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88年的冬夜，哈城火车站的蒸汽还没散尽，姚玉玲在烧烤摊的油烟里猛地呛出眼泪。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
她下意识拢了拢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这料子还是当年用粮票换的，如今袖口磨破了边，
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牛大力正陪着年轻漂亮的妻子挑烤串，
目光扫过她时，那惊愕又复杂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姚儿？”牛大力的声音带着迟疑。
姚玉玲攥紧了手里的铁签，指尖的老茧硌得生疼。她想转身就走，可脚下像灌了铅，
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追在她身后喊“姚儿姐”的少年，如今成了她高攀不起的模样。
就在牛大力要迈步过来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烧烤摊的火光突然变成刺眼的车灯，
耳边响起熟悉的列车鸣笛——“姚儿，发什么呆呢？广播室该换班了。”姚玉玲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绿色列车车厢，鼻尖萦绕着煤烟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身上穿的不是破旧棉袄，
而是她亲手改得合体的蓝色铁路制服，领口还别着小巧的珍珠别针。
对面的同事正拿着时刻表催她，窗外是掠过的白杨树，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新买的尼龙袜子上，泛着细腻的光泽。“这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光滑细腻，没有长期风吹日晒的粗糙，也没有熬夜摆摊熬出的细纹。
口袋里的粮票还带着体温，其中几张是她刚从食堂阿姨那换来的布票，
准备攒着做件新的碎花衬衫。同事见她愣神，笑着推了她一把：“还惦记汪警官呢？
刚看见他在站台检查车票，要不你去送杯水？”汪新。这个名字像惊雷炸在姚玉玲心头。
她猛地站起身，差点撞翻桌上的搪瓷杯，踩着小皮鞋快步走向车门。站台之上，
身着警服的年轻男人正弯腰给一位老大娘看车票，侧脸棱角分明，阳光落在他的大盖帽上，
折射出耀眼的光。是汪新，是二十岁的汪新，是还没经历那场“停职危机”的汪新。
姚玉玲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就是在这个月，
听说汪新因“办案失误”可能被开除，在母亲“吃肉还是啃菜饼”的质问下，
终究选择了分手。后来她跟着多金的贾金龙走了，穿金戴银过了几年好日子，
可直到贾金龙因贩毒被抓，家产被没收，她才知道那些富贵都是镜花水月。
独自带着孩子摆烧烤摊的日子里，她无数次想起汪新缝好的纽扣，
想起他画人像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说“姚儿，等我转正就娶你”时的认真。“姚儿姐！
”汪新检查完车票，抬头就看见站在车门边的姚玉玲，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找我？”看着他年轻的面容，姚玉玲再也忍不住，
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指尖触到警服的布料，真实的触感让她确认这不是梦。“汪新，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最近工作还好吗？”汪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露出两颗小虎牙：“挺好的，就是跟着马师父处理了几个扒手，累点但踏实。对了，
给你带了哈城的糖瓜，放你抽屉里了。”他说着就要掏口袋，却被姚玉玲按住了手。
姚玉玲看着他眼底的澄澈，心里翻江倒海。前世的她，听到“可能被开除”的流言就慌了神，
连问都没问汪新一句真相，就匆匆说了分手。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汪新，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好不好？”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相信你。”汪新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有些脸红，挠了挠头：“放心吧姚儿，
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他不知道，这句承诺，在不久后会成为支撑姚玉玲的支柱。
回到广播室，姚玉玲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她打开抽屉，
里面果然放着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糖瓜，散发着甜香。前世她嫌这糖太腻，
随手给了邻居小孩，如今却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傍晚下班，母亲在院门口等她，脸色不太好看：“我听说了，汪新那小子办案出问题了？
好像要被停职，搞不好还得开除！”来了。姚玉玲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前世母亲就是这样，把“铁饭碗”看得比什么都重，连番的质问最终压垮了她的决心。“妈，
那都是流言，汪新自己都没说有事。”姚玉玲扶住母亲的胳膊，语气平静，
“他跟着马魁师父办案，马师父是老公安了，不会让他出事的。”“流言？
”母亲拔高了声音，引来邻居的侧目，“张婶家的女婿就在派出所，能有假？姚儿，
你可得想清楚，汪新要是没了这工作，你以后就得跟着他喝西北风！牛大力多好，
司炉工工资高，还对你死心塌地，你咋就不明白呢？”“我不喜欢牛大力。
”姚玉玲语气坚定，“我喜欢汪新，不管他有没有这份工作，我都喜欢。
”母亲气得跺了脚：“你这孩子就是被猪油蒙了心！长得好看能当饭吃？汪新要是真被开除，
我看你哭都没地方哭！”姚玉玲没再争辩，转身回了自己屋。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
可前世的教训让她明白，比起稳定的“铁饭碗”，真心相待的人更值得珍惜。
她从箱子里翻出汪新给她画的素描像——那是上次他值班时画的，画里的她抱着广播稿，
