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运的齿轮,从此刻开始转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五彩斑斓的射灯在天花板上旋转。
KTV包厢里弥漫着啤酒与炸鸡的混合气味,三五个年轻人正对着麦克风嘶吼着走调的流行歌。
李景渊茫然地站在包厢中央,手里还攥着半瓶冰镇可乐——等等,自己不是应该跟风姿绰约的风投经理在床上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的视线突然被角落里的身影吸引。
那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正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柠檬水。
当少女抬起头的瞬间,李景渊的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俞芳菲?她不是在国外吗?
“李景渊。”少女蹙起秀眉,声音里带着熟悉的嫌弃,“让你去买个蛋糕,你是去现烤的吗?”
她身边的短发女生立刻帮腔:“就是,我们芳菲的生日蜡烛都要燃尽了。”
李景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确实是即将踏入大学校园的俞芳菲,可她身边这个叫杨柳依的闺蜜,明明大三第一学期就因为那场车祸......
他狠狠掐了下大腿,清晰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突然插话,“便利店停电了,老李是跑去三条街外的烘焙坊买的。”
“韦文安?”
高考结束就断了联系的哥们儿?
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发出艰涩的嘎吱声,强行啮合着眼前的景象和尘封的记忆碎片。
李景渊突然浑身发冷,手中的可乐瓶“砰”地掉在地上,泡沫四溅。
难道我......重生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下意识伸手进口袋,掏出一部屏幕裂着蛛网的半新旧手机。
“三星I900 Omnia......”
这是当年父母咬牙买下的翻新智能手机,陪他度过了整个大学时光。
屏幕上刺眼地显示着:2010年8月28日。
悬着的心终于落定,激起一片尘埃般的荒谬感。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那个被梦想和荷尔蒙填满的、即将踏入大学校园的夏天。
女神俞芳揉了揉胃,蹙着好看的眉头说想吃“老街坊”的招牌榴莲蛋糕。
彼时正对她痴心一片的李景渊,如同听到了圣旨,立刻拉上死党韦文安,骑着他那辆破二手摩托就冲进了夏夜的暖风里。
后面的情节,就如韦文安刚才替他解围时说的:摩托半路抛锚,李景渊是抱着蛋糕盒子一路狂奔回来的。
结果汗流浃背地献上蛋糕,俞芳菲只淡淡瞥了一眼,嫌弃地说了句:“都捂出汗味了吧?”
这样的场景,在追求俞芳菲的四年里,简直数不胜数。
因为父亲和苏父曾是同事,两家算半个世交,勉强沾了点“青梅竹马”的边。
高一秋季运动会,俞芳菲穿着白色连衣裙出现在跑道边……
从此,韦文安身边少了一个无话不说的好哥们,而俞芳菲身后多了一个亦步亦趋的小舔狗。
她是那么耀眼、骄傲,像只慵懒而高贵的波斯猫。
俞芳菲说大学不想谈恋爱,李景渊就心甘情愿地做着备胎,随叫随到,任劳任怨。
功夫不负“舔狗”心?
或许吧。
大四下学期,俞芳菲大概是觉得找了一圈也没遇见比李景渊更死心塌地的,终于松口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两人在城中村租了个小单间。
在那个弥漫着油烟和潮湿气味的房间里,李景渊笨拙而虔诚地拥有了她。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然而,俞芳菲骨子里的骄矜从未改变。
她将李景渊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稍有不如意便冷脸相对,言语刻薄。
李景渊在她面前永远小心翼翼,连亲密时都带着讨好般的谨慎,生怕惹她不快。
毕业季来临,俞芳菲凭借出色的履历和家里的关系,拿到了一个海外项目的Offer。
临行前夜,在出租屋里,她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平静地宣告了关系的终结:“我要去追求我的事业和生活了,我们到此为止。”
干脆利落,甚至懒得找一个华丽的借口。
俞芳菲一向如此,连分手都带着居高临下的真实。
李景渊的世界崩塌了。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个月,直到一个深夜,刺耳的电话铃声撕裂了寂静——父母听闻他失恋后忧心忡忡,连夜开车从老家赶来沪城看他,却在高速上遭遇了严重车祸……
天价的医疗费用像一座冰山压来——手术、康复、后续治疗,至少需要两百万。
走投无路之下,他拨通了那个早已删除、却刻在脑子里的号码。
在至亲的生死面前,尊严轻如鸿毛。
他艰难地开口,向前女友俞芳菲借钱,内心早已做好了被嘲讽、被拒绝的准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俞芳菲清冷的声音传来:“账号。”
第二天,他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两百万的汇款,备注栏里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债清,勿扰。”
是施舍?
是买断?
还是仅存的一丝不忍?
李景渊无从得知,也无力深究。
为了还债,为了支付父母漫长的康复费用,他放弃了踌躇满志的科技公司Offer,一头扎进了当时如火如荼的互联网金融行业。
几年间竟也在这个疯狂的行业里崭露头角,成了小有名气的技术总监。
债务早已还清,包括俞芳菲那份。
尽管备注写着“勿扰”,但他还是固执地连本带息打了回去。
此后经年,事业算是小成,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却再无人能走进他心里。
爱情?
那不过是荷尔蒙的短暂骗局罢了。
前世种种,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奔腾而过,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清明。
再次看向那张曾让年少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庞,李景渊的心中再无半分涟漪。
命运的齿轮,就从此刻开始逆转吧。
“抱歉。”李景渊的声音平静无波,穿过嘈杂的音乐,清晰地投向俞芳菲,替那个曾卑微如尘的自己,做出了决断:“过去的三年,给你造成困扰了,是我不对。”
“所以?”
俞芳菲依旧微扬着精致的下巴,语气淡漠,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听一句无关紧要的陈述。
“我不追你了。”李景渊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到此为止。”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高中三年,谁不知道李景渊是俞芳菲最忠实的“卫星”?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是大家的共识,可谁都没想到,“卫星”竟有主动脱离轨道的一天!
这是恼羞成怒的狠话?
还是真的......觉悟了?
“哦。”俞芳菲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更深的寒意,随即吐出两个冰珠般的字眼:“随你。”
呵,这批复的语气,倒真像领导批阅一份无关紧要的申请。
李景渊心中哂笑。
这只骄傲的波斯猫啊,无论时光流转多少年,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果然刻进了骨子里。
“好。”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贯通全身,李景渊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蛋糕应该还是温的,不嫌弃的话大家分了吧。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祝各位鹏程万里。”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厚重的包厢门,将身后那片凝固的惊愕和喧嚣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