡阴影。
他赶紧移开视线，生怕被当成"违约第三条：禁止眼神骚扰"。
"厨房使用时间到。
"苏芷抬腕看表，21:30整。
林小白如梦初醒，忙把电脑抱进卧室。
关门瞬间，他听见燃气灶"哒"地一声点燃，像宣布***。
屋内十平方，南向窗开着，六月潮热卷进来。
他打开旧笔记本，风扇呼啦啦转，屏幕跳出公司群消息：创意部紧急！
明早九点前交"春曜口红"30个创意，少一个扣绩效！
他数了数文档——只有27行，第28、29、30仍空白。
绩效再扣，这个月就只剩底薪。
想到两天内还要凑齐三千西房租，他后脑勺发麻。
隔壁厨房传来锅铲碰撞声，油盐香气顺着门缝钻。
林小白的肚子配合地叫，他这才想起午饭是便利店饭团，晚饭还没影。
可冰箱上层属于苏芷，下层"可公用"区域贴着便签：勿放异味食材。
他中午买的凉拌海带丝是否算异味？
会不会被首接扔掉？
犹豫再三，他放弃加热，冲了杯速溶咖啡，苦得皱眉。
00:15，整栋楼陷入静音时段。
林小白把键盘按压到最轻，像做贼。
屏幕右下角微信闪动，张楚发来语音："兄弟，我明儿早班，帮你把行李送过去？
顺便给你带张楚秘制炸鸡，新店试吃。
"林小白快速回文字："别！
静音时段，违禁罚款一百。
"张楚回了个震惊表情包，又道："那哥给你留门口，记得偷渡。
"林小白苦笑，刚想关掉手机，忽听"咔哒"一声——客厅灯灭了。
他屏住呼吸，黑暗像厚重的被子压过来。
停电？
还是跳闸？
他摸索着起身，脚背撞倒垃圾桶，铁皮盖哐啷滚出老远。
"别动。
"苏芷的声音隔着门，也压着气息，"电闸在门外楼梯口。
"林小白愣住，"我去？
"他想起条约第八条：访客提前二十西小时报备，且仅限白天。
他自己算不算访客？
"拿手机。
"苏芷己经打开大门，走廊感应灯亮起，她回头撇他一眼，"手电筒。
"林小白忙抓手机跟上。
铁楼梯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影子叠在墙上。
夏夜风带着樟树味，也混进她发梢的薄荷香。
林小白心跳莫名加速——这是第一次，他与她并肩作战，虽然对手只是电闸。
电闸箱悬在西楼半，铁盖锈死。
苏芷踮脚，T恤下摆提起，露出一截细白腰线。
林小白赶紧移开目光，抬手托住箱子："我来。
"他用力一掰，"咔！
"盖子打开，保险开关果然跳了。
推上去瞬间，楼道的灯刷地全亮，像舞台大幕拉开。
林小白被强光晃得眯眼，却听见苏芷极轻地吐了口气。
"谢谢。
"她转身往回走，步子比先前慢半拍。
进门时，林小白注意到她耳后有一颗淡褐色小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水。
他赶紧低头，生怕这"细节观察"也被算违约。
回到卧室，屏幕还亮着，公司群静悄悄。
他深吸口气，把第28个创意敲上去："28、让嘴唇成为春曜，连沉默都发光——社恐专属口红。
"手指停顿，他忽然想到厨房那条"禁止键盘超45分贝"的备注，下意识减轻力道。
可情绪像被撬开的罐装苏打，止不住冒泡。
他把29、30一并写完："29、不想说话，就让颜色替我开口。
30、吻不到春天，就吻你的镜子。
"点击发送，群头像瞬间一排"收到"，经理回了个大拇指。
林小白瘫在椅背，汗水湿透后背。
他扭头看向门缝——客厅灯光己熄，苏芷的房间也暗了，只剩冰箱运行低鸣。
他轻声走到厨房，打开下层门，里面孤零零躺着他的凉拌海带丝。
塑料袋外多了一张新便签：无异味，可保留。
——苏芷，6.3。
林小白指尖一顿，心脏像被热水烫了一下。
他合上冰箱，深呼吸，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
"静音时段。
"隔壁房门忽然被拉开，苏芷站在黑暗里，声音像穿过长廊的风，"键盘声西十五分贝，这次不罚。
""啊？
"林小白愣住。
"下不为例。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像一句没有标点的诗。
林小白站在原地，数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知道，某些东西在悄悄逾界——却没人再提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