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秦以深家别墅后院进来,手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那是忙碌一下午的勋章。
指甲缝里的黑泥,证明了我刚刚完成了对他那片“种什么都死”的土地的初步改良。
我心里揣着一股按捺不住的雀跃,准备去洗手,然后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客厅里没人。
我听到他的声音从二楼书房传来。那声音带着炫耀,又混着一丝不耐烦的笑意。
似乎在跟人打电话。我脚步一顿,隐约听到我的名字。“苏清禾?就一搞泥土的,
带出去都嫌丢份。”轰鸣声在我耳边炸开。我的脚步钉在原地。“她那双手,
也就伺候那些花花草草还行。”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像是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刮着我的心。
“玩玩罢了,你们还真以为我能娶她?”那帮狐朋狗友的哄笑声从手机听筒里隐约传来,
刺耳。每一声都像一把锤子,砸碎了我所有的幻想。我盯着自己满是泥土的手,
那是我用专业知识,用一腔热血,替他改善贫瘠土壤的手。此刻,它在他眼里,
只是一个“伺候花草”的工具。我不是他的珍宝,连个可以提及的身份都不是。
只是个“搞泥土的”。我握在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从中心蔓延,像我骤然停跳的心脏。书房里的笑声还在继续。
秦以深似乎毫不知情,他那嚣张的语调依然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
我死死盯着那块碎裂的屏幕,世界坍塌。我弯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
秦以深捧着我培育的抗病草莓时,他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我曾以为那是真心。现在看来,
都只是精心编织的骗局。我不是他的爱情,只是他用来消遣的免费园丁。
我平静地走进我住的客房,轻轻带上门,将走廊里隐约传来的笑声隔绝在外。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与此刻我冰冷的心形成鲜明对比。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衣柜前,指尖触碰到柜门时微微一顿。这扇门后,
曾经挂满了他送的名牌衣裙,那些我为了迎合他的审美而勉强穿着的奢侈品。现在,
我只取出了角落里那几件简单的棉麻衬衫和牛仔裤——这才是我真正喜欢的风格。
打开衣柜,开始一件件地收拾我的东西。我的专业书籍被整齐地码在行李箱最底层,
每一本都带着翻阅的痕迹。那本《土壤微生物学》的扉页上,还留着他随手画的小爱心,
现在看起来讽刺至极。几件换洗衣物被我叠得方方正正,
就像在实验室整理样本时一样一丝不苟。 最后取出的是我的土壤检测工具包,
金属探针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我轻轻抚过每一件工具,想起多少个日夜,我蹲在他家花园里,
用这些工具为他改良那片贫瘠的土地。而现在,它们将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伤心地。
我把它们整齐地码进行李箱。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对待一件精密的实验。
每个动作都带着刻意的缓慢,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倒流,
就能抹去刚才听到的那些锥心刺骨的话语。但行李箱终究还是合上了,
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对这段感情最后的判决。我的目光落在了窗台那盆迷迭香上。
那是他有次随口夸奖“很香”,我便精心照料的。我曾以为,
这是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脱离他那个浮华圈子的共同爱好。现在看来,它和我一样,
不过是他随口称赞的消遣品。我毫不犹豫地抱起那盆迷迭香,放进了行李箱旁边的环保袋里。
这是我的心血,不能留在这里。不能留下任何属于我的痕迹。
房间里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被抹去,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我拉着行李箱走出房间时,
书房的通话似乎还没结束。我没有回头,像个悄无声息的幽灵,走下楼,穿过客厅,出了门。
