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十一月中旬的北方城市，天黑的总是特别的早。
陈烁刚结束一天的课程就走出教学楼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连忙小跑裹着一身寒气钻进宿舍，
脱了外套一屁股坐在床上，手指习惯性的刷着朋友圈。一条来自苏晚的动态跳了出来。
配图是一只冻得微红的手，捧着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氤氲的白气模糊了背景里的街灯，
配文是：“冬天第一份的甜蜜，已@闺蜜收款[偷笑]”陈烁点开截图，
看见她和闺蜜的聊天记录里，那份十八块的烤红薯进行了AA付款。他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
忍不住笑了。他们高中是同班同学，毕业后考进了同省相邻的两座城市，她在美院读美术。
虽然仍然有着距离，但是这样的生活片段，让他感觉仿佛还参与着她的日常。
陈烁的手指在点赞图标上悬停片刻。思绪越飘越远，
忽然就闯进了高一那个冬天的晚自习——窗外也如今日般漆黑，教室里暖气开得足，
坐在前排的苏晚大概是热了，悄悄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结果冷风正好灌进后排穿着单薄的他脖子里，他被冻得一个激灵，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晚因为好奇，回头看了看，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赶紧把窗户关好，还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一个鞠躬道歉的小人。从那以后，
两个人就渐渐熟络了。许久，他回过神来，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
最终他还是退回到朋友圈，用最不会出错的、插科打诨的语气评论道：“苏姐，
那我的那份呢？孩子已经饿了两天了[哭]”。评论完，陈烁的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想法，
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个沉寂已久的私聊窗口。最后一条消息，
还是国庆快乐的祝福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他敲下“最近怎么样”，盯着看了两秒，又删了。
太刻意。换个表情包？翻了半天，不是太贱就是太热情，都不合适。他索性躺在床上，
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像扔了个烫手山芋。过了一会儿又起身抓了抓头发，
转身从衣柜里扯出换洗衣服。走到浴室门口，脚步还是顿住了。他折返回去，
抓起手机看了一眼——通知栏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屏幕朝下，插上充电线。
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念头也一起摁灭。热水浇下，他闭着眼，
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她会不会觉得我在讨钱？”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让他心里一堵。
“不至于吧，”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就开个玩笑而已。”水声哗哗，
两个声音在脑子里打架。他抹了把脸，烦躁地甩甩头：“算了，爱咋咋地。”关掉水龙头，
浴室里瞬间安静。他随便擦了擦身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习惯性地伸手拿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擦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通知栏里，苏晚的名字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点开对话框。最上方是一个醒目的、写着“烤红薯天下第一”的红包。
下面跟着一行字：“嘿嘿嘿，小陈子，怎么这么落魄啦？快叩首吧，你的救济粮来了。
”隔了几秒，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是个懒羊羊表情包。上面写了八个字：皇恩浩荡，
还不谢恩陈烁看着那个“皇恩浩荡”的表情包，笑着摇了摇头，点开了红包。
九块钱到账的提示跳了出来。他想了想，回了一个小熊抱着红薯啃的动态表情，
又配了条消息：“这下真吃上了，感谢苏老板救济。”苏晚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