眼神明亮。她把画像放在枕头边，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要守着汪新，守着这份真心。
没过几天，汪新停职的消息就被证实了。据说他在抓捕扒手时，因一时疏忽让嫌疑人跑了，
还弄丢了重要的证物，铁路局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他这“铁饭碗”保不住了。
牛大力第一时间找来了，手里拎着两斤猪肉，局促地站在院门口：“姚儿姐，
我听说汪新出事了……你别太难过，其实我……”“大力，谢谢你的好意。”姚玉玲打断他，
语气温和却坚定，“但我和汪新不会分开的。这猪肉你拿回去，给叔叔阿姨补补身体。
”牛大力的脸瞬间涨红了，捏着塑料袋的手指泛白：“姚儿姐，你咋就这么死心眼？
汪新都要被开除了，他给不了你好日子！”“好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出来的，
不是靠铁饭碗砸出来的。”姚玉玲说完，转身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叹息声。
她知道汪新现在肯定不好受。下班后，她买了汪新爱吃的韭菜盒子，径直往他家走去。
汪新家住在铁路大院的老楼里，楼道里黑漆漆的，弥漫着煤烟味。她刚走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爸，我说了那不是我的错！是嫌疑人太狡猾了！
”汪新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不是你的错？证物丢了就是你的责任！
”汪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在客运段干了一辈子，从没出过这种事！你要是真被开除，
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姚玉玲赶紧敲门。门开了，汪新眼睛红红的，看见她时愣了一下，
随即低下了头：“姚儿，你怎么来了？”“给你送韭菜盒子。”姚玉玲举了举手里的油纸袋，
径直走进屋，对着脸色铁青的汪父笑了笑，“汪叔叔，我听说汪新最近办案累了，
特意买了他爱吃的。”汪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也没赶她走，转身进了里屋。
汪新拉着姚玉玲坐在板凳上，声音沙哑：“姚儿，你都听说了吧？我可能真的要被开除了。
”他说着，眼圈又红了，“我对不起你，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了。”2姚玉玲放下韭菜盒子，
伸手握住他的手：“汪新，我相信你没做错。马师父经验丰富，他肯定能帮你说清楚的。
就算真的被开除了，我们也有办法活下去。我是广播员，工资虽然不高，但养活自己没问题。
你画画得好，我们可以去摆摊画像，说不定能攒钱开个小画室呢。”她的话像一缕阳光，
照进了汪新灰暗的心里。他抬起头，看着姚玉玲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嫌弃，没有抱怨，
只有满满的信任。他突然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哽咽：“姚儿，谢谢你。有你在，
我什么都不怕了。”接下来的日子，姚玉玲一边上班，一边帮汪新寻找证据。
她利用广播员的便利，跟列车上的乘客打听消息，终于从一位经常往返哈城的货商那里得知，
当天有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形迹可疑，似乎捡走了什么东西。
她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汪新和马魁。马魁是个经验老道的老警察，一听就觉得有戏，
带着汪新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果然找到了被嫌疑人丢弃的证物，
还顺藤摸瓜抓住了真正的同伙。真相大白，汪新不仅没被开除，还因祸得福，
受到了铁路局的表扬。那天汪新特意穿了新洗的警服，拿着一朵塑料玫瑰花来找姚玉玲。
在满院飘香的槐树下，他单膝跪地：“姚儿，以前我总想等转正了、稳定了再娶你，
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你的地方才是安稳。你愿意嫁给我吗？”姚玉玲看着他眼里的星光，
笑着点头，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伸手接过了那朵不算精致却无比珍贵的玫瑰花。母亲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见汪新官复原职，
又看着女儿坚定的模样，终究还是松了口：“罢了罢了，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行。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铁路大院的食堂里，请了同事和亲友。
姚玉玲穿的是自己做的红绸旗袍，领口绣着小小的梅花，汪新穿着笔挺的警服，
两人站在一起，引得众人频频称赞。马魁作为证婚人，笑着说：“汪新这小子，
能娶到姚儿这么好的媳妇，是他的福气。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
”汪新紧紧牵着姚玉玲的手，用力点头：“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对姚儿好。”婚宴上，
牛大力端着酒杯过来，脸色有些落寞，却还是真心实意地说了句：“姚儿姐，汪新哥，
祝你们新婚快乐。”姚玉玲笑着举杯：“谢谢你，大力。祝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那一刻，她看着身边的汪新，看着满座的亲友，心里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她知道，
这一世的选择，没有错。婚后的日子过得平淡却温馨。
姚玉玲和汪新住在铁路大院的小平房里，虽然不大，但被姚玉玲收拾得干干净净。
窗台上摆着她种的太阳花，墙上挂着汪新画的风景画，还有他们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两人笑得格外灿烂。姚玉玲依旧爱漂亮，
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做新衣服苛待自己。她学会了精打细算，
用省下的布票做了件合身的外套，又给汪新缝了件新衬衫。汪新每次穿着新衬衫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