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柚，一个赝品。
他们花钱买下我，只因我的眉眼有三分像陆家小姐。
真正的安远侯世子妃陆莺莺，金枝玉叶，怎能嫁给一个马上要死的病秧子冲喜？
所以，我被套上嫁衣，送进了这个吃人的侯府。
新婚夜，我的夫君裴朗断了气。
我成了人人唾弃的灾星，一个守着灵柩的年轻寡妇。
他的心腹谋士裴景，那个权倾侯府的男人，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
他的白月光陆莺莺，那个我模仿了十年的女人，每天变着法子折辱我。
他们以为我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
直到那天，在灵堂上，我打碎了裴朗的贴身玉佩。
我的血流了上去。
从那一刻起，整个世界在我耳边，都变了。
我听见药碗在说：“我是毒药，我是穿肠的毒药。”
我听见地砖在说：“那晚，有两个人偷偷来过这里。”
我听见他的枕头在说：“他不想死，他喊着救命。”
我的夫君不是病死的。
他是被活活害死的。
现在，轮到我了。
我要让这满府的魑魅魍魉，听听来自地狱的声音。
我叫季柚。
现在，我正跪在灵堂里，给我那死鬼夫君烧纸。
我们成亲三天，他死了三天。
我甚至没看清过他长什么样。
洞房那晚，喜烛还没烧完，他就咽了气。
我这个冲喜新娘，成了冲煞的灾星。
“世子妃，您该换一盆新的火盆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是裴景。
我名义上的夫君，安远侯世子裴朗的第一心腹，也是这个家的实际掌权人。
他穿着一身素白长袍，腰间束着一根简单的布带，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
他的眼睛很深，看人时总像淬了冰。
尤其是在看我的时候。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像在看一件用旧了、随时可以丢掉的东西。
“知道了。”我低下头，声音很轻。
在这里，我不能有任何情绪。
我是一具会喘气的棺材，陪着另一具不会喘气的棺材。
这就是我的命。
两个仆人手脚麻利地换上新的火盆，炭火烧得正旺，火星子噼啪作响。
灵堂里很冷，这盆火也暖不透骨头。
我继续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一张，又一张。
火光映在我的脸上，明明灭灭。
“季柚。”
裴景又开口了，连名带姓。
在这个侯府里，除了那个死去的世子，只有他会这么叫我。
其他人，要么叫“世子妃”，要么在背后叫“那个扫把星”。
“侯爷的意思，过了头七，你就搬去西边的静安院。”
静安院。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过，那是安远侯府最偏僻的院子，专门给那些犯了错又不能打杀的姬妾住的。
说白了，就是个冷宫。
我的手顿了一下，一张纸钱的边角被火燎到了，瞬间卷曲，化为灰烬。
“好。”
我还是只说了一个字。
反抗？
我拿什么反抗。
我爹为了三百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
人牙子又因为我长得有三分像陆家小姐，把我卖进了安远侯府。
我就是个物件，一个替代品。
替代那个真正的金枝玉叶，陆莺莺，来给一个将死之人陪葬。
现在，人死了，我的用处也到头了。
裴景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
他的脚步声远了。
灵堂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棺材里躺着我的夫君，裴朗。
听说他曾是京城最有名的才子，温润如玉，可惜身子骨太弱。
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成亲那天，隔着红盖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然后，就是他剧烈的咳嗽声，和最后那声沉重的喘息。
我的膝盖已经麻了。
我想站起来活动一下，眼前却突然一阵发黑。
这几天滴水未进，只靠着一点清粥吊着命。
我扶住身边的供桌，想稳住身形。
手掌却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是裴朗生前最喜欢的一块玉佩，就摆在灵位旁边。
通体温润，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
我一个没站稳，手肘撞在桌角上。
“啪”的一声脆响。
那块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我吓得魂都没了。
这可是世子爷的遗物！
我慌忙蹲下身去捡，碎裂的玉佩边缘锋利，直接划破了我的指尖。
一滴血珠渗了出来，正好滴在碎玉上。
红色的血，瞬间就被白色的玉吸了进去，消失不见。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嗡”地一声。
一个虚弱又急切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
“……药……有毒……别喝……”
那声音，带着剧烈的咳嗽，和男人临死前的不甘。
是我夫君裴朗的声音！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凉了。
幻觉？
一定是幻觉。
我太累了，饿得头昏眼花。
我哆哆嗦嗦地把两半玉佩捡起来，藏进袖子里，心脏狂跳不止。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陆莺莺。
她穿着一身孝服，但料子是顶级的云锦，绣着暗纹，比我这个正牌世子妃穿得还要讲究。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眉眼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
那张脸，我太熟悉了。
过去十年，我每天都要对着镜子，模仿这张脸的每一个表情。
“姐姐。”她柔柔地开口，声音像是浸了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这是我亲手为姐姐熬的安神汤，姐姐这几日辛苦了，喝了定能睡个好觉。”
她走过来，亲自端起那碗药，递到我面前。
一股浓重又古怪的药味，扑鼻而来。
我盯着那碗药，脑子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药……有毒……”
我的手脚冰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看着陆莺莺那张温柔似水的脸，第一次觉得，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