随后发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是你说你饿了两天了，生活费不够了吗？
我这里还有点，你要不要先拿着？”陈烁看着屏幕上那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热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他赶紧用毛巾擦了擦，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竟被她当真了。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
又有点暖。他连忙打字解释：“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觉得不够，
又补了一句：“生活费够用，就是看你发红薯，嘴馋了[捂脸]”为了增加可信度，
他顺手拍了下桌上昨天刚买的一袋面包发过去。“你看，储备粮充足着呢。
”这次苏晚回得很快，先是一个[敲打]的表情。“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遇到困难了。
”紧接着又跟了一条：“不过...你要是哪天真的...我是说万一，一定要跟我说啊。
”蛋糕陈烁看着这句话，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这句话里的关心太过真切，
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显得自然。最后他回了一个立正敬礼的表情包：“收到！
谢谢苏姐！”“话说回来，我看网上一些农科院啊，
还有一些团队啊都研发了挺多新奇的好吃的东西，
你们那么大个农大有没有搞这种东西的呀?”“有的，有的，
我们食堂里面经常有一些自研的东西，就是价格不太美丽。你们美院呢？
”“菜做的挺艺术的。”陈烁秒懂，苏晚意思是味道很抽象，经常猜不出吃的是什么。
”就这样，话题从食堂自然地延展开来。陈烁：“听说你们美院事情很多？
看你朋友圈有时候很晚还在画室。”苏晚：“是啊，比如说最近的画展，
以及作业还有一些商业稿件，你呢？在忙些什么？立志将论文写满大地的陈烁同学。
”陈烁：“要么在田里，要么在实验室里，两点一线，从来不变。不过，尤其是今天，
我很开心。”对话停顿了片刻，苏晚才发来新的消息：“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
感觉高中毕业还是昨天的事。”陈烁看着这行字，仿佛能看见她略带感慨的神情：“是啊，
那会儿晚自习我们还传纸条呢，现在都各奔东西了。
”苏晚：“还记得高一那个特别冷的冬天吗？教室暖气开得太足，我热得不行开了窗，
结果冷风全灌你脖子里了。”陈烁笑了：“怎么不记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还画了道歉纸条。
”苏晚发来个捂脸的表情：“黑历史求别念...不过后来不是形成默契了嘛，
我想开窗就先回头看你一眼。”陈烁：“对，你那个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这段共同的回忆让屏幕两端的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他们又聊了聊其他几个同学的近况。
一连聊到了十一点钟，苏晚发来消息：“完蛋啦！光顾着和你聊天儿结果聊到这么晚。
我明天还要早起[悲]，我要去洗漱睡觉啦，你也赶紧睡吧。”陈烁：“嗯哼，快去吧，
回聊。”苏晚：“嗯，明天聊。”陈烁：“好，明天聊。祝好梦。”苏晚：“祝好梦。
”回到微信主页面，陈烁嘴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他打开朋友圈发布界面，
截取了苏晚发来红包的那段聊天记录，配文道：从今以后，
我将加入烤红薯这个更具权威的圈子另一个城市里，苏晚洗漱完毕，
裹着柔软的睡衣钻进被窝。临睡前，她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指尖在划过那条新动态时微微一顿。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下。，她的唇角轻轻扬起，
在那条动态下悄悄点了个赞。对面还没睡的舍友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看到她还未收敛的笑意，
促狭地问：“怎么，跟那个老同学聊完了？”“嗯，”苏晚按熄屏幕，缩进被子里，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就随便聊聊。”第二天清晨，陈烁被手机震动唤醒。
他眯着眼摸过手机，屏幕上是苏晚七点十分发来的消息：“早安，
被早八课支配的人已经起床了[困]”陈烁忍不住笑了，回复道：“早。
我们今天第二大节的课，还能再躺上一会。”“羡慕！”苏晚秒回，
加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我正在去教室的路上，风吹得脸疼。”“多穿点，