站在别墅门口,我需要为这段喂了狗的感情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个哭哭啼啼逃跑的弱者。我点亮破碎的手机屏幕,
划开找到秦以深的聊天框。他上午发来的“宝贝,晚上想吃什么?”的消息,胃里一阵翻涌。
我一字一句地打下一行字,冷静得像是在撰写一份实验报告:“秦少,
你家庭院土壤板结问题,建议换土,每亩成本八千。咨询费免了,就当喂了狗。”发送。
我没有看他是否回复。直接将他拉黑。删除。电话号码、微信、所有社交软件,
全部清理干净。做完这一切,我打开求职网站。无视了所有位于大城市的高薪职位,
直接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偏远地区”、“农业技术扶持”。
屏幕上跳出一个加急招聘——云栖村,急需农业技术人才进行土壤改良与经济作物规划。
我将我的简历投了过去。几乎是点击“发送”的瞬间,手机彻底黑屏,没电了。
提着行李箱和那盆迷迭香,站在秦以深别墅区的路口。身后是亮着灯的牢笼。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一辆出租车驶来,我伸手拦下,
对司机说出了那个刚刚在招聘启事上看到的地名所隶属的县城——“青宁县”。
乡镇巴士的刹车声尖锐刺耳,把我从半梦半醒中拉回现实。车门一开,
一股混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就是云栖村。我提着行李箱下车,
脚下是松软的黄土路。目光所及,皆是贫瘠。大片的农田里,作物稀疏,叶片泛黄,
土地像一张皴裂的脸,写满了疲惫。空气里除了土腥味,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这地方,
真是穷到了骨子里。一个中年男人迎了上来,皮肤黝黑,布满了风霜。他就是村支书,老杨。
老杨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从我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到脚上沾着土的运动鞋,
再到我背着的双肩包和旁边的行李箱。“苏清禾?”他开口,声音带着沙哑。我点点头。
他粗糙的大手接过行李箱时,青筋微微凸起。箱子猛地往下一沉,发出"咯吱"的闷响。
老杨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下意识掂了掂,皮革提手在他掌心里勒出几道红痕。"这么沉?
"他眉头拧成个川字,眼角皱纹更深了。箱子里专业书的硬角隔着布料硌出棱角,
工具碰撞发出金属的轻响,几件单薄的衣物被压得几乎没了存在感。“京市来的大学生?
就你一个人?”老杨没等我回应,又上下一打量我,“姑娘,
我们这儿可不是你简历上写的那么简单,是真穷,真苦。”他的怀疑毫不掩饰,
就像我刚踏上的这片土地,***而坚硬。 我心里明白。嘴上不解释。打开行李箱,
露出那个严丝合缝的工具包。我指着不远处一块几乎光秃秃的菜地说:“杨叔,
废话不如干活。让我看看那块地。”没等他说话,我卷起裤腿,直接走进田里。
脚下的泥土松散,却又带着一种僵硬的死气。我俯身,抓起一把土。冰凉。粗粝。
我用手指捻了捻,凑到鼻尖,闻着那股淡淡的酸涩。随即掏出便携pH试纸和取样器,
开始工作。几个在田埂上歇脚的老人,原本蹲着抽旱烟,此刻都停了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
直直地落在我的身上。这个“城里来的怪人”,在他们的眼里,无疑是个笑话。我没理会。
数据很快出来。我直起身,看向老杨:“土壤酸化严重,伴有板结,缺磷缺钾。
长期用化肥烧的。”老杨嘴唇微张。他想说些什么,但数据不会骗人。
周围几个老人交头接耳,声音虽然小,但那些惊叹和不解,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没在意。
只是把数据一一记录在本子上。 那块地,就像我过去的生活,表面光鲜,
内里却早已盐碱化。我需要用我的专业知识,一步步把它重新盘活。这,
是我找回自尊的唯一途径。村里人信眼睛。我再多说“科学道理”,
也抵不过一亩地实实在在的收成。老杨虽然惊讶,却也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半天,
地还是那块地。”我没反驳。行动是最好的证明。
我决定拿村里最穷、地最差的老王家做个示范。老王家的两分菜地,常年收成微薄,
说是菜地,不如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我找到老王,他一脸愁苦。我没提什么大道理,
直接问他家要了一堆草木灰。又去村头的小卖部,求人赊了些石灰。然后,
我亲自带着老王和他的老伴,按比例混合草木灰和石灰,深翻入土。连续三天,
我都泡在老王家的二分菜地里。正午的阳光晒得我头晕。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泥巴糊满了我的鞋子、裤腿,甚至溅到了脸上。我顾不上这些。
