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裴章,青云宗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唯一的特长可能就是会给老祖宗梳头。
我们这位老祖宗,叫喻见,辈分高得吓人,但人懒得要命。成天在后山那座破院子里躺着,最大的爱好是睡觉和看云。宗主见了她都得绕道走,生怕打扰她清净。
我以为这种给大佬当跟班,顺便蹭点灵气修炼的日子,能一直过到我老死。
直到那个叫萧煜的家伙出现。
他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入门三个月筑基,半年金丹,奇遇跟喝水一样简单,身后还站着好几个实权长老。所有人都说,他是青云宗未来的希望。
可这位未来的希望,偏偏看上了老祖宗睡觉的那块地。
于是,他带着人来了。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每一次,他都被老祖宗像拍苍蝇一样拍飞。
他后台越来越硬,法宝越来越强,可老祖宗自始至终,连坐姿都没换过。
我亲眼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到惊疑不定,再到疯狂怨毒。
也亲眼看着我们家那位懒得出奇的老祖宗,第一次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
然后,天命之子和他所有的后台,就那么没了。
真的,连点渣都没剩下。
我叫裴章,在青云宗扫了三年地。
不是那种拿着大扫帚,在广场上呼呼喝喝的体面活。
我负责的是后山禁地。
说白了,就是给一位辈分高得能当宗主祖奶奶的老祖宗,当个看门兼打杂的。
我们老祖宗叫喻见。
这名字听起来挺有诗意,但人跟诗意半点不沾边。
她就一个字,懒。
懒到什么程度?
我刚来的时候,以为她是个雕塑。
她在院子里的那张竹躺椅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了足足七天。
要不是第八天她翻了个身,说饿了,我差点就要去禀告宗主,说老祖宗坐化了。
宗门里关于她的传说很多。
有人说她是开山祖师的师妹,活了几千年了。
有人说她一剑斩过妖皇,一掌平过魔域。
还有人说她是因为杀孽太重,被罚在后山思过。
但这些,我一个都没见过。
我见过的老祖宗,每天的生活只有三件事:睡觉,看云,还有使唤我。
“小裴,饿了。”
“小裴,茶凉了。”
“小裴,给我梳头。”
她的头发很好,又黑又长,铺在躺椅上,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我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用一把温玉梳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头发梳顺。
一开始我很紧张,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她倒是不在意,闭着眼,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后来我胆子大了点,问她:“老祖宗,您不修炼吗?”
她眼皮都没抬,声音懒洋洋的,从喉咙里滚出来:“修炼多累啊,躺着不舒服吗?”
我没话说了。
也是,对她这种级别的大佬来说,修炼可能就跟我们吃饭喝水一样,是本能,不需要刻意去做。
宗主偶尔会来一次,每次都隔着院门几十步就停下,恭恭敬敬地行个礼,汇报一下宗门近况。
老祖宗通常的回应是:“知道了,别来烦我。”
宗主就如蒙大赦,擦着冷汗赶紧走。
久而久之,整个青云宗都知道,后山禁地住着一位脾气古怪、不喜见人的老祖宗。
除了我,没人敢踏进这院子方圆百米之内。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每天给老祖宗梳梳头,泡泡茶,听她讲一些几百年前的八卦,顺便在她身边蹭点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我的修为都快赶上那些内门精英了。
这小日子,过得挺美。
直到萧煜的出现。
那天下午,我照例在给老祖宗梳头。
她眯着眼,快睡着了。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皱了皱眉。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禁地吵闹?
一个嚣张的声音隔着院墙就传了进来:“这里就是宗门灵气最足的地方?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另一个谄媚的声音附和道:“萧师兄,您有所不知。这里以前是禁地,住着个老怪物。但您现在是宗门第一天才,未来的掌舵人,这最好的地方,自然该归您用!”
我手里的玉梳顿了一下。
老祖宗的眉毛,似乎也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
要出事。
我赶紧放下梳子,走到院门口,拉开一条门缝。
外面站着七八个人,个个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为首的那个,剑眉星目,长得确实人模狗样。
他就是萧煜。
这名字我如雷贯耳。
据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天命之子”,入门才一年,修为就跟坐火箭一样,从炼气冲到了金丹。
身上奇遇不断,不是走路捡到上古功法,就是掉下悬崖碰到前辈高人传功。
而且他身后,站着好几位实权长老,把他当宝贝一样护着。
在宗门里,他可以说是横着走。
没想到,今天横到老祖宗的地盘上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沉声说:“此乃禁地,速速离开。”
萧煜身边一个狗腿子立刻跳了出来,指着我鼻子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看门狗,也敢跟萧师兄这么说话?”
萧煜摆了摆手,一副高人风范的样子。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院子里的人,让她出来见我。”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我气得发笑。
让老祖宗出来见你?你算哪根葱?
我刚想开口怼回去。
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
“吵。”
就一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院外的几个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萧煜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恼怒。
他大概从没被人这么不给面子过。
“装神弄鬼!”他冷哼一声,“我今天就要看看,这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他抬手就是一掌。
一道凌厉的金色掌风,呼啸着朝院门拍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
这一掌,要是拍实了,别说这扇破木门,我整个人都得变成肉泥。
我闭上眼,准备等死。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预想中的巨响和冲击力,完全没有。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只见那道金色的掌风,停在院门前半尺的地方,就那么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像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
院子里,老祖宗还是那个姿势,躺在椅子上,连眼都没睁。
只是她的一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那道不可一世的金色掌风,就那么……消散了。
像一缕青烟,被风吹散了。
院外,萧煜和他那帮狗腿子,全都目瞪口呆。
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滚。”
老祖宗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是一个字。
这次,萧煜的脸色从恼怒变成了惊疑不定。
他死死盯着院门,似乎想看穿这扇门背后到底是谁。
但他最终还是没敢再动手。
“我们走!”
他咬着牙,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我走回院子,看着躺椅上的老祖宗,心里又是敬畏,又是后怕。
“老祖宗,他们……”
“一群苍蝇。”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A势。
“继续梳头。”
“……是。”
我拿起玉梳,手还有点抖。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看着萧煜最后那怨毒的眼神,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这个所谓的天命之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打扰了老祖宗睡觉。
这后果,恐怕会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