”陈烁下意识地关心，“围巾戴了吗？”“戴啦戴啦，
”苏晚发来一张随手拍——浅灰色的围巾把下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看，全副武装。”这张照片让陈烁怔了怔。他忽然想起高中时的冬天，
她也总是这样裹着围巾，只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这还差不多。对了，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就是梦到有人一直在催着我交画...你呢？”“我梦到在实验室里种红薯，
”陈烁开了个玩笑，“结果种出来的红薯会种红薯。
”苏晚回了一串哈哈大笑的表情：“那你这个项目一定能拿国奖。”“到教室啦，
先不说了~”“好，专心上课。”而此时在师大教室里，苏晚刚把手机调成静音，
旁边的林琳就凑过来：“刚才在路上就看你一直低头打字，有情况？
”苏晚把围巾往下拉了拉，轻描淡写地说：“就回个消息。”“回消息能笑成这样？
”另一边的晓晓也加入谈话，“让我猜猜……是不是最近经常找你聊天的那个？
”苏晚轻轻碰了下晓晓的肩膀：“上课了，别瞎猜。
而且哪有最近,不就是昨天晚上才刚刚开始聊。”三个女孩相视一笑，
在老师走进教室时适时安静下来。下午三点多，陈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给苏晚发了消息：“现在方便去宿舍楼下取个东西吗？”“？？？这么突然？”“快去吧，
去了就知道啦。”苏晚疑惑地下楼，室友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跟到窗边观望。
等她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回来，三个室友立刻围了上来。“哇！蛋糕！
”离门口最近的林琳第一个凑过来。“不是我自己买的，”苏晚把盒子放在桌上，
“是...一个朋友送的。”“朋友？”正在赶画的晓晓放下画笔，敏锐地抬头，
“是把你哄成翘嘴的那个？”苏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少来这套，我就是正常跟人聊天。
”“得了吧，”晓晓指着她的手机，“从昨晚到现在，你这手机一响就赶紧拿起来看，
不是翘嘴是什么？”这时在上铺追剧的李悦也摘下耳机，探出头来：“什么情况？
晚晚有情况了？”“没有！”苏晚立刻否认，但三个室友已经全都围了过来。
李悦眼尖地注意到包装：“哟，这不是'春日和'吗？他们家的蛋糕可不便宜。
”林琳已经利落地拆开包装，露出四个精致的小蛋糕：“抹茶千层、红茶戚风、巧克力熔岩，
还有晚晚最爱的芒果慕斯。你这朋友很懂你啊，连你口味都摸清楚了。”苏晚正要解释，
细心的林琳从盒底摸出小票，突然“咦”了一声：“他还特意加了八块钱换零卡糖？
”一直没说话的晓晓立刻抢过小票：“还真是！小票上写得清清楚楚。
”苏晚看着那张写着零卡糖的小票正出神，晓晓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
压低声音：“可以啊，连你天天念叨减肥都记得。”李悦已经麻利地拆开包装，
把叉子分给大家：“别光看着了，趁凉快吃。”这时苏晚的手机屏幕亮了，
陈烁的消息跳出来：“想着你总说要控制，就换了零卡糖。味道可能差些，解解馋应该够。
”三个室友齐刷刷看过来，晓晓眼尖，伸长脖子就要看屏幕。苏晚下意识把手机往怀里藏，
可惜晚了一步。“哎哟，还特意解释是零卡糖？”晓晓促狭地挑眉，“这么细心？
”李悦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满足地点头：“味道不错，这钱花得值。
”林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苏晚：“所以这到底是哪个老同学啊？”她突然灵光一现，
“该不会...是你锁屏上那个穿校服的男生吧？
”苏晚锁屏上正是高中她和陈烁肩并肩站在梧桐树下的照片。“还真是他啊？”晓晓来劲了，
“就那个你用了两年都没换的锁屏？”李悦凑近端详：“长得挺顺眼的嘛，
现在在哪儿上学呢？”没等苏晚开口，林琳突然想起来：“哦！
是不是上学期你说想请来看画展的那个？农大的对吧？”在室友们灼热的目光中，
苏晚低头飞快地打字：“谢谢[爱心]”“爱心！！！”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苏晚把手机往桌上一扣，耳根发烫：“再起哄真没下回了啊。”“别别别！”晓晓双手合十，
“‘春日和’的蛋糕呢，我们闭嘴！”宿舍里顿时笑作一团。苏晚舀了一勺蛋糕，
细腻的奶油在舌尖融化。甜得刚刚好。气球自从那个零卡糖蛋糕之后，
陈烁和苏晚的聊天渐渐成了习惯。起初只是偶尔的问候，
后来变成了每天都会分享的生活片段。周二晚上，陈烁在实验室熬夜观测数据，
苏晚发来一张画室的照片：“隔壁小组在做漆艺，满屋子都是大漆的味道。
”“对身体不好吧？”“戴了口罩，就是味道有点呛。你呢？还在实验室？”“嗯，
在等一组培养皿的结果。”“那陪你一会儿。”周四下午，苏晚正在为构图课烦恼时，