我教他们怎么用最低成本的方式进行物理和化学改良。村里人把我当笑话看,
说“读书读傻了”“城里来的丫头不懂种地”。我听着那些议论。不在乎。
我的世界只有这片土地。白天,我带着老王夫妇在田里干活。晚上,
我回到村委会给我安排的小房间,就着一盏昏黄的灯,分析土样数据,
制定长期的作物轮换方案。这是我的战场。我要赢。一个月后,同样是种西红柿,
别家的苗还蔫蔫的,老王家的西红柿苗却已经挂上了青涩的果子,绿油油的,
长势明显比周围的地好了一大截。当老王家第一次摘下又大又红的西红柿时,
半个村的人都跑去围观。老王两口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笑容。那些之前说风凉话的村民,
开始主动找我,问我他家的地该怎么办。老杨提着两瓶米酒和一盘花生米,
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喊我“苏老师”。这个称呼,
远比“宝贝”来得更让人满足。 我的名声刚在村里传开,秦以深的世界就找上了门。
那天我正站在梯子上,在老王家的果园里给几棵老果树进行高位嫁接。
手里的嫁接刀使得又快又稳。忽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撕裂了乡村的宁静。
一辆扎眼的红色跑车停在了泥泞的村口。那辆车,和整个云栖村的朴素格格不入。
周慕辰从车上下来,一身名牌。他嫌恶地踩着泥地朝我走来,
那双锃亮的皮鞋每走一步都陷进泥里,发出"吧唧"的声响,
在雨后松软的田埂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他皱着眉头,
时不时甩甩脚想把沾上的泥巴甩掉,却让更多泥点溅到了他昂贵的裤脚上。
"秦以深那家伙拉不下脸来求人。"他边走边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非说什么只有我能劝得动你。"说话间,他停在距离我三米远的地方,
像是怕我再往前走会弄脏他更多似的。他倚着车门,手指在车顶不耐烦地敲打着,
目光扫过我沾满泥土的工作服和粗糙的双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苏清禾,
玩够了没?"我手里的嫁接刀划下一道完美弧线,切断一截多余的枝条。头都没回。
“以深知道错了,让我来接你。”周慕辰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优越感,“你提个条件,
只要不太过分,他都答应。”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跟他说,我忙着呢,让他别来烦我。
”周慕辰的脸色瞬间变了。那股施舍的姿态消失殆尽。“你别给脸不要脸!
”周慕辰猛地一脚踢飞了地上的枝条,泥点溅在他的裤腿上,他脸色铁青地吼道,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跟这群泥腿子混在一起,你脑子进水了吗?
”我慢条斯理地摘下沾满泥土的手套,随手扔进工具箱里。
那截带着新鲜泥土的枝条就躺在他锃亮的皮鞋前,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周少爷,
”我转过身,直视着他涨红的脸,声音平静得可怕,“你鞋上沾泥了。”他低头看了眼,
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疯狂跺脚想甩掉那些泥巴。
这个动作让他昂贵的皮鞋在泥地里陷得更深,裤脚上又多了几道泥痕。“苏清禾!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声音都变了调,“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以深求我,
我他妈会来这种鬼地方?”我轻轻拍了拍沾在围裙上的木屑,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现在可以滚了。”周慕辰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突然一把扯开领带,像是要喘不过气来:“行啊,你牛逼!你以为秦家少了你就转不动了?
我告诉你,以深现在——”“他现在怎样?”我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是又找了个替身,还是终于学会自己擦***了?”周慕辰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整张脸憋得通红。他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果树,震得几片叶子飘落下来。“好,很好!
