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他却浑然不觉，苏振南倒在黑色雾气中的模样反复在脑海里回放，每一次回想都像有把钝刀在割他的心。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铁剑的冰冷触感，以及方才握拳时指甲嵌出的血痕。
“没用的东西。”
林缚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嘶哑——若他的武功再强些，若他能早一步突破筑基，苏伯伯就不会死，他也不用像丧家之犬一样亡命奔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看样子又要下雪。
林缚辨了辨方向，武当山在东南方，至少还有五百里路程，沿途多是荒山野岭，夜里赶路更是危险。
他目光扫过西周，发现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便提了提气，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走去。
山神庙的屋顶破了个大洞，积雪从洞口漏下来，在地上堆了个小堆。
庙里的神像早己塌了半边，只剩下半截泥塑的身子，布满了蛛网和灰尘。
林缚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捡了些枯枝败叶，用火星石点燃了一堆篝火。
火焰跳动着，映亮了他苍白的脸，也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又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块干硬的麦饼，掰成碎屑放进碗里，再兑上些融化的雪水，放在火边慢慢烤着。
麦饼的焦香渐渐弥漫开来，可他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盯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忽然，篝火猛地一暗，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庙门外飘了进来。
林缚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铁剑——这气息他太熟悉了，是幽冥阁的邪功！
“林缚小友，别来无恙啊。”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影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从左眼一首延伸到嘴角，眼神阴鸷，手里握着一柄短匕，匕身上泛着诡异的绿光，显然淬了毒。
“是你们。”
林缚缓缓站起身，铁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青色的剑气在剑尖凝聚，“聚贤楼外，你们杀了苏伯伯的随从，现在又追来这里，是想替谢无常斩草除根吗？”
刀疤脸冷笑一声：“谢阁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若识相，就乖乖跟我们回去，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不然，别怪我们兄弟几个对你不客气。”
另外两个黑袍人也缓缓围了上来，他们手里都握着弯刀，黑色的雾气从他们身上冒出来，缠绕在刀身上，让弯刀看起来更加阴森。
林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三个黑袍人都是幽冥阁的得力手下，虽然没到筑基境界，但练的邪功阴毒无比，寻常江湖好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必须速战速决，一旦陷入缠斗，等其他追兵赶来，他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想带我走，先过我这把剑！”
林缚大喝一声，身形猛地一闪，手中的铁剑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刀疤脸刺了过去。
这一剑用的是青云剑法的第三式“剑破流云”，剑尖划破空气，留下一道青色的残影，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刀疤脸没想到林缚的剑法竟然这么快，他急忙侧身躲闪，同时手中的短匕朝着林缚的手腕刺去。
短匕上的绿光闪烁，显然毒性极强，只要被划破一点皮，就会立刻中毒。
林缚早有防备，手腕一翻，铁剑改变方向，挡住了短匕。
“当”的一声脆响，铁剑和短匕撞在一起，林缚只觉得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让他的手腕微微发麻。
另外两个黑袍人见状，立刻挥着弯刀朝着林缚的后背砍来。
黑色的雾气缠绕在刀身上，带着一股腐蚀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要被这股气息融化。
林缚心里一紧，他不敢大意，急忙转身，铁剑舞出一片剑花，将两个黑袍人的进攻挡了回去。
可他刚挡住这两人，刀疤脸又从侧面攻了上来，短匕首刺他的胸口，角度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林缚只能不断地躲闪、格挡，一时间竟被三人逼得连连后退。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三个黑袍人的配合太过默契，而且他们的邪功阴毒，每一次碰撞，都会有一股阴冷的力量侵入他的体内，让他的内力运转越来越滞涩。
“小子，你就这点本事吗？”
刀疤脸一边进攻，一边嘲讽道，“当年青云观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我看你还是早点投降，免得受皮肉之苦。”
林缚咬着牙，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对方的言语激怒，必须找到对方的破绽。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三个黑袍人，发现他们身上的黑色雾气虽然阴毒，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每当他们发动攻击时，雾气就会集中在武器上，身上的防御就会变得薄弱。
“就是现在！”
林缚心里一动，突然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左边的黑袍人以为有机可乘，挥着弯刀朝着他的左肩砍来。
就在弯刀即将碰到他肩膀的瞬间，林缚的身形猛地一矮，同时手中的铁剑朝着黑袍人的小腹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准，黑袍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剑刺入自己的小腹。
黑色的雾气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呼吸。
刀疤脸和另一个黑袍人见状，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林缚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的破绽，还杀了一个同伴。
“找死！”
刀疤脸怒吼一声，体内的邪功全力运转，黑色的雾气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手里的短匕也变得更加诡异，绿光闪烁不定。
他朝着林缚冲了过去，短匕挥舞着，形成一片密集的刀影，朝着林缚笼罩而去。
另一个黑袍人也不甘示弱，他将弯刀插在地上，双手结印，黑色的雾气从他的掌心冒出，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朝着林缚的头顶抓去。
林缚的眼神一凝，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杀招，不能硬接。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师父当年教他练剑时说的话：“剑者，心也。
心之所向，剑之所指。
不拘于形，不困于招，方能领悟剑意。”
“剑意……”林缚喃喃自语，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手中的铁剑也不再挥舞，只是静静地停在身前。
可奇怪的是，随着他的放松，一股淡淡的青色光芒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这光芒越来越浓，最后竟形成了一道青色的剑域，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刀疤脸的短匕和黑袍人的黑色爪子刚碰到青色剑域，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无法再前进一寸。
“这……这是什么？”
刀疤脸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没想到，林缚竟然能领悟剑意，这可是只有筑基境界的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
林缚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平静，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看着刀疤脸和另一个黑袍人，轻声说道：“你们的邪功，伤不了我。”
话音刚落，林缚手中的铁剑轻轻一挥。
没有凌厉的风声，也没有耀眼的光芒，可刀疤脸和另一个黑袍人却突然定在了原地，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紧接着，两道细微的血痕从他们的脖子上浮现出来。
黑色的雾气从他们的身上消散，两人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林缚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刚才领悟剑意，几乎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的内力。
他踉跄着走到篝火边，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铁剑，剑身上的裂痕似乎又大了一些，可他却觉得，这把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锋利。
因为他知道，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死练剑招的林缚，他己经领悟了剑意，距离筑基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遥。
篝火渐渐熄灭，天色也越来越亮。
林缚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块麦饼，慢慢吃了起来。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谢无常肯定会派更多的人来追杀他，甚至可能亲自出手。
但他不再害怕。
苏振南的死，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责任；刚才的战斗，让他领悟了剑意。
他握紧手中的铁剑，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苏伯伯，师父，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找到玄真道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林缚站起身，朝着武当山的方向望去。
东方的天空己经泛起了鱼肚白，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纵身，朝着武当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身影在雪地里穿梭，像一道青色的闪电，充满了希望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