收到陈烁发来的照片——温室里一株珍稀兰花开得正好。“真美，这是什么品种？
”“农大自己培育的新品种，还没命名。你要是来的话，可以偷偷带你去看。
”“说得我都要心动了。”这样的对话渐渐填满了他们的日常。从专业趣事到生活琐碎，
从食堂新菜到校园猫咪，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个月来他们几乎无话不谈。这天清晨，
陈烁照例发去早安：“今天我们要去试验田测数据，
希望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踩一脚泥”消息发出去后，他习惯性地等着那个秒回的表情包，
却迟迟没有回应。直到他在试验田里记录完第三组数据，手机才终于震动。
苏晚：“猜猜我在哪？”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
又发了一条消息：“我们学校让我们专业派几个人来你们学校植物展览馆布展，我刚出隧道，
信号终于好了。”陈烁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立刻想起昨天她确实问过他今天的安排，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你几点到？”他手指飞快地打字。“还有十五分钟。
昨天听说你今天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那你，现在能来高铁站接我吗？
”陈烁连实验服都来不及换，跟学长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跑。
凛冽的寒风刚碰到脸颊就悄无踪迹，他一边跑一边回复：“在原地等着，别乱走，我马上到。
”高铁刚刚停稳，苏晚拖着行李箱走在人群中。手机震动，
是陈烁发来的位置共享请求——一个小红点正在快速向车站移动。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坐标，
她忍不住笑了。当陈烁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出站口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米色风衣的身影。
她站在阳光里，笑着朝他挥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陈烁接过她的行李箱，
语气里带着惊喜。苏晚晃了晃手机：“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回校的公交车上，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并肩而坐的两人身上。“其实，”苏晚望着窗外的街景，
“这次布展的名额，是我主动争取的。”陈烁转头看她。“因为要待三天，”她微微一笑，
“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多待几天了。”车厢微微摇晃，他们的肩膀轻轻靠在一起。
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温暖的情愫，就像窗外冬天的阳光，洒满了整个车厢。
大植物展览馆是栋老建筑，挑高的穹顶洒下柔和的自然光。
美院的学生们分散在各个区域布展，农大的学生则配合着调整植物标本的陈列。
苏晚负责的是水彩画区，她正站在梯子上调整一面墙画的排版。“需要帮忙吗？
”熟悉的声音从梯子下方传来。苏晚低头，看见陈烁站在那儿，手里拿着几份资料。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毛衣，肩头落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你怎么来了？”苏晚有些意外。
“导师让我来送布展资料。”陈烁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
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因抬手而微微露出的手腕上，“顺便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
”其实是他特意和同学换了值班时间，从早上就在期待这个“顺便”。晓晓在下面扶着梯子，
悄悄对不远处的林琳比了个手势。陈烁利落地爬上梯子，接过苏晚手中的画。靠近的瞬间，
他闻到淡淡的松节油气味，混着她发间清新的橙花香气。“往左边一点，”苏晚在下方指挥，
“再高一些……好，停在这里。”挂好了几幅画后，陈烁从梯子上下来，
额前的碎发有些乱了。苏晚很自然地伸手帮他理了理，指尖掠过发梢的瞬间，
两人都愣了一下。“抱歉，”她急忙收回手，“就是看着有点乱……”“没事。
”陈烁耳根微热，低头整理了下衣角。那个……”陈烁清了清嗓子，“待会布展结束，
我请客吃饭吧。”“好啊。”苏晚眼角弯起，“不过这次该我请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