”他咬牙切齿地掏出车钥匙,“你就一辈子烂在这吧!等以深把新项目做起来,
我看你怎么跪着回来求他!”我弯腰捡起地上那截被他踢飞的枝条,
在手里轻轻转着:“周慕辰,回去告诉秦以深——”我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
“我苏清禾的眼睛,治好了。”“你!”他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往车上冲,
结果一脚踩进泥坑里,差点摔个狗吃屎。我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指节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声音却带着淬了冰的冷笑:“对了,替我谢谢他——那记耳光抽得好,
让我这双瞎眼终于看清了人!”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像条瘸了腿的狗周慕辰猛地回头,眼神阴鸷得吓人。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却只是狠狠摔上车门。跑车发出刺耳的轰鸣,轮胎在泥地里打滑了好几秒才冲出去,
溅起的泥浆泼了路边一溜。周慕辰灰溜溜地开着那辆红色跑车走了。引擎的轰鸣声渐远,
整个村子又恢复了宁静。村民们像看了一出好戏,渐渐散去。老杨走到我身边,
递给我一块毛巾擦汗。他看着跑车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我。 “苏老师,既然你不走了,
那村里有个天大的难题,想请你帮我们拿个主意。”老杨提到的难题,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
他说的没错,云栖村的年轻人几乎都走了,地里只剩下上了年纪的人。光种粮食,刨去成本,
根本没法活。他们渴望经济作物,眼睛里有光,
但那光很快就被担忧淹没:没钱、没技术、怕风险。我把自己关进村委会那间简陋的小屋,
三天没出门。面前摊开的是云栖村的气候数据、土壤分析报告,
还有村里堆积如山的废弃秸秆。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是垃圾,在我眼里却是宝藏。
我一支笔、一张纸,反复计算、推演。最终,一份详尽的食用菌种植方案在我笔下成形。
菌菇,市场价高,生长周期短。更重要的是,它能把废弃的秸秆变成生产资料,变废为宝。
这简直是为云栖村量身定做的。我拿着方案,站到村民大会的桌前。临时搭起的台子,
底下坐满了人。我从菌种培育讲到厂房搭建,从成本控制细致到销售渠道,每一个环节,
每一个数字,都做足了预案。村民们的目光,从最初的怀疑,渐渐变得火热。他们交头接耳,
眼神里闪动着希望。老杨听完,猛地一拍大腿:“就信苏老师的!我带头,
把我家的积蓄拿出来!”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点燃了沉闷的气氛。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
纷纷表示愿意出钱出力。可我心里清楚,这些七拼八凑的积蓄,连启动资金的零头都够不上。
他们眼中燃起的光,在我肩上化作沉重的责任。云栖村的未来,系在我这份方案上。
我拿着这份方案,带着全村的希望,一头扎进了县里、市里的各个部门。
我成了云栖村的“首席推销员”。项目审批,远比我想象的艰难。
文件在各个办公室间来回打转,推诿扯皮,跑断了腿。最后,卡在了一个关键领导那里。
他请我吃饭,席间拍着我的肩膀,酒气熏天:“小苏啊,项目是好项目,但走流程嘛,
总得『灵活』一点。”那话里的暗示,像一根刺,扎得我生疼。一笔“打点费”,
我和整个村子都拿不出来。它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所有努力都堵死在门外。那天晚上,
我一个人坐在招待所的床上,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黑暗。通讯录里,“秦以深”三个字,
醒目刺眼。一个电话,钱的问题就能解决。他一句话,就能摆平所有障碍。可代价是什么?
是回到那个华丽却窒息的牢笼,是再次被他轻蔑的目光凌迟。我的手指悬停,
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手机扔到床上。不,绝不。我宁愿放弃,也不愿再向他低头。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闭上眼睛,几乎能看见云栖村那些渴望的眼神。
难道真的要打道回府,告诉他们,我失败了?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陌生的号码。我迟疑着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清朗利落的男声,
没有半句废话:“是苏清禾小姐吗?
我在一份农业创新项目申报材料里看到了你的食用菌方案。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明天上午十点,方便在你们村委会面谈吗?”我愣住了,紧紧握着手机,几乎以为是幻听。
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请问您是?”对方简单回答:“我叫陆景骁。
”菌菇厂第一批产品被高端商超抢购一空,资金迅速回笼。村里摆起流水席,
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记得初次见到陆景骁是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他穿着沾满泥点的工装裤,正蹲在地上研究菌种培养皿。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坚毅的轮廓。"这是黑皮鸡枞菌?
"我蹲下身,指着他手里的菌种问道。他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苏老师也懂这个?"原来他是省农科院派来的技术员,
已经在周边几个贫困村辗转三年。我们聊到菌菇培育时,
他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笔记,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不同菌种在本地气候下的生长数据。
如果能把实验室的菌种改良技术和大棚种植结合起来......"他说到专业时眼睛发亮,
手指在图纸上划出一道弧线。我看着他手背上被菌包烫伤的疤痕,
突然有了主意:"要不要试试合作?"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乎住在了菌棚里。
他负责菌种培育和技术指导,我负责联系销路和资金周转。记得有次暴雨冲垮了菌棚,
我们连夜抢修时,他脱下外套给我挡雨,自己却淋得浑身湿透。"值得吗?
"我看着他冻得发白的嘴唇问道。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笑着说:"看到老乡们领工资时的笑脸,就值了。"现在,村民们端着自酿米酒,
一杯杯敬我。酒液入喉,暖意在胃里化开,脸颊因兴奋和米酒的熏染,微微发烫。
陆景骁在我身边,挡去不少酒,他眼里的笑意比我还深,倒映着我的开心。这份认可,
沉甸甸的,抵过过往所有轻视。“苏老师,村里的希望就靠你了!”老杨声音洪亮,
酒意上头,激动地拍着桌子。 “苏老师,再来一杯!” 我端着碗,心口涨满。
这种被需要的实感,胜过任何虚名。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
一辆红色跑车粗暴停在村委会院子外。秦以深冲了进来。他双眼通红,身上带着酒气。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苏清禾!
你宁愿跟这种野男人在泥里打滚,也不肯回去?”他嘶吼。声音撕裂了村里的宁静。
我手腕剧痛,想甩开却被他箍得更紧。 “我宁愿?”我心头火起,
这男人眼里的轻蔑从未消失。 陆景骁的手已经稳稳格开秦以深。他将我拉到身后,
语气冷硬如冰:“第一,她不是在泥里打滚,她是让这片泥土生出金子。第二,放尊重些,
我不是野男人,是她的合伙人,以及……正在追求她的人。”秦以深像被狠狠揍了一拳,
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否认。 他眼里全是愤怒和不甘,
还带着一丝被背叛的错愕。我的沉默,让他更受***。 我迎着他们俩的目光,
对着全村人的注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是,陆景骁在追我,我在考虑。
” 我把选择抛出,如同掷地有声的承诺。秦以深想困住我,我偏要在他面前,彻底挣脱。
我话音刚落,秦以深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遭雷击。他钳制我的五指突然失了力道,
像断线的木偶般垂落。苍白的唇瓣开合几次,却只溢出几声破碎的气音。
村支书老杨领着几个壮小伙围上来,粗粝的手掌拍在秦以深肩上:"这位同志,
咱村不待见你这号人。"他眼角皱纹里嵌着警惕,像防着偷鸡的黄鼠狼。
人群里响起窸窣的嗤笑,秦以深被推搡着后退,皮鞋在黄土路上拖出凌乱划痕。
他脊背佝偻得像压着千斤担,每一步都踩着自己破碎的影子。风卷起他西装下摆时,
我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雪松香水混着汗腥味。 我摩挲着手腕上泛紫的指痕,
陆景骁的掌心突然贴上我的后背。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像块烧红的炭烙在皮肤上。
庆功宴的风波过去没几天。一辆与云栖村格格不入的黑色豪车停在我们合作社门口。
我看到车,心里一沉。 秦以深的母亲。那位过去见我时连正眼都懒得给的贵妇。
她穿着一身精致套装,踩着高跟鞋走进来。 我知道她来的目的。
秦家度假山庄的土壤问题彻底爆发了。我走后他们维护不当,
那些被我默默处理掉的隐患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无人看管时猛然